五月二十號,週六,天氣晴,室溫二十五度。
柳小夏結婚的大喜日子。
從十五號那天到今天,整整五天,我沒有見過金慕淵一次。
我弟自從上次聽到我惡狠狠地宣言後,回來再也不敢跟我提金慕淵的事情。
我媽知道柳小夏要結婚,一直唆使我弟跟着我一起去,說是,“結婚典禮上姑娘多,隨便挑一個帶回來。”
我弟興沖沖地點頭,我知道他的小算盤,他巴不得天天去人多的地方好發發名片把自己推廣出去,然後再銷產品。
我勉爲其難地答應了。
我媽又賊兮兮地拖着我到洗手間,趴在我耳邊跟我說,“我知道現在有些男人出櫃,我很擔心啊,你看阿哲長得也太白淨了,這都十九歲了還沒女朋友,我前幾天看到的新聞,那小夥子長得就和他挺像…”
我,“……”
我剛想反駁我二十歲都還沒談戀愛好嗎!
我弟正巧換了衣服出來,擺弄了一下他風騷的頭型看着我和我媽問,“你們在聊什麼呢,神神秘秘的。”
我媽看到他身上那件粉色襯衫眼睛都綠了,“阿哲,媽昨天給你買的那件藍色不是挺好的嗎?”
我弟眉飛色舞地看着我媽說,“媽,人家今天結婚,我也沾沾喜氣,我不能穿紅吧,那肯定能穿粉啊,再說了,我挺喜歡粉色的…”
我把我媽推出洗手間,走到我弟房間,指着他的屋子說,“媽,你把他所有的粉色牀單被罩全換了,還有把他牀頭那粉紅色的愛心枕頭也請偷偷扔了…”
我媽扶着牆看着我說,“我上週剛扔過…”
我,“……”
我弟走過來,防賊似地盯着我,“姐,你不要打我房間的主意啊,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們都私自藏了我三條粉色牀單了,這次真的不行,這是限量款了,買不到了…”
我扶住我媽搖搖欲墜地身體,“那個,媽,我帶他先過去了。”
林歡打電話過來說接我。
我和我弟到小區的時候已經看到她的車了,她今天化了淡妝,穿着伴娘裝,粉色露肩紗裙,配着短髮只覺得乖巧可愛。
但不要被她的外表給迷惑了。
因爲。
她一開口,就會毀掉所有。
“臥槽,蘇燃這是你弟?你倆是一個媽生的嗎?差別好大啊,有他在你旁邊,你看起來就像你媽從垃圾桶邊隨隨便便撿來的一樣……”
我把手上的麪包直接拍進她嘴裡。
這才讓她閉了嘴。
我弟站在我身邊自豪地挺了挺瘦弱的身板,那身粉色襯衫把他的臉映得白裡透紅,真真是膚白貌美,秀色可餐。
上了車後,林歡說了些婚禮現場的情況,本來她是很忙的,後來柳小夏直接讓她最後送戒指盒上來就好,省掉了她彩排的環節,她就剛好過來接我。
我弟瞪大眼看着我們的相處模式,有些意外的挑眉說,“公司的女同事見面就是聊指甲聊衣服好沒意思,看到你們才發現,聊天是分人的…”
林歡從後視鏡挑眉看了眼我弟問,“怎麼說?”
我弟抓了抓頭髮,“就是說,你說話很有趣。”
我趁機補了林歡一刀,“蘇哲你別想了,她的年紀都可以當你媽了。”
我弟笑了,單純的笑容像個孩子一樣。
他不知道,五天前,我還跟駕駛座上的女人撕逼對罵。
他也不知道,五天前,我還跟今天要去參加的婚禮上的新娘鬧到顏面盡失。
他單純的以爲,我們就是一羣鐵閨蜜。
走進婚宴大廳那一刻,當柳小夏穿着雪白拖地的婚紗笑着過來擁抱我時。
我也有些恍惚地以爲。
我們就是鐵閨蜜。
如果我不知道面前的新娘爬過金慕淵的牀的話,我想我可以笑得再真誠些。
五天前,我還把她的結婚請柬撕碎了摔在她臉上。
五天前,我還指着她的鼻子罵她髒,罵她噁心。
五天後,我就站在她的結婚典禮上,和她安靜相擁,對她淺笑。
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只有我自己心裡知道。
只有被掐得泛疼的掌心提醒着我。
我現在身處哪裡。
我現在在做什麼。
我弟跟柳小夏說了一連串的喜話,惹得柳小夏笑得不停的兩手撐住眼瞼,隨後問身邊的林歡,“我妝有沒有花?”
怕我弟滿嘴跑火車,我一個眼神就把他打發走了。
人前姐妹情深,人後不必再裝。
我自己一個人走到場內。
搜索滿場的伴郎身影,終於找到那個人。
在香檳桌前,他穿着黑色的伴郎裝,胸口彆着花,身邊有人跟他說話,他一笑就露出兩個酒窩來。
“柳東。”我輕輕喊他。
他轉過身看着我,似乎想了一會纔想起我來,“啊,是你,你頭髮剪短了,我差點認不出來,比以前好看了。”
他身邊的男男女女看着我意味深長地對他笑了笑,打了招呼就走了。
桌前只剩我和他。
他拿起一杯香檳朝我示意,“嗯,慶祝我們再次相遇。”
我擺擺手,“我想跟你說聲對不起。”
他笑了,臉頰的酒窩很深,“幹嘛這樣,我其實,很少打架,那次算是被打蒙了...”他掃了圈大廳,又問,“那男的今天沒陪你來?”
我也不知道金慕淵來不來,沒吭聲。
他說,“也怪我,那天刺了他一句,他才把我往死裡揍。”
“哈?”我疑惑的看着他。
“哦,他要打我的時候,我跟他說,我們準備私奔來着。”他仰頭喝下香檳,帥氣陽光的臉上兩個酒窩扎眼的很。
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此時此刻的表情。
我懷揣着一份惴惴不安的內疚心情來跟一個因我而被金慕淵打的男人道歉。
然而他告訴我,他被打是活該。
我終於理解當初打電話給柳小夏時,她那句活該的意思。
嗯,就是字面意思。
蕭啓睿雖然是個醫生,但家族企業卻十足強大,是實實在在的土豪。
光是婚宴的這座酒店就是自家企業。
服務生個個條兒順盤兒亮,有幾個男賓客不停地拿身邊的女伴對比端茶遞酒的女服務生。
主持人登臺主持的時候,我身邊無聲無息站了個男人。
身子筆挺,側臉削肅,線條硬朗,輪廓犀利。
我們肩並肩的站在一起同時看着場上的金童玉女。
說來也挺可笑。
我和他一起參加了兩次婚禮。
而我和他卻沒有辦過婚禮。
柳小夏這一次排場很大,請來的賓客也多,酒店門口每隔十米就有四個保安維護秩序。
據林歡這個錢奴估計,這一場下來少說兩百萬。
聽說晚上還有一場酒宴,遠方趕來的賓客都已經提前安排了酒店入住。
我靜靜看着臺上的蕭啓睿牽着柳小夏的手深情告白然後親吻。
臺上的林歡端着對戒的盒子一臉豔羨的看着。
伴郎團的一個人悄悄拉着她的手,她像是沒察覺一樣繼續全神貫注地看着場上擁吻的兩個人。
我仔細盯着那個伴郎看,過了許久看到林歡朝他瞪了一眼,纔想起來,那個伴郎居然是書生少爺。
想必也是爲了林歡才甘願過來當伴郎的吧。
或許是我的目光太過專注,臺上的書生少爺往我的方向看了一眼。
金慕淵捕捉到這道視線,側頭看了我一眼,腳步就要往前。
我一把拉住他,“我不認識他,你別誤會。”
金慕淵步伐一頓,轉過身看着我,目光裡有涼薄的笑意,很淺。
他說,“蘇燃,你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薄脣斜斜翹起一角,壞壞的感覺愈發彰顯他的魅力。
從站到我身邊到他離開,他就只對我說了這麼一句話。
我納悶他站在我身邊這麼久都沒人過來巴結他,一轉頭就看到身後保鏢一樣的霍一邢。
他身後站着四個壯漢。
看到我回頭,他刻着倒寫n字母的眉毛跳了下,目光錯開不再看我。
如果沒看錯,剛剛那一眼確實無波無瀾,死氣沉沉。
蕭啓睿說的可能是真的。
霍一邢和席南好了六年,就因爲我那一出,他倆就掰了。
我本打算回頭繼續看着場上的婚禮,結果看到我弟那個傻逼蹭到了霍一邢跟前,我幾乎是瞬間提着一口氣,臉都憋紅了。
我弟跟六年前的席南相貌氣質相似度高達百分之八十五。
霍一邢萬一飢渴難耐,說不準會拿我弟去消遣。
我剛準備擡腿去阻止這種未知恐怖事件的發生,就聽到臺上的主持人說,下面是新郎新娘互動環節,有請他們的幾個好友上來出題刁難。
我從來不知道,婚禮還有這種環節。
我也是後來才知道,這多餘的環節是爲了我。
不,是爲了整我。
因爲,我聽到書生少爺問了第一個問題,“說說你們初夜的時間地點人物。”
我看到蕭啓睿擡頭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竟讓我莫名心慌。
我不明白他爲什麼看我。
就像我同時不明白,他身邊的柳小夏爲什麼突然看我一樣。
蕭啓睿接過麥克風說,“今年的三月十二號晚上,不醉酒吧,我和柳小夏。”
臺下一陣驚呼,“新郎居然今年才破處?!!”
一羣小護士撕心裂肺地咆哮着哭暈在臺下。
我看到柳小夏不慌不忙地接過麥克風對着臺下說,“同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