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董宛醒來,沈子貿已經不在了。她伸出手去,牀單上還留有他的體溫。昨晚這具身體彷彿已經不是她的,想着想着,她已經面紅耳赤。
她的玉扳指果然是他拿走了,昨晚那玉扳指從他頸上垂掛下來,然後深深地烙進他們彼此的身體。沈子貿問她,她的玉扳指呢?從他的神情裡可以看出他很介意那枚玉扳指她沒戴在身上。
她沒有回答。因爲那枚玉扳指在她和沈子商圓房的那天她已經摘下來,放在梳妝檯屜槅的最深處。她只是裝做不經意的問他,怎麼開始穿長衫了?
沈子貿的臉沉靜下來,他說,因爲嫉妒,因爲那天他看到了哥哥穿着董宛親手爲他縫製的長衫,那一刻他內心完全被嫉妒淹沒了,嫉妒的心都開始疼。於是他開始穿長衫,也不知爲什麼心裡就有了一點點安慰,彷彿可以欺騙自己:這件長衫他可以想像成是董宛爲他縫的。
沈子貿毫無掩飾的訴說讓董宛心裡升出一種莫名的感動,她輕輕抱住他,沈子貿又開始吻她,細細密密溼熱的吻。他幾乎像孩子一樣的吻着她,而眼神卻純淨如夜空,讓人生出無限憐惜。
董宛剛剛收拾停當,沈子貿端着冒着熱氣的湯鍋走進屋,四目相撞,心底無限情愫,彼此卻又暗暗紅了臉。
空氣裡有一絲尷尬,兩個人心裡都有許多話要說,卻又不知道說什麼纔好,看到彼此,分明無限歡喜,手腳卻莫明地好像無處安放。
沈子貿清了清嗓子,“我…我熬了雞蛋黃瓜湯……”說着擡頭看董宛。
董宛的臉更紅了些,她嗯了一聲,走過去掀開蓋子,一陣香氣撲鼻,是她昨天摘的兩根嫩黃瓜,切成薄薄的小片,如同片片翡翠,湯麪上還撒着紫色的豌豆花。
董宛瞥了他一眼,沈子貿正用一雙清亮的眼睛盯着她看。董宛低頭盛了兩碗。將一碗遞給他。
“吃吧”
沈子貿接過來,看着她笑。
“笑什麼?”董宛又凝了他一眼。
沈子貿不說話,還是笑。在董宛眼裡他笑得有點傻傻的,卻很讓人窩心。
兩人默默吃着飯,湯很鮮,有種幸福的味道被他們慢慢品嚐。
快吃完的時候,沈子貿才輕輕地說,“真想一輩子都這樣,董宛,這是癡人說夢嗎?”
董宛擡起頭,兩個人的目光在空氣中交匯,靜靜相望。
“我要去北平了,我朋友樊家川已經幫我把那邊打理好了,董宛,我想帶你一起走”他口中的攀家川便是這所宅子的主人。
董宛只是靜靜看着他,聽他接着用不確定的小心翼翼的口氣試探。
“董宛,你願意和我一起走嗎?”他臉色變得有點嚴肅,黑眸充滿期待地看着她。
董宛輕輕的點了點頭。沈子貿跳了起來,抓住了董宛的肩膀,方纔的嚴肅完全被一種孩子般的雀躍取代。
“真的,是真的嗎,董宛?”
董宛再次點點頭。沈子貿一把抱住她,將她擁進懷裡,他們幾乎能聽到彼此的心跳,分外急速分外有力分外明晰。
董宛的下頦靜靜偎在他的肩上,他的身上有種格外清爽的肥皂香氣。
“走之前,我想回沈家一趟……”還沒說完,她已經感覺到沈子貿的僵硬,他硬生生地鬆開她,臉色也變了。
“不行”
“我一定要回去……”董宛聲音雖柔婉卻分外堅定,這還是他們第一次分歧。
“不行”沈子貿的聲音提高了,“不能回去,我知道你只要回去,就再也不會回來了,就再也不會管我了……”
“胡說”董宛輕輕打斷他,“我們不能太自私了,現在媽他們一定急壞了,我起碼要對沈家裡有個交待。還有那枚玉扳指放在家裡了,我要把它帶出來。聽我媽說它叫‘管鮑結心’,是很有靈性的,它們的合合分分也預示着擁有它的人的分分合合。它們好容易合到一處,我不能讓它們分開,這樣我心裡會不安的……”
“不行,不行……我寧願不去信這些,也不要你再回沈家……”沈子貿痛苦地說。
“沈子貿,你聽我說,不僅我要回去,等過兩天你也要回去,和爸媽說好了你要去北平。爸媽都是開明的人,他們會同意你去的。但你一定要回去親口告訴他們,你不知道,你常常不回家,爸爸和媽其實是很擔心你的……我現在就向你保證,我會回來找你,如果我不回來,就讓我立刻被雷……”
沈子貿堵住她的嘴,“別說……”他的目光熱烈地看着她,“即使我不同意你也會去是嗎……”他的眉疼痛地蹙起“我知道我怎麼阻止你都會去,可是我還是想說我不想讓你去,不想放開你,你會怪我嗎?”
董宛搖搖頭,“不會。沈子貿,我保證我會回來的,會回來找你。我說的都是真話,你也知道我從不說假話,只要說出口就會兌現”
沈子貿默默點頭,卻問“如果不回來呢?”他眼底全是哀傷。
“根本沒有如果,我會回來,一定會”董宛發誓一般。
沈子貿脣角浮上蒼白的笑意,他靜靜凝視董宛,“那好,我等你,明天下午五點我在這兒等着你。你一定要來,可是我只等到六點鐘。如果你不來的話,你會後悔的,我會讓你永遠都找不到我……等不到你的話,我…會永遠都不原諒你的,你聽清楚了嗎,董宛”
“放心吧,我會回來的”董宛依進他的懷裡,沈子貿緊緊抱着她,臉上卻寫滿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