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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第 148 章

148.第 148 章

第148章

“自然知道, 凌家九郎,他在閉門守孝。”林嘉道,“我在凌家也受過四房的恩惠, 四夫人性子特別好,是個位慈愛親切的夫人。”

“熙臣的母親嗎?”太子笑道, “大家都說熙臣的父母都是美人,才生得出熙臣那樣的容貌。”

凌四爺林嘉也遠遠見過, 她點頭:“是, 他們兩位都是容貌極佳之人。凌家人都生得好。”

“可不是。”太子道, “便凌侍郎, 年輕時都是有名的美男子。”

他與林嘉親切交談, 談的是沒什麼營養的八卦話題, 顯然是將林嘉當作親戚看待了。

他道:“既見過皇后,跟我去東宮見見你嫂子。”

皇帝沒什麼特別寵愛的嬪妃,宮中女眷,皇后身份最重, 然後就是太子妃了。

是必得去見的重要人物。

林嘉跟着太子去了東宮。

已經先行讓小內侍去提前通知了, 太子妃已經裝扮好在等着。

看到林嘉的容貌,太子妃有點驚訝。

兩廂見過禮, 太子道:“這是妹妹,不是外人。剛纔父皇讓我帶她去拜見皇后了。”

他這一說,林嘉便知道太子妃該是知情的。

什麼興王義女,都是對外的說辭,家裡人肯定是還得說清楚的。這兩個人是舅家表兄和表嫂, 林嘉沒有旁的親人了, 這已經是最近的血緣了。

只剛纔太子妃看到她第一眼時一閃而過的神情林嘉也沒錯過,她雖然有心與表哥表嫂多親近, 也小心拿捏着分寸,不敢表現得太親熱,以防別人以爲自己有別的打算。

好在太子妃不是那種心裡全被男人佔滿,腦子除了丈夫和小妾沒有別的事的女子。

且對自己丈夫是什麼樣的人,還是很瞭解的。他靠着嫡長的身份對抗太后好多年,處處都要防着被後黨抓把柄,習慣使然,定不會去納一個二婚的女子。

她對林嘉道:“不管以前怎麼樣,現在找到家裡了,以後就踏實了。從前的,都莫去再想,以後在京城,一切都會好的。”

林嘉擡起眸子,露出了真誠的微笑:“嫂嫂說的是。”

太子道:“父皇已經賜了宅子給嘉娘,我想着,你做嫂嫂的抽點時間,宅子怎麼打理的事給嘉娘說說,或者幫她尋個可靠的嬤嬤。”

他這話一說,便劃下道來,三個人都找準了自己的位置。

太子妃和林嘉都微笑,氣氛頓時輕鬆了。

林嘉回到林太嬪宮裡,林太嬪好幾日沒見到她了,自她被皇帝叫走那日就提心吊膽。

如今她安全歸來,還有了縣主的封號,林太嬪簡直要喜極而泣。

“有了這實封,以後你嫁不嫁,都隨你了。”林太嬪道,“我也不用再擔心了。”

縣主的俸祿和皇帝的賞賜,給了她生活的保障。

封號給了她安全的保障。

林太嬪說着,就哽咽了。

林嘉忙抱住她:“婆婆不哭,以後會更好的。我今天去見了太子妃,太子妃也是這麼說的。”

林太嬪忙擦了眼淚,細問。

得知她還去見過了皇后,她嘆道:“躲是躲不開的。以後,你按着日子進來給她請安便是。其他時候別往她跟前湊。”

聽說太子夫婦都對她很好,林太嬪爲她高興。

高興完了,纔想起來:“你的東西送進來了。”

林嘉那日進宮,因事情尚未確定,是隻身進宮的,東西都留在了暫居處。第二日東西送過來,人卻被興王領走了。

林嘉道:“我有個東西給婆婆看。”

她在自己的行李裡翻檢了一下,把那個螺鈿魯班鎖找出來。

林太嬪一看眼淚就掉下來了:“這是淑寧很喜愛的玩具。她拆起來特別快。她玩壞了好幾個,這個也不知道是第四個還是第五個。姐妹中,只有她最愛玩這個。”

林嘉現在也學會了,她將魯班鎖拆開,裡面是小錦盒——凌昭拿去拓印後,就讓季白給她送回來了。

打開來,是個玉鎖片。林太嬪問:“這是什麼?”

因着來尋她的是母族,她路上不是沒想過,或許凌昭猜錯了,這塊鎖片或許是她生母的也說不定。

但林太嬪這一開口,林嘉便知道,還是自己想錯了。這片鎖片果真不是生母的。

那就很可能是生父的。

林太嬪聽她說着是杜蘭帶出去的,沉默了許久,道:“你猜的可能沒錯。”

林太嬪從未見過這塊鎖片,也覺得唯一的解釋就是“那個人”的。

林嘉給她看上面的印記,希冀她能認出是哪一家的。

林太嬪卻搖頭:“我不認得的。我十二歲入宮,一輩子沒再出去過,也沒跟外邊的人打過交道。京城勳貴世家的這些印記,我怎會認得。”

林嘉道:“我去問問太子殿下吧。”

林太嬪猶豫了一下。

林嘉:“婆婆?”

林太嬪垂眼道:“我有時候也會想,這個男人,不如死了算了。”

林嘉問:“婆婆也會怨他嗎?”

林太嬪擡眼:“嘉嘉?”

她小心地問:“你……你心中會怨他們嗎?”

她用的卻是他“們”,顯是擔心林嘉也會怨恨淑寧。

“談不上怨。”林嘉道,“我過得其實並不差,孃親、姨母都對我很好。後來也一直有人相助,雖遭些挫折,實際從未吃過大苦。”

“我不併不因與親人分離怨恨親生的父母。”

“只我覺得,他們做的不對。”

“母親所爲,最不對的,是累了婆婆苦了許多年。”

“父親既沒有能力讓母親回到他身邊,又沒有毅力爲母親不娶。既兩個人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便該想着如何讓對方安好纔是。”

“這一點,母親做到了。她從始至終沒有讓人知道我的父親是誰,保全了他。”

“可父親卻使母親有孕。原本母親貴爲皇女,便婚姻不如意,也可以平安富足地過一生。因父親不能管住自己,母親才早逝。”

“他……做的實在不對。”

林太嬪忍了十幾年的恨,終於崩潰大哭:“這個混賬東西!殺千刀的混賬東西!叫我知道他是誰,我要咬死他!”

林嘉輕輕地拍她:“婆婆不用爲着我忍着,想罵他就罵吧。”

林嘉這些天其實一直都會想自己的親生父母。

當她想到他們的時候,發現自己對他們無愛也無恨。只是客觀地以第三者的視角去慨嘆他們的故事,評判個是非對錯。

雖然她將淑寧長公主稱爲“母親”,但實際上當她說到這個詞的時候,腦海裡自然而然會想起的,都是杜蘭和杜菱。

她的孃親和姨母。

她此時深深地意識到,自己沒有養成那種自艾自憐的性子,一方面是因爲凌家供給了她一個溫飽的生活。

但更重要的是,杜蘭杜菱姐妹先後接力擔當起了母職。

她的成長中其實從未缺失過母親和來自母親的愛。

她輕輕地拍着俯身大哭的外祖母,輕聲道:“我也不去問太子了。實沒必要非尋他出來。”

若尋出來,這人已死了,可能還能釋然。

若尋出來,這人還活着,一直就在京城,一直眼睜睜地看着淑寧香消玉殞,不出手,不吭聲,只怕林太嬪要恨意滔天。

淑寧至死爲他保守身份的一片深情便也錯付了。

更叫人難受。

林嘉也不想有這樣的父親。

林太嬪慟哭一場,十幾年憋在心裡的恨都發散出來了。

待收了眼淚,她調整控制不住的抽氣調整了許久。林嘉一直輕輕撫着她的胸口給她順氣。

待終於調整過來,老人家嘆道:“還是問問太子吧。”

“怎麼着,都是你生身之父。”

林嘉最終沒有去問太子,驚動太子動靜太大,她問了太子妃。

太子妃不像林太嬪那樣,一輩子長在宮裡關在宮裡,幾乎與外面的世界隔絕了。

社交是她身爲太子妃的職責中,非常重要的一塊責任。

因林嘉的宅院還在收拾,她跟太子妃約好了,這幾日去她那裡,受她指導。

她也拓了那印記,拿去給太妃看。

太子妃仔細地看過了,也說:“不認識呢。這是哪來的?”

太子妃是知道她身份來歷的,林嘉便告訴了她:“是母親的遺物。”

這麼一說,太子妃便明白了。她道:“讓殿下幫你查訪吧。”

林嘉卻拿回了拓印,笑着搖頭:“不用了。”

她道:“我做女兒的,問也問過了,也不是沒問便放棄,那便盡了應有之義了。只實沒必要費力去追查。或許人家也並不想讓我找出來呢?”

她語氣十分輕鬆,並無怨恨。

太子妃想起太子對她的評價:蠻豁達的,於小姑娘,難見。

太子妃笑了,道:“有緣總能相認,無緣對面也難識。”

林嘉道:“是啊,隨緣吧。”

太子妃問林嘉待挪進新宅子,有什麼打算。

林嘉眼睛明亮了起來。

“我有三件想做的事。”她說。

“第一件,想求陛下開恩,放婆婆出宮,由我贍養。”

“第二件,我想將我娘……撫養我的宮人杜氏,將她的墳塋遷過來。她爲了我一生未嫁,我想給她過繼個孩子,讓她以後得享香火。”

於時人的價值觀來說,死後不能入祖墳,做孤魂野鬼,沒有香火享用,實在是一件很悲慘的事。

杜菱倒不會這樣,因她是凌三爺的妾室,可入凌家祖墳。

那日她也從凌昭那裡知道,凌延被髮配後,凌家保住了秦七娘,並打算從長房或者二房過再過繼個孩子給她。這意味着三房的香火不會斷絕。

杜菱也是可以享用這個香火的。她在地下會過得很好。

只有杜蘭,孤零零,太可憐。

林嘉從前的夢想是希望弄明白自己的父族,然後看長大後能不能將孃親安葬回父族的祖墳裡。

如今知道了真相,杜蘭未嫁,誰家的祖墳都入不了。

那就給她過繼個男孩子,讓她以後有香火。

太子妃的目光柔和了起來。

她問:“第三件呢?”

“第三件,”林嘉道,“我想開一間點心鋪子。”

“我一直都好想開一間點心鋪子,只或者沒本錢,或者時候不對。”

“現在我已經不需要靠開點心鋪子賺錢了。可我還是想開。”

“一想到長久以來心心念唸的事情現在輕易就可以實現了,就覺得說不出來的歡喜。”

林嘉的眼睛彎起來,像月牙。

太子妃發現這個妹妹雖嫁過了,大多時候看起來沉靜,可這一刻,她的眸子中流露出來的,是小孩子終於吃到了糖的喜悅。

太子妃其實比林嘉也只大幾歲而已,但她的身份地位高很多,註定了未來要母儀天下。

她拍拍林嘉的頭,溫柔地道:“一定能實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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