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早飯後,汪美然將董宛留在碧荷居的臥房。
她招手叫董宛坐下,拉住董宛的手說,“宛宛,媽答應過你等商兒病好後,答應你任何條件,媽說過的話不能反悔”
“媽……”董宛低低地叫了一聲,“照顧他是我應該的,我能有什麼條件?”
汪美然細細地看着董宛的臉,“宛宛,你跟媽說實話,你真是因爲原諒了商兒纔回來的?”
董宛慢慢垂下眼簾,脣角緊抿着沒有說話。董宛的沉默,聰明的汪美然一看便明瞭。
她心疼地說,“宛宛,媽希望你留在沈家,從見到你的那天媽就喜歡你,就喜歡你做沈家的媳婦,以後媽還要你的幫襯,商兒他……也離不開你……”
董宛脣角動了動,漆黑的睫毛彎彎翹翹遮住她的眼眸。
“宛宛,如果商兒傷了你的心,你就怪媽吧,是媽當初硬要你嫁進了沈家。商兒他性子彆扭,可是他真的心裡有你……媽向你保證,商兒以後會改的,他終究會實心實意地對你好,疼你一輩子的”
董宛擡起眸,靜靜地說,“媽,您別說了,我怎麼會走呢?您不要總爲我們操心了,您這陣子身子不好,要注意調養身體纔要緊”
汪美然緊緊地拉着她,“宛宛,有你這句話媽就放心了,媽現在只能指着商兒啊,貿兒他真是狠心,我也白疼他了。好幾個月也不見人影,叫二平去打聽也帶不回什麼消息,我就當沒他這個兒子……”
董宛知道她在說氣話,明明眼角有淚痕,心裡不禁一痛。
“嘉禾我和老爺是當親兒子一樣,他從小受苦,性子卻和善,人又能幹靈透,只是別看他平時和風細雨,這孩子卻有自己的心思,一但他定了心的事,別人再怎麼說也是無益……”
董宛靜靜聽着,沒想到婆婆會提到曾嘉禾,印象裡一直是嘉禾對長輩的恭順,他人如煦陽隨和從容,似從不與人爭論也並沒什麼是非。
不過婆婆一直操心嘉禾的親事,想必與這個有關。
落紅軒的燈下,董宛翻看着從曾嘉禾那裡借來的帳目書,看了一會兒,她擡起頭不覺怔怔出了一會神。又想起早晨婆婆和她說過的話。
脣角有淡淡的苦澀。
她還有什麼地方可去呢?或許現在她所經受的都是上天對她的懲罰吧。
但董宛沒有想到,這些懲罰還遠遠不夠,一場暴風雨就要襲捲而至。
第二天,天氣晴好,沈家也與往常沒什麼不同,午飯桌上氣氛非常祥和,只有董宛,汪美然和沈展鵬在家。
下人在旁邊侍侯着,董宛和公婆都靜靜地吃着飯。廚師新添了一道烤乳鴿讓杏兒端上來。
杏兒剛走過飯桌,不想手中的盤子卻“啪”一聲掉落在地上,杏兒踉蹌着跑出門,伏在外面的柱子上乾嘔起來。
杏兒做事一向伶俐,以前從沒出現過這種狀況。董宛忙着跑出去俯身探問杏兒。
“杏兒,你怎麼了,是哪兒不舒服?”
杏兒臉色臘黃,吐的翻江倒海。良久,她才虛脫地任由董宛扶起來。
“杏兒,你覺得哪不舒服?”
杏兒搖搖頭,“宛小姐,我沒事……”她們轉身,迎面正撞上汪美然和沈展鵬,沈展鵬面色嚴肅,而汪美然的臉色則非常難看。
杏兒臉色大變,脣都哆嗦起來。
“杏兒,這是怎麼回事?”汪美然冷着聲音問。
杏兒腿一軟就跪了下去,任董宛怎麼拉她也不起來。
“要不是我正好撞見,你準備把孩子生出來再告訴我嗎?”汪美然厲聲說。董宛驀地張大眼睛看向汪美然,又低頭看向杏兒。
杏兒她……怎麼可能……打死她也不相信……她推推杏兒,抖着脣問,“杏兒,怎麼了,你這是怎麼了?”
杏兒的身子搖了搖,卻仍緊閉着脣死死地跪在地上。
“杏兒,我真是看走了眼,我一向喜歡你,覺得你性子好,人也麻利,想不到你做出這種事來,快告訴我那個人是誰,真是做夢也想不到,沈家會出來這種苟且的事……”
沈展鵬輕輕拍一下汪美然的肩,面色依舊嚴肅,“鎮定一點,別嚇着這孩子”
“老爺,你別管,都是你平時寬厚,慣的他們心都野了,做出這種事”汪美然氣的渾身哆嗦。
杏兒呆呆地跪在冰冷的地上,臉色如臘,瘦弱可憐,似乎風一吹她就會倒下。
董宛在杏兒身邊跪下來,“媽,您別生氣,讓我來問杏兒吧,杏兒她一定會和我說的”
沈展鵬點點頭,扭頭對碧碧,“快扶太太進臥房歇着”
碧碧瞪了杏兒一眼,攙着汪美然走了。
落紅軒裡,董宛憐惜地替杏兒擦着眼淚,可是那眼淚卻恰似斷線珍珠,一行行滾落。
杏兒跪在董宛腳邊,“宛小姐,你不要對我這麼好,杏兒受不起,是杏兒對不起你……”
董宛頓住,手裡的絹帕輕飄飄地墜落在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