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只要你還是慕城。”從喉口極其自然地滑出一句承諾來,我無比真誠地看着他說,“只要你還是那個慕城,就不會不來看你。”
我不知道,這個人能不能信。
就連這句話,也不過是我的一句試探。
我甚至不知道我的這句承諾到最後,是會給自己帶來滅頂性的災難還是不可承受的打擊。
可命運已經這樣安排,躲不掉的只能去面對。
不然,上帝到底想讓我怎樣呢。
抱着我的人,自始至終都神色如常,就連聽到這句話也是輕笑出聲,“我一直是你認識的那個慕城,不會變。”
“咳咳——”林歡換了衣服過來,站在不遠處假咳了幾聲。
我這纔想起推開慕城,“我,我要走了,下次有時間來看你。”
“嗯。”他朝我溫柔地笑着,蒼白的臉上透着一種病態美。
林歡就直接走過來攬着我穿過走廊,前面不遠處就是樓梯。
我聽到身後一道低低的聲音,輕輕地喚我,“蘇燃。”
聽到他輕到不能再輕地聲音,跟我說,“再見,蘇燃。”
我一直往前走,沒有回頭,因爲林歡死命掐着我的胳膊說,“你活膩了啊?!剛和金慕淵鬧矛盾現在又和陌生男人拉拉扯扯,這要是被看到了…”
她話說到一半嚥進了喉嚨裡。
樓梯的拐角處。
徐來就站在我們的面前。
恭恭敬敬的姿態,眼睛再無情緒,只看着我說,“蘇小姐,今天是我最後一次送你回家。”
他看到了。
他看到我和慕城那一幕了。
林歡用眼神告訴我,這個助理要回去打小報告了。
我沒說話。
穿着林歡的拖鞋跟在徐來身後慢慢地走。
倒是徐來發現林歡一直貼在我身邊就說,“我送蘇小姐就可以了。”
他這是把林歡當成我司機了嗎?
找死的行爲啊。
林歡嗓子一開,整個一樓的病人和家屬以及醫生護士都駐足看着她,“臥槽!小哥!你說的是人話嗎?!她是小姐嗎?!嗯,她是,那我難道不是小姐嗎?!好事成雙懂不懂?送她一個也是送,送我也是送,買一送一,多划算啊——你賺到了好嗎?!回去你就偷着樂吧你!”
林歡老家有個鄰居是說相聲的,小時候十天裡有九天,林母都要去那個鄰居家把聽得正歡的林歡掐着提回家。
她這一段話臺詞如果改成是保健品一類的應該收穫頗深。
徐來微黑的額頭抽了抽,不再吭聲。
我看了看圍觀的路人,很平靜地拉了拉林歡的袖子說,“你聲音可以再大一點,這樣三樓的耳科患者就不用伸着脖子聽了。”
徐來聽到我說的話,那張剛毅的臉抽動着笑了。
林歡一個眼神瞪過去,“喂,你笑什麼笑那麼銀蕩?!”
徐來,“……”
後來直到安全到家,林歡才告訴我,她怕徐來把我先殺後拋屍,所以才一直陪着我。
這樣一個小插曲,不知在何時,在何人內心,掀開了另一個新篇章。
到家後,我對着我爸上了柱香拜了拜。
我媽把我的手機包包,還有金慕淵的一些東西都放在我的房間。
我打開手機看到的是李浩的短信。
他還是不能說話,我給他打電話就是一直被拒接。
他發短信告訴我,他人正在醫院,醫生給他做了個簡單的包紮,要兩天後可以正常說話,讓我不要擔心。
我靜靜握着手機。
還是一字一字的敲下一段話發給了他。
對他,我一直都是殘忍的。
【李浩,很抱歉對你說這句話,以後我們都不要再聯繫了吧,再見也就當陌生人裝作不認識就好。】
過了很久,他都沒有回過來。
當天晚上夜裡十二點整,他纔打了一個字回來。
【好】
我把李浩的號碼拉黑,想了想,又把以前的聊天軟件全部註冊了新的賬號。
我不知道這樣做還有什麼意義。
金慕淵那句“你和他還一直保持聯繫”是真的傷到我了。
這句話像根倒刺一樣,戳在我心肺裡,拔起來的時候一抽一抽的泛着疼。
卻,無能爲力。
——
我和金慕淵陷入了冷戰。
如果說夫妻之間,不再聯繫就是冷戰的話,那應該就算是了。
冷戰是一種逃避溝通和衝突的方式,迴避問題並不能將問題徹底的解決,反而會將衝突變成一顆定時炸彈。
我沒有逃避,我只是不知道怎麼面對他。
而他,可能暫時不想面對我。
其實說是冷戰,應該也是我一廂情願的定義吧。
他應該是受夠了我這個神經質,受夠了我總是疑神疑鬼地懷疑他要害自己的孩子。
從一開始,用條件脅迫我生下孩子,到後來跟我說,只要不碰觸他的底線,他可以無條件對我好。
直到今天,像是突然拋棄了我一樣。
不聞不問了。
我媽從洛神山回來後就神經兮兮地叮囑我不要再去金慕淵那住。
我把在醫院的那一幕告訴了她,又告訴她我四月份去醫院墮胎被他攔下的事情。
聽完之後,我媽半天沒緩過來,等緩過來第一句就是罵我,“你這個不要命的討債鬼!你是想把你媽我給氣死才甘心嗎?!”
我聽着,受着。
腦子裡卻一個勁地在想那個人的臉。
想着那天他那雙冷冷的眸子。
想着那個連生氣五官都是好看的人。
他已經整整兩天沒聯繫過我了。
晚上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
徐來跟我說,他出差去了,而且回來的日程也敲定了,是十五號。
也就是說,要整整十二天看不到他了。
徐來那天送我回家之後,朝我深深鞠了一躬。
他說,“蘇小姐,這是我最後一次送你。”
我沒說話。
可能想問些什麼,可理智制止了愚蠢的嘴巴,迫使它沒有張口去問。
倒是身邊的林歡一副無風不起浪的腔調瞪着徐來說,“拽什麼呢,去哪兒啊你,整的跟生離死別一樣。”
徐來一點反應也沒有,剛毅的臉上沒有半點情緒外泄。
他只是坐上駕駛座,開着車離開的時候,從車廂裡飄出來一句不輕不重的話來。
他說,“你傷到爺了。”
——
五一三天假期結束。
回公司的時候,邢總的那份批文也下來了,海報是請了俄羅斯的模特拍的,師奶給了中肯的點評:
這個女人有着年少輕狂的自信,多元化的性格特質和自然的美態,符合我們這一期的香水。
月月告訴我,“師奶的意思就是,這個模特夠騷。”
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們都在茶水間裡。
我靠着茶櫃,正對着門,而月月和師奶面對着我。
所以,當我看到範總監進來的時候已經無法阻止月月衝到嘴邊的話了。
但當月月說完那句話後,範總監很給面子的點點頭給予了肯定。
我,“.......”
三天假期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嗎?
五一期間,那塊新場地日以繼夜地把裝修工作做好了。
海報掛上去的那天,我們策劃部的都去了。
這是我回峽市的第一個作品。
外包裝及瓶身顛覆了sr以往的設計,大膽的採用了中空,類似玉環的外圓瓶身視覺。
中空的設計,爲整個香水瓶身注滿了狂野的動力,性感的魅力及澎湃的創造力。
瓶蓋是粉色的,唯有粉色才能將柔和,眩目,耀眼與幸福完美的糅合在一起。
這一期的香水香調是邂逅。
是無法預期,閃亮,浪漫的香氛,讓你沉淪陶醉在邂逅的旋風中。
海報上那一行香水寄語是我寫的:
假如人生不曾相遇,我還是那個我,偶爾做做夢,然後,開始日復一日的奔波,淹沒在這喧器的城市裡,我不會了解,這個世界還有這樣的一個你,只有你能讓人回味,也只有你會讓我心醉——romanticsmile。
師奶說這是我的人生寫照。
我笑了笑。
笑容苦澀。
像籠罩在峽市上空的天氣一樣,陰轉多雲。
一切都是灰濛濛的。
今天是金慕淵離開的第五天。
我和他整整五天沒有聯繫。
孕吐的時候我學會了往喉嚨裡冷靜的灌溫水,雖然這個舉動被師奶看到的時候,她以爲我在灌農藥自殺。
她說我的表情就像是要弄死自己。
我不知道自己什麼表情。
只知道,最近不論做什麼都提不上半分力氣。
只知道,夜深人靜的時候,撥打那個耳熟能詳的電話號碼時,聽着那頭機械的【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時,眼淚會無聲滑落在枕頭上。
整個睡夢中都是不安穩的。
我媽說我越來越瘦,逼着我每天吃這個吃那個,肚裡的孩子像是存心跟我作對,我吃什麼吐什麼,到最後什麼都吃不下。
金慕淵離開的第八天。
我瘦了整整六斤。
我弟天天在金慕淵辦公室外面都打聽不到金慕淵的任何消息。
回來的時候耷拉着腦袋跟我說,“姐,要不,你去香港找他吧。”
我搖搖頭,“沒事。”
體重仍在下降。
期間被我媽逼着去醫院看了兩次醫生。
醫生說孕婦要調節好心情,如果心情不好,寶寶會感受到的。
聽到醫生這話,我媽和我都沉默了。
如果說李浩這件事是一個開頭。
我錯怪金慕淵這件事是一個鋪墊。
那麼接下來發生的這件事就成了引爆我和金慕淵之間的最後一根導火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