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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你是彼岸的煙火

65.你是彼岸的煙火

房間裡暗昏昏的,窗戶縫裡漏了風進來,窗簾動了,把整個房間鋪了一層微顫的光,從綠色的窗簾底下瞅見一點天色.詠恩醒來時意識渾渾噩噩,只是覺得渾身疼!

回想起昨夜,她都不知道怎麼到牀上來的,似乎一挨着枕頭,她就睡了過去。全身像被卡車碾過了一樣沒一點力氣。她坐起身來,手裡無意識地一點點地絞着被單,怔怔地看着桌上的那盆植物。過了好一會,她才感覺他的手指在背後輕輕地繞着她的髮梢。霍景躺在被子裡,手枕着頭,微眯着眼睛看着詠恩半遮住的雪白嫩腴的身體,手慵懶地伸手撫上她的腰。詠恩的身上淡淡的體香咻地一下又鑽到他鼻子裡,直竄心房,他禁不住胸膛一燙。

詠恩想——霍景竟然在這裡睡到天亮。

大概也是累極了。

這算什麼?對於霍景,昨晚的事大概是用下半身作了思考,對於一個女人裹着浴巾站在他面前,他難以自制——她完全抵擋不住這種洶涌的侵佔!詠恩也覺得不可思議的是,她竟然地躺在他的懷裡睡到天亮。並且自己醒來後,竟完全沒有按常理把他恨得咬牙切齒,這簡直是一種該死的墮落!

詠恩長久都沒有作聲,久到他只好攬住她的腰,手一帶,讓她再一次跌落到他的懷裡來。他的胸膛寬廣溫曖,兩人的體溫又重新合在一起,融融的曖意一下子又攀上詠恩的身體,這種溫度其實可以讓人心安下來——假如可以不用考慮前面的糾葛和後面要走的路。可是,誰可以拋開一切,只是閉上眼睛沉淪?

其實,這場突如其來的**是美好又憂傷的,兩個人的身體彷彿就像一個人的。疼痛着,痛快着去感受,只需去感受,去傾聽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可這真實的想法難免讓她更傷痛!這終究是不應該的。於是,這像一場華麗的煙火,轟轟隆隆地從她眼前騰起美麗的煙霧,熄滅之後,人的心裡就像飽食過後的胃,無比的空虛。現實的裂縫躲也躲不開。像是目的明確的火車頭意外地拐錯了方向,出軌了,但終究是回到原來的路上來。

他們在被窩中這柔軟沁心的潔白包裹中,凝視不語。

良久,霍景的脣蹭過她的耳邊,輕聲說:“在看什麼?”

詠恩半垂的長睫定了幾秒,問道:“那盆植物叫什麼名字?”

“玲瓏冷水花,別名嬰兒的眼淚。”

這盆花的葉子碧綠晶瑩,小巧玲瓏,每片如一粒粒滾圓的葡萄。那麼生機勃勃的葉兒,卻偏偏柔柔弱弱地往下垂着,像人揣着心事時的幽幽地耷着眸。嬰兒的眼淚花語是——愛的別離。

詠恩不可避免地想起鄭南來。心上那道傷口又被拉開了,細細地,十分綿長的。這第一個跟她上牀的男人,在她心裡身體裡留的痕跡永遠無法抹掉。第一次和鄭南上牀時,他撫着她的臉,叫她看着他的眼睛。用一種她至今難忘的深情語調告訴她,他愛她……永遠!就像一注甜蜜的麻醉劑,她處在愛情的震盪中好一會才感覺到身下被撕裂的疼痛。看着那朵得觸目驚的血色的花,她只是在他懷裡傻傻地哭……那種痛也是帶着感動的,那一刻,彷彿自己不再是自己,身心已全然拴在這個男人身上,人生從此也變了。

可竟然是一種結果。

詠恩深深地嘆息一聲……從霍景懷裡掙扎出來,伸手揀起身旁最近的一件衣服披上,下了牀。穿的是霍景的白襯衫,太大了,從她身上直罩到大腿——她不想光着身子從他視線中過去。她縮着肩膀,雙手環在胸前把衣服收緊,赤着腳走到浴室裡去。在關上浴室的門時,她注意到霍景的微微地勾起脣角,注視着她襯衣下露出的長腿,眸光深濃,蘊着一絲笑意。

詠恩在浴缸裡坐了許久。竭力用水衝去霍景留在她身上的味道,只怕是味道是停駐在了心裡……

洗完澡出來後,霍景已經離開了。詠恩心裡期期艾艾,總覺得他還應該對她說點什麼的。

一想,又覺得累,又躺在牀上睡了一上午,直到被手機的電話鈴響吵醒。一看,居然是媽媽打來的。這幾個月來,詠恩只往家裡打過三次電話,每次都不知說什麼。媽媽一個勁地嘆氣,安慰她看開一點,她唯唯諾諾地應着,卻是越聽越難受,到後面反倒而是她去安慰媽媽。每一次談話,都讓她的愧疚感特別重。所以後來,她爸爸便制止了媽媽老打電話給她。想讓她靜一靜。

這次黎媽媽又照例問起她的近況,詠恩簡潔地說:很好。黎媽媽又說:“詠恩,我把鄭南給的那筆禮金打到你帳號上來了,你自己處理吧。我們不要這個錢。另外,你姨媽的一個遠房外侄從過來了,會到你們這邊來辦點事,我把你的號碼告訴了他。”

“外侄?我不認識呀,也沒時間。”

黎媽媽說:“見過面不就認識了!那小夥子不錯。各方面都合適,年齡比你大一歲,碩士學歷,帶編的大學哲學老師,性格也本分老實。最主要這人是爸媽都知根知底的,靠得住!”

“媽,我有男朋友了。”詠恩信口胡說。

黎媽媽很驚訝,聲音帶着驚喜:“真的?是會結婚的那種嗎?現在和你住在一起?”她到現在依舊認爲詠恩就是吃同居的虧——三四年,男人佔夠便宜說甩就甩了。她不免格外擔心這個問題。

“現在我……我一個人住,和男朋友只是一般的交往。”男朋友這三個字,讓她有點痛心。或許,就像芝芝說的,程城也許算得上——她動過心,但始終覺得不愛他。而現在她卻和霍景住一起,又什麼都發生了……跟這兩個男人之間什麼關係都不是。

“知道,他是路過辦點事,也不是專門衝着你去……說來也沾親帶故的,你就當交個朋友作東招待一下吧。”其實還是半相親性質,黎媽媽和姨媽在背地裡謀劃了一番,跟那男人家人也鄭重地通了氣,讓他們年輕人自己來碰面。

詠恩只好答應了。

掛了電話,一轉頭目光又無意識地落到沙發上霍景的襯衫。透着襯衫染上的煙的刮辣氣味,他身上的獨有的清香輕而易舉地入了她的鼻子,很久她都記得這股味道,在浴室裡嗅時,竟然顫抖了一下。

霍景、霍景,詠恩心裡輕輕地念了兩下。手裡不斷地撥弄着手機,一遍遍地翻着裡面的電話本,第三次翻到霍景的號碼時,她像被手機燙到了手似地,扔到了一邊,心神不定。她想,她如果愛上他了,那絕對是可恥的!

兩個星期後,那個遠親和詠恩約了在咖啡館見面。

霍景已不再阻止她出門。

他對她的態度又有些許不一樣。

這些天,霍景天天待在這邊,卻總是早出晚歸,像是故意避着她似的。詠恩總在睡夢裡聽到他的車開進地下車庫的聲音,她就會醒過來。然後聽着他上樓,踏着大步走過走廊裡的聲音,這聲音卻始終沒有在她門口停下來。

那次詠恩起得極早,去廚房倒開水喝。房間裡太寬敞了,她習慣了趿着拖鞋走路飛快。一拐彎,差點和起牀去餐廳裡吃早餐的霍景差點撞了個滿懷,差點把開水撥到他身上。霍景眼疾手快地托住了她的肩,待她站定後,動作不帶一絲感情,像陌路人似地一言不發冷冷地擦肩而過。

詠恩看着這高大冷漠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傻站了半晌纔回過神來——他又恢復原狀了。

她多心了……

詠恩坐車去和遠親見面的途中,下了車去超市買瓶水,順便打了個電話給芝芝。兩人聊來聊去,話題又扯到程城身上。詠恩說:“行了,你又他收了什麼好處!完事後,你陪我去逛逛如何?”

掛了電話後,詠恩站在馬路邊上看沒有的士經過。剛一揮手,一輛黑色的摩托車駛到她身邊,她還沒反應過來,車後座那個戴頭盔的黑衣男子飛快地伸手抽過了她肩的包,隨後車子飛馳而去。

她的手一直握着包的肩帶,包被拖走時,冷不防,身子被車帶着摔在地上!

車子停下到搶包最多一分鐘,快得讓人咋舌。詠恩撫着摔青的膝蓋站起來,感覺辣辣的痛。氣得要命,東西都搶了,身上連一毛錢都沒有了!她想了半天,便跑到報刊亭的公用電話跟芝芝打了個電話,然後紅着臉,等她來付這五毛錢的話費。尷尬得要命!

十五分鐘後,詠恩看到一輛銀色的車開了過來,停在馬路邊上。程城下了車,隔老遠微笑着朝她比了個手勢。他奔跑過來,烈日當空,強烈的光線照在他額角的一撮頭髮上,像一隻金色的蒲公英在上面跳躍一樣。他微笑的樣子就像陽光一樣明朗,純淨得沒一點雜質。

詠恩在心裡痛罵芝芝——她簡直挖空心思賣友求榮了。

她不希望什麼事都要勞程城來打救,他幫她的也夠多的了,她在程城面前總是要強的。

程城拉起她的手,俯身檢查着她的膝蓋說:好事都被你趕上了。走,先去塗點藥。

看到他們走,背後電話亭的老闆急了,說,小姐,你還沒給錢。

詠恩硬着頭皮說:“帶了錢吧,給我五毛。”

“五毛?”程城拍着頭:“糟了,出來太急,忘了帶錢了。詠恩,看來你還得押在這裡一會了。”

“真的假的,那你來幹嘛?”

“真寒心!原來,我的價值就是帶五毛錢過來。”

詠恩着急了:“別貧嘴了,快去拿吧。”

程城從口袋裡掏出一個一元硬巾,往上拋了一拋接住,遞過去說:“又欠我的了,給你記上。”

詠恩隨他上了車後,拿他的電話給媽媽打了電話,把搶包的事大概說了一下,叫她把電話的事給推了。黎媽媽很着急的樣子說:“沒事吧?要不叫他來找你?”

“媽,算了!”詠恩重重地唉一聲:“其實你們真的不要老想着給我介紹對象,我自己的事自己會想辦法的。”把電話掛斷之後,想到媽媽那憂心的口氣,她心裡有點煩,不住地把手機摁來摁去的,翻到相冊,她打來一看,上面第一張居然是她的照片!她問道:“你什麼時候偷拍了我?”

“你那次喝醉了,躺牀上時……”

提起那次的事她就覺得悲哀!沒被牛鼻子侮辱,倒被程城佔了個便宜,沒想到還拍了照片!她惱怒地罵道:“變態!把照片給我。”

“才拍了你兩張大頭照,我用來避邪的。”程城把另外一張照片翻給她看,也是她熟睡中的樣子,他竟然把她的頭髮揉得像個雞窩,放下來一半整整齊齊地遮住她一隻眼睛,只開了牀頭的燈,看上去很詭異——他很有惡搞的天份。

“無聊!”

“確實!長夜漫漫啊……”

“你還對我做了些什麼?”

程城湊近她,脣角往上輕輕一勾,調皮地笑道:“你知道的,還要我詳詳細細地告訴你?不就跟限制級的電影裡一樣,不過,比《色誡》還是差點。”

詠恩皺着眉頭把手機扔給他。

程城看着她說:“該我問你了。你今天是不是去相親的?”看她點頭了,他板起臉:“黎詠恩,你再去相親試試看!”

詠恩把眼一瞪:“相了又怎樣。”

程城凝視着她半晌,微彎脣角,輕聲道:“是不是要我向你求了婚,才能算你男朋友?”

詠恩抿抿嘴,不答他,只轉過臉去看窗外的街景。陽光熱辣辣得照得人睜不開眼睛,晴天的風像鴿子似地鑽到她衣服裡來,讓人一陣熱又一陣涼。

程城帶她去醫院給膝蓋清洗了傷口,塗了些消炎藥。摔青的地方有些發腫了,疼得她直皺眉。出了醫院後,程城帶她去吃飯。餐廳的地板有點滑,她穿着高跟鞋走路的時候也小心翼翼地不敢彎膝蓋,程城笑道:“你走起路簡直像個孕婦一樣。你不挽住我的手,想我揹你啊?”詠恩只好挽住程城的胳膊——這倒也是頭一回,看上去親密像情侶。

服務生在前面引着他們往雅間去。

才走了幾步,詠恩就迎面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他們一共有四個人一起從雅間出來,詠恩一眼就看到了他,像鏡頭對準了焦一樣。沒想到在這裡遇見霍景!說遇見,其實他們每天都見的,只是她挽着程城的胳膊和他見面,確實有些不一樣。

他這冷冽的眼神中,她也察覺出這導致的結果絕對會很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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