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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語低吟(北淺淺番外)

淺語低吟(北淺淺番外)

癲狂與清醒都只是那麼一瞬間。

當我神智清醒地看着眼前這個曾經魂縈夢牽的俊朗男子,我以爲是在發夢,但那溫熱的氣息,那英氣的眉眼,卻又是那樣真實。

“小淺,喝點雞湯。”雞湯氤氳,讓莫楓這張臉顯得朦朦朧朧,將近十年的記憶,如浮光掠影般在腦海出現,那些純淨快樂的時光,那些恐懼不堪的過往,剎那間襲來,以排山倒海之勢,讓我無力招架。

“啊——啊——”我尖叫一聲,猛地推開他的手,那飄着濃香的雞湯潑了他一身,但我什麼都顧不上,過往的記憶就像猛獸追趕着我,我拔腿瘋跑,想逃離曾經的過往,想躲避眼前這個男子。

“小姐——小姐——”我的瘋跑尖叫引來門口侍女的攔截,她們死死抱着我,讓我無法前進一步,我的身體哆嗦着,茫然恐慌地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

“小淺,別怕,我是莫楓。”莫楓的手有力地扳過我的肩膀,他的聲音沉穩有力,竟讓我瞬間安靜下來,但一對上那有晶亮的眸子,我禁不住又一陣心慌。那些或快樂或痛苦,或屈辱或明媚的記憶一時清晰,一時模糊。

“沒事了,沒事了。”莫楓對我說,身旁的侍女退到一旁,眼前這個英氣的男子,真的是莫楓?有點陌生,但那輪廓又是那樣的熟悉,他變得更高大英挺了,渾身上下都散發着成熟男子的氣息,當年的少年,長得竟然那麼好看了。

“小淺,喝點雞湯。”莫楓很有耐性地一小勺一小勺地喂着我喝湯,這裡是哪裡?他怎麼會在我身邊?我努力地去想,但卻什麼都想不起來,我禁不住微微皺了皺眉頭。

“小淺怎麼了?頭疼?”他的聲音帶着關切。

“我不要你喂。”我小聲地說。他的完美,更襯得我殘缺骯髒,我不願意面對這樣的他。

“平日不是一定要我喂才喝嗎?燙着了?”他無視我的要求,還是給我喂着,面對他的溫柔,我竟再說不出一句拒絕的話,這樣的場面曾經幻想了多少次?這是上天的眷戀嗎?

“小淺,莫楓走了,你乖乖睡覺,睡醒看書、畫畫。”他伸出雙臂似乎要抱我,我下意識往後躲,他是男子,怎能抱我?

“平日不是一定要莫楓抱才肯上牀嗎?”他無視我的後退,手臂微微用了用力,穩穩將我抱到牀上,幫我蓋好被子才離開。他離開很久,我的心還在怦怦地跳,臉有點發燒。

莫楓走了,我閉着眼睛躺在牀上,侍女不時進來看我有沒有睡着?有沒有踢被子?我閉上眼睛靜靜躺在牀上,梳理着自己着遺失了將近十年的記憶。

腦海中浮現一個靈動快樂的女子,她教我爬樹,她跟我在草地追逐奔跑,她回過身子替我擋住那些蟄人的馬蜂,她跟我學畫畫,她畫得很專注,很快樂,她吹簫,我彈琴,帆帆躺在草地嚼着草根,看她的眼神很溫柔。

小時侯的調皮鬼,竟然長得那麼好看了。怪不得娘說帆帆日後是北國最俊美的男子,想起溫柔美麗的娘,身體的某處似乎又被刀子割開,通徹心扉。

我記得我們還上屋檐看星星,我似乎還看到帆帆偷偷親了那女子的耳畔,又裝若無其事,長大了竟然還那麼惡劣,輕薄了人又不認。

我似乎記得宮娥叫帆帆皇上,叫她是太妃,這是怎麼回事?帆帆做了皇上嗎?那個砸小魚搗鳥窩的懶惰傢伙,做了皇上?他會治理國家嗎?他會勤政愛民嗎?這段記憶似乎是無邊黑暗中的一點亮色。

我從晌午就一直躺在第二天天亮,一點一點地梳理這段時間的記憶。

明媚快樂的童年,快樂的點滴,敵不過骯髒恐懼的過往,敵不過娘死時撕心裂肺的痛楚與羞愧,清醒的我覺得自己是那樣的骯髒與醜陋。清醒後的我不知道怎麼面對自己餘下的人生。

爲什麼帆帆將我交給莫楓,他知道我傾慕他?我那些不堪事,帆帆也知道麼?這醜陋的過往,莫楓也知曉?

“我想洗澡。”我說。

“夏小姐,已經很乾淨了。”侍女在一旁對我說,她們說很乾淨,爲什麼我卻還覺得那麼髒?她們都叫我夏小姐,似乎並不知道我的身份。

“小姐一會看書嗎?”我搖了搖頭。

“小姐要彈琴嗎?”我繼續搖頭。

“小姐要畫畫嗎?”看到我還是搖頭,侍女顯得有些急,估計平日我就是幹這三件事,才能安靜下來。

“小姐,莫少將喜歡聽你彈琴呢!你彈琴的時候,他就一旁舞劍,舞得可真好看?要不彈琴吧。”他喜歡聽我彈琴嗎?這裡的記憶,我很模糊,我記不起我們說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反倒在皇宮的記憶卻越來越清晰。

似乎這裡的人都知道我喜歡莫楓,他也知道麼?

“夏小姐的臉怎麼那麼紅?是不是水涼了?”這時候進來一個紅衣女子,長得很是漂亮,眉宇間帶着一股凌厲之氣,但這身衣服,這打扮,這說話的氣勢,似乎並不是這裡的侍女?她是誰?爲什麼我沒有印象?

“葉管家,夏小姐嚷着要沐浴,今天已經洗了三次了。”侍女說,原來她是這裡的管家。

“她傻你們也跟着傻?好端端的沐浴三次幹什麼?”眼前的女子氣焰逼人,侍女們都低下了頭,這葉管家似乎並不喜歡我,不過也難怪,一個瘋子,誰會喜歡?

“綠萼姑娘,你怎能這樣說我家小姐?”就在這時,門外走進一個二十**歲的女子,容貌端莊秀麗,眉眼卻帶着凜然氣勢,我的嘴巴微微揚起,是安姑姑。我在皇宮那些年一直是她照顧我,癲狂的我曾帶給她不少麻煩,我記得我咬過她,我碰得滿額頭是傷之時,也是她充滿憐惜地幫我包紮傷口。

安姑姑身後還跟着兩名年輕女子,清秀可人,她們一個叫秋菊,一個紅霞,一直照顧我的起居飲食。看到熟悉的人,心中倍感親切,原來她們也在。面對安姑姑的質問,那位綠萼姑娘微微一笑,並不顯得難堪。

“綠萼身爲這裡的管家,受莫少將的囑託,好好照顧夏家小姐,今日聽說夏小姐連續沐浴三次,怕她着涼,情急之下,纔會失言,安姑娘何必多心?安姑娘以前在的時候,夏小姐經常情緒失控,不是暴怒,就是自殘,不得已莫少將才請綠萼過來,如果安姑娘能照顧得了你家小姐,又怎會勞煩本姑娘。”

安姑姑聽到這話,臉一陣紅一陣白,有點羞愧也有點無奈,看到安姑姑被人奚落,我心中並不是滋味,這些年真難爲她了。

“姑姑,扶小淺起牀。”我朝姑姑綻放一個甜甜的笑,安姑姑愣了愣,似乎不敢置信,好一會才一臉歡喜地跑過來,幫我擦乾身子,披上衣服,那眼睛透着小心翼翼,似乎怕我突然又發作一般,我好想對她們說聲對不起,但又怕讓她們知道,我已經清醒,只好一臉木然躺在牀上。

看到我沒鬧,那麼安靜,秋菊,紅霞也鬆了一大口氣。

“葉管家,你看我家小姐,今天並不是很排斥我們,能不能讓我們留下來照顧我家小姐?”姑姑走到綠萼面前,不卑不亢地說,秋菊,紅霞則一臉期待。

“你家小姐瘋起來的時候有多可怕,你們又不是沒見過?就連莫少將的手也沒少被她咬得血肉模糊,遭了多少罪?這屋子一天收拾一次,摔破了多少東西,我們這些有哪個清閒過?每到晚上又哭又嚎,像鬼叫一般,哪個睡得好?雖最近三兩個月看着正常些了,安姑娘你不怕,夏小姐晚上又突然發瘋?”

“我——我——我家小姐以前很乖的。”安姑姑低頭長嘆了一聲,回眸看我的眼神帶着憐惜。我之前還覺得瘋了比清醒更好,但現在看看原來發瘋的我帶給身邊的人那麼多麻煩。我竟然還咬得莫楓的手血肉模糊,我記得在過去的幾年,我也這樣咬過帆帆,他總是不避不躲,任由我咬得血肉模糊,只是溫柔而傷痛地喊皇姐。

“既然如此,拜託各位好好照顧我家小姐了。”安姑姑領着紅霞、秋菊準備出去。

“姑姑別走,姑姑別走,我要姑姑。”我衝過去抱住安姑姑。

“夏小姐——”因爲我赤腳下牀,侍女們都大叫起來,在我的鬧騰之下,我如願將安姑姑留了下來,安姑姑遞了一本書給我看,這些書我都能背下來了,但我還是接過安靜地看了起來。

“莫少將——”腳步聲起,莫楓推們進來,我的心跳得急促,爲了不讓他看出異樣,我只得繼續看書,但眼睛盯在書上,卻是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今天的事我已經聽說了,以後辛苦安姑姑。”

“照顧公主是我們的分內事,莫少將言重了。”安姑姑說完,掩門出去,這房間就剩下我和莫楓,我更是緊張。

“小淺,不早了,該上牀歇息了。”莫楓走過來,將我手中的書抽走輕輕放好。

“今天怎麼不張開手臂了?”莫楓笑着對我說。張開手臂?什麼意思?我跟在他身邊都有兩年多了,平日我們生活的點滴我竟一點印象都沒有,似乎這段記憶,硬生生被抹掉了一般。

我朝他迷惘地搖了搖頭,他笑笑不說話,但卻一把抱住我,往牀走去,我驚愕地看着他,但他臉色如常,似乎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莫非平日一直是他抱着我上牀?

他的手臂很有力,步伐走得很穩,我在他懷中,似乎輕若無物。但他放我下牀的動作,蓋被子的動作很輕柔。一會燈火被吹熄,四周一片黑暗,我急促跳動的心才稍稍平穩下來,但讓我意想不到的莫楓竟然上牀,躺在我身側。

這是怎麼回事?他怎麼躺在我牀上?我們的關係竟然發展到同牀了?雖然他與我保持着一定的距離,但屬於男子的成熟氣息還是撲鼻而來,我真的很緊張,心都要跳了出來。

“怎麼還動了動去?是睡不着,還是不舒服?”莫楓上身微微傾起看着我,這讓我覺得更加窘迫。

“我——我——我要一個人睡。”我喃喃地說,不敢對上他的目光。

“平日不是一定要莫楓躺在身側,才肯安靜去睡嗎?”我竟然這樣要求他嗎?我怎能這樣?我的臉像被火燒一般。

“小淺不鬧,小淺要一個人睡。”

“是嗎?”莫楓輕笑幾聲,但卻不見起牀,他以爲我在說笑?我正想再說一次,旁邊已經傳來了勻稱的呼吸聲,他竟睡着,他今日定是累着了,我不忍心叫醒他。我靜靜地看着他,我真的不敢相信,有一天我竟然離他那麼近,近到可以同牀共寢,突然覺得很幸福。

突然他的手動了一動,我嚇得趕緊閉上眼睛,我感覺他的氣息越來越近,我感覺他正在凝視着我,我那放在被子下的手緊張得出了汗。

一會我聽到起牀的聲音,他輕輕掩門出去。原來他只是陪我睡着,我那顆歡蹦亂跳的心,總算稍稍平穩,但自他離開之後,我再也睡不着。

爲了不讓安姑姑她們看出端倪,我偶爾也會鬧一鬧,但像以前那樣的尖叫,甚至是咬人,我又實在做不出來。

“還是莫少將有辦法,小姐似乎越來越好了。”紅霞一邊擦着窗臺的花瓶,一邊笑眯眯與秋菊說說話,她們還說外面很繁華熱鬧。

“姑姑,我想出去。”生在皇宮,長在皇宮,外面的世界只能道聽旁說,突然很想瞧瞧外面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世界?

“小姐乖,外面有壞人。”

“姑姑,就出門口瞧瞧。”我輕輕拽着她的手,雙眼帶着乞求。

“小姐,外面有大老虎,會吃人的。”

她們生怕我鬧,都七嘴八舌地哄着我,我真想出去,但又不想她們爲難,佯裝彆扭了幾下,就不再提了,她們看見我忘記這事,忙將琴搬了出去。

陽春三月,四周春意盎然,我輕撫琴絃,清冽如溪流的琴音就從指間流瀉出來,我喜歡彈琴,在琴音裡我會忘記一切的齷齪與傷痛,心境寧靜而平和。

一曲罷了,我才發現莫楓已經回來,正站在那花樹下,微笑地看着我,眸子亮如天上星子。我迅速看一眼,就低下了頭,繼續撥動琴絃,莫楓則在樹下練劍,他身姿矯健,真的很好看,劍氣所到之處,花瓣紛紛揚揚地落了下來,很是美麗,只是可惜還沒有開夠一季,就已經要零落成泥。

莫楓隨着我的琴音而動,或快或慢,或輕或緩,騰挪跳躍,一氣呵成,最後一個琴音消失,他的額頭已經有細細密密的汗珠,我心中一動,很想走過去幫他拭擦,但有人卻比我動作快了一點。

“莫大哥,有沒累着?”說話的綠萼,她含笑地朝莫楓走去,聲音柔軟動聽,站在莫楓身邊如小鳥依人一般,全沒有平日的凌厲,她朝莫楓遞去一塊乾淨的手帕,莫楓笑笑接過。

“綠萼,小淺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綠萼不累。”綠萼秋水盈盈,含情脈脈,她也是喜歡莫楓的。綠萼走後,莫楓朝我走來,我心慌,又馬上彈奏起來,但他卻牽起我的手,輕輕拉我站起來。我本來已經緊張得不行,他這麼一牽,我覺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

“小淺,今天彈了很久了,我們走走。”他很自然地牽着我的手往前走,我覺得燙手,但安姑姑她們臉上沒有任何異樣,我們這兩年一直是這樣?

“小淺今天乖不乖?”他笑眯眯地看着我,看到我點頭,他還像變戲法一樣那出一串紅果子遞給我。

“這是什麼?”

“這是小淺最喜歡吃的冰一糖葫蘆,小淺忘記了?”那口吻那眼神完全是在對一個七八歲的孩子,他一定是把我當作一個七八歲的孩子,無論是牽我的手,還是上牀哄我睡覺,都絕對沒有男女之情。

明白了這點,我輕鬆下來,但心裡也有一點說不出的失落,不過也許這樣是最好的,他當我是孩子,而我也可以無所顧忌地照顧他。這樣一想,我很自然地讓他牽着我的手,一路上沒有人跪地請安,沒有那麼多規矩,自由自在的感覺真好。

“好吃嗎?”他問,聲音依然溫柔得像在哄孩子,看到我點頭,他展顏一笑,一路的繁花都不及他的笑容耀眼。

雖然知道他只把我當成一個孩子,雖然他的話不多,但這樣被他牽着手,我覺得很幸福,如果能讓他這樣牽着我的手,就是傻一輩子都是幸福的。

“我唱歌給你聽。”

“好”

我們就這樣牽着手四處逛着,從晌午走到夕陽下山,我輕輕地唱着歌,而他靜靜地聽,迎面吹來涼爽的風,伴隨着淡淡的花香,心溢滿了快樂,我彷彿又回到了無憂的童年那般。

晚上也是莫楓抱我上牀,然後躺在我身側,我依然緊張,但卻坦然了很多,等我閉上眼睛,發出勻稱的呼吸之後,他像往常那樣靜靜地起牀,只是每次起牀,我都能感覺到他目光落在我身上好一會,看得我好緊張。

這天之後,他練完武,我都會遞手帕給他,有一次我竟鬼使神差,踮起腳替他拭汗,好在他也沒有表現出不樂意,但我的臉卻火辣辣的,這次之後,每次我拿着手帕走近他,他都微微將身子彎下來,等着我幫他擦,似乎成了習慣。

白天我練字,看書,彈琴,畫畫,有時轉過身子,他已經站在我身後,靜靜地看着我,很專注,有時我們對弈,他的棋藝不錯,但卻比不上我,但我不捨得讓他輸,讓着他。

“小淺,今天不舒服?”我輸了,他擔心地摸摸我的額頭,以爲我不舒服,原來這兩年來,我從來沒有輸過,第一次覺得自己棋藝太高不是一件好事,不過我發現他很聰明,同一個招數,他上當一次,第二次就不會再犯,所以要贏他越來越費勁。

“我教你彈琴。”

“莫楓的手只適合拿刀拿槍,手拙得很。”雖然他這樣說,但他並沒有拒絕我,我手把手地教他,他顯得有些緊張,與他拿劍時的自信嫺熟完全不一樣,但看到他手忙腳亂的樣子,我心中大樂,他最喜歡看我畫畫,那專注的樣子特別迷惑人心。

“以前不是喜歡畫莫楓嗎?怎麼現在不畫了?”有一天他突然問我,我羞澀地低下頭不語。其實我也畫,只是在他上朝的時候。

日子過得平靜而甜蜜,晚上因爲有他陪伴,我安然入睡,白天因有他相牽,一路芬芳,我每天腦子想的都是他的音容笑貌,曾經的那些不堪,曾經恐懼,在不經意間漸漸淡忘。

“等等——”他衣袍有一處的領子沒有弄好,我禁不住走到他身邊,幫他整理,他還是習慣性將身子微微傾下來。

“小淺,越來越能幹了。”他這邊對我說。是嗎?他的話總讓我開心很久。

“安姑姑,我想燉湯給莫楓喝?”

“小姐想燉什麼湯,姑姑叫廚房做。”安姑姑笑眯眯地看着我,那眼神,那語氣也如哄小孩。

“不要,我要自己做。”我佯裝哭鬧的樣子,安姑姑投降了,於是每天莫楓上朝的時候,我就去廚房學着做飯熬湯做點心,即使燙着手,我也一點都不覺得疼。

“莫少將,這是小姐做的,你嚐嚐?”安姑姑端給莫楓的時候,我既羞澀又忐忑。

“莫大哥,我做了你最喜歡的點心,你嚐嚐。”就在這時,綠萼姑娘也走了進來,她手裡同樣端着糕點,她那糕點沒有我做得漂亮。

“莫大哥,你不是一直不喜甜嗎?”綠萼看到桌子上的點心,眉頭微微皺了起來,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我竟然不知道他是不吃甜的?

“以前不吃,現在吃了。”那天莫楓笑着拿起我做的糕點放進嘴裡,還連聲贊好吃,但我知道一個人的飲食習慣,怎能說改就改?他吃只不過是怕我難過,他吃只是怕我哭鬧。

“我餓了,我吃。”我端起就走了,我走到大樹底下,自己拿起來吃。

“小淺,不留一個給莫楓?真的很好吃。”不知什麼時候,他已經在我身後,睜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心裡話,一時不知道該不該給他,但他卻伸手來拿,有滋有味地吃了起來。

“好吃麼?”

“這是莫楓吃過最好吃的點心。”雖然不知道這話的真假,但我還是聽得滿心歡喜。

“這手怎麼了?”聽到他問,我忙縮了回去,但他卻硬捉住我的手,眉頭深深皺了起來。

“疼嗎?以後不許做了。”雖然他說話兇巴巴的,但那手卻輕輕摩挲着我的手指,帶着別樣的溫柔。

“小淺,我要外出十天,你要乖乖在這裡等我回來。”我點了點頭,他輕輕撫摸了一下我的髮絲,我竟心生不捨。

他這一去就是半個多月,我彈琴的時候,絃斷了,我睡覺睡不着,我吃飯吃不香,想念他的氣息,想念他牽着我手的溫暖,想念我畫畫時,他專注的眼神,我甚至含着米飯的時候,也會想着他,聽到輕微的聲響,就衝出去,但結果只不過是風聲。

每一天的太陽似乎總懸掛在天上,不肯下去,百無聊賴的時候,看到那棵大樹,突然很想爬上去,因爲那樣,我能提前看到他回來的身影。

安姑姑知道我會爬樹,並不阻撓,只是叫我小心點,於是每天下午,我就爬在高高的樹上,看着遠方,秋水望盡,人卻未回。

“小淺呢?”

“在樹上。”

“什麼?”

是莫楓?他回來了?我剛剛怎麼沒看到?聽他語氣似乎不喜歡我爬樹,我既開心又緊張,想立刻從樹上下來,但沒想一腳踏空,我整個人從樹上栽下來。

“啊——”

“小淺——”

還好莫楓及時將我接住,我擡頭對上一雙驚魂未定的眸子,他似乎比我還害怕,他緊緊將我摟入懷中,因爲他太大力,我呼吸有些困難,當他鬆開手,我終於可以喘息的時候,一個溫潤的吻落在我的額頭上,我擡頭看着他,呼吸要停止了,他剛剛是不是親我了?

“小淺——”他低低叫着我的名字,又將我摟入懷中。我被他摟在懷中一動不動,遠處安姑姑露出欣慰的笑容,而綠萼姑娘則呆若木雞。

“怎麼爬樹了?”好一會,他終於鬆開摟着我的手。

“我想看看你什麼時候回來。”我吶吶地答,不敢擡頭看他的眼。

“小淺了不起,還會爬樹。”我以爲他會責備我,但沒想到他居然說我了不起。

“不過下次等莫楓在的時候再爬,知道沒?”我點頭,他笑着牽着我的手去散步,細細跟我說外出的所見所聞,與平日無異,他是不是忘了剛剛那一吻?他一定是以爲怕我摔傷,情急之下自己做了什麼都不知道了?

“平日不是很多話說嗎?怎麼一段時間不見反倒不說話了?剛剛嚇傻了?”他笑着問我,我真的是嚇傻了,不是因爲摔下來,而是因爲他那溫潤的一吻。

只要他在,安姑姑就放心離開,所以我們獨處的時間很長,但再長我也覺得不夠。晚上我彈琴,他吹簫,夜色再濃一點,他就抱我上牀,但今夜他待在牀上的時間特別長,直到半夜才離開,離開之前,他用手輕輕撫摸了一下我的臉頰,然後輕輕嘆息了一句才離開。

他因何而嘆息?照顧了我兩年,他應該是累了。

“莫大哥——”門外傳來綠萼的聲音,她找莫楓?

“綠萼,有事?”

“莫大哥不喜歡綠萼,綠萼自知,自從莫大哥拒絕綠萼之後,綠萼也不奢望能成爲莫大哥的妻子,夏小姐的確是長得傾國傾城,才華橫溢,但這些年她瘋起來多可怕?人不人鬼不鬼的。”

“綠萼——”

“這兩年不少媒人上門,前些日子劉大人也有意將他的小女兒許配給莫大哥,這個劉小姐在京城素有美名,但莫大哥卻拒絕了,莫大哥你今天竟然——”

“莫大哥,是不是夏家自恃對你有恩,就強迫你照顧她,娶她?”腳步聲漸漸遠去,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直至聽不到,而我從牀上坐起來,再也睡不着。

一定是帆帆用皇上這身份逼迫莫楓了,我貪戀一時的幸福甜蜜,竟沒有想到莫楓已經不小了,早該成親了,而這樣的我怎配得上他?。

第二天莫楓傍晚纔回來,他像平日那樣牽過我的手,但我甩開他的手,躲在安姑姑身後。

“小淺,是我,怎麼了?”他問我,聲音還是很溫柔。安姑姑也奇怪地看着我。

“姑姑,我不想看到他。”說完我提起裙子跑了,而他沒有追上來。回眸,他依然直立着,暮色中的他,身姿依然是那樣的挺拔。回去之後,心緒不寧,有些煩躁,只好繼續彈琴。

“小淺,不早了,該歇息了。”夜深莫楓如往常那樣抱起我,當他準備上牀的時候,我又哭又鬧,硬是不許他上牀。

“小淺要一個人睡。”我執拗地說。

莫楓走了,但我卻睡不着,直到大半夜,我還聽到外面有人踱步的聲音。從這天之後,我刻意地躲避着他,但凡他出現,我就跑得遠遠的。

“小姐,你不是一直很喜歡莫少將的嗎?怎麼現在不理會莫少將了?”安姑姑低聲問着我,而莫楓站在不遠處,我知道他在聽着。

“現在小淺不喜歡他了。”

“爲什麼?”莫楓猛地轉過身子看着我,胸膛微微起伏着,這樣的他讓我害怕,似乎自己做了對不起他的事一般。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姑姑,我怕。”我畏懼地躲在姑姑身後。

“莫少將,等小姐情緒穩定點,奴婢再問問她。”本來向我走來的莫楓,停了腳步,而我扯着安姑姑走了。

這天之後,他溫柔地給我將故事,我就用手掩住耳朵,他送我冰一糖葫蘆,我就扔在了地上,但他走之後,我卻悄悄地將冰一糖葫蘆撿了回來。這樣一晃就過了大半個月,思念斷人腸。

“莫少將,小姐她——”

“安姑娘,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話要對小姐單獨說。”

“安姑姑,我怕他,我不要見他。”我大聲嚷着。

“莫少將,這——”

“安姑娘,莫楓絕對不會傷害小姐,你放心吧。”雖然我大聲哭鬧,但安姑姑還是走了,寢室就剩下我跟莫楓,他不說話,就靜靜地看着我哭嚎,看得我渾身不自在,我只得朝他砸東西,但他卻不避不閃,砸得我的心隱隱作痛。

“公主,你是不是已經清醒過來了?”好一會之後,他問我。聽到他的話,我愣了,他看出來了?

“什麼公主?什麼清醒過來?”我傻傻地問。

“說不要莫楓送的東西,爲什麼把扔了的冰一糖葫蘆又撿回來?爲什麼把莫楓送你的裙子剪爛了又縫補好?說不喜歡莫楓了,爲什麼還偷偷畫莫楓的畫像?偷偷給莫楓做衣服?”他問我,目光犀利。

我沒有回答他,繼續裝傻扮癲。他深深凝視了我一眼,最終還是離開了,他離開之後,我整個人虛脫般倒在牀上,這天之後,他很少出現在我眼前,即使出現,也上遠遠站着。其實能遠遠看他一眼真好。

偶爾半夜醒來,我會聽到外面有踱步的聲音,我知道是他,因爲我似乎能感受到他的氣息,我沒有勇氣打開門去看一眼,也沒有勇氣猜測他爲什麼會半夜不睡,我更沒有勇氣揣測當初他爲何在我額頭印下一吻,那些痛苦不堪的過往,我無法迴避,也無法忘卻。

日子就這樣無聲地流淌,直到有一天半夜,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稟告少將,那邊已經動手了,皇宮被圍,皇上被困於騰龍宮,如今生死不知,我們是進宮救駕,還是按兵不動?”說話的人聲音不大,但在這樣安靜的夜晚,還是能隱約傳到我的耳畔。

皇宮被圍,皇上生死未卜,那帆帆豈不是——我整顆心都慌了起來,來不及細想就推門衝了出去,急得連鞋子都沒穿。

“莫楓,一定要救帆帆!”我衝出去,拽住他的手臂,因爲太慌,我的手劇烈地顫抖着。

“帆帆?”莫楓皺眉,似乎並不知道我說什麼,但他手一揮,低着頭的侍衛已經火速離開。

“莫楓,你一定要救皇上,你不能按兵不動!”

“小淺,你說什麼呢?是不是睡糊塗了?”

“我沒有亂說話,我剛剛明明聽到你說皇宮被困,皇上生死未卜。”

“你聽錯了。”說完他竟然走了。

“莫楓——”我拽住他的手。

“夏家小姐,皇上與你什麼關係?你那麼緊張?”

“你用什麼身份求我?是夏家小姐,還是北國公主?是清醒的,還是瘋癲的?如果是瘋言瘋語,莫楓就沒有必要去這一趟。”他正盯着我,渾身上下散發出迫人氣息,他這是逼我親口承認。

“我用北國公主的身份,清醒地求你趕緊進皇宮救皇上。”我嘆了一口氣,無奈地說。

“終於肯承認了?”他盯着我,依然沉着臉,我點頭。

“宮變發生在昨夜,皇上已經捉拿了亂黨,控制了局面,今夜故意誑你。”他說,目光坦然,哪有騙了人,還這般有理?

“你——你——”我張了張嘴,但卻一句責怪的話都說不出口。

“現在叛黨的大軍正逼近京城,莫楓今晚連夜帶兵去剿滅叛軍,好些日子纔回來,回來纔跟你算帳。”他說。最後那句跟你算帳兇巴巴的,其實我也可以很兇,但那只是面對帆帆的時候,面對眼前這個男子,我根本就兇不起來。

“我——我——”

“等我回來。”他突然將我拽進懷中,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我的脣啄了一口,我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已經抱起我大踏步往牀走去,他想幹什麼?

“莫楓——你——我——”我緊張得語無倫次。

“公主想多了,下次記得穿鞋子。”說完他又迅速地在我脣啄了一口,才含笑離去。他走後很久,脣邊似乎還殘餘着他的氣息。

我發現我愛上的這個男人,竟也如此狡猾。

莫楓這一走就是好些日子,我既擔心帆帆,又擔心他的安危,關於宮變,關於叛軍,宅子沒有人說起,而我也不敢去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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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楓在一個深夜風塵僕僕地趕了回來,他突然的出現,讓我喜從中來,但我卻硬是將這份喜悅壓了下去。

“回來了?”我問。

“回來了。”他答。

夜很安靜,安靜得只聽到我與他的呼吸聲。

“情況怎樣?”

“叛軍已經投降,局面已經被控制。”聽到他的回答,我長長吁了一口氣,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

“謝謝。”

“不用。”

短暫的交流之後,就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不能裝瘋扮傻,我不知道該如何與他相處?我很是緊張,手心已經滿是汗。

“不早了,早點歇吧。”好一會,他終於開口說話,看到他離去,我既失落又放鬆,第二天梳洗完畢,莫楓已經下朝回來,看到他進來,安姑姑靜靜退了出去。

“莫少將,用了早點了沒?”

“不是一直叫我莫楓嗎?”聽到他的話,我一時語塞,於是繼續低頭吃着糕點,但即使是低着頭,依然感受到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這讓我是緊張。

“今天帶你出去走走,走吧。”說完他率先站了起來,他帶我出去?是真的嗎?這是我盼望已久的事情,但我不能再跟他有過多的接觸了。正在我猶豫間,他突然像往常那樣捉住我的手,牽着我出去。

“莫楓,我——”我下意識地掙脫,但他的手卻加大了力度,握得比剛剛還要牢固,帶着不可抗拒的力量。

“別說話,跟上。”他的聲音不大,但卻帶着強硬與霸道。馬兒已經準備好,通體黑色,那眼睛顯得特別有神,如他一樣帶着凜冽之氣。一直幻想有一天在宮外騎馬馳騁,但真的有一匹馬在我眼前,我卻發現它太高大,我竟然不知怎樣上去。

“外面的女子喜歡戴上面紗。”莫楓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了一個粉色面紗,輕輕替我帶上,動作很是溫柔,他的指尖滑過我的臉頰和髮絲之時,我的身體禁不住微微戰慄。

在莫楓的幫助下,我輕鬆地坐在馬上,剛坐上去的時候,感覺自己的身體一下子離開地面,有些害怕,當莫楓翻身上馬,坐在我身後的時候,我整顆心都安定了下來。

安姑姑站在我身後,微笑朝我揮手,而我也開心地朝她們揮了揮手,外面的世界,我終於可以看看了,心中的興奮難以言說。

繁華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流,林立的商鋪,此起彼伏的吆喝聲,一切都是那麼新鮮,一切都那樣充滿生機,看着讓人的心也跟着熱騰起來,尤其那琳琅滿目的商品,讓我看花了眼,這個也喜歡,那個也不捨得放手。

“看到什麼喜歡的,我送你。”莫楓站在我身後,正微笑地看着我,聽到他這樣說,掌櫃就顯得更熱情。

一天過得很快,轉眼就入黑,我心滿意足地回去,那份快樂無法說得出來,從此莫楓常常帶我出去,漸漸我也學會了跟掌櫃討價還價,他只在後面看着,臉上一直掛着溫柔的淺笑,有時他會帶我品嚐不同風味的小吃,有時他會帶我到附近的山川河流看看,我明知不該跟他接觸太多,但我又抵受不了他的誘惑。

離開熱鬧的街市,馬兒一路飛馳,視野越來越開闊,野花遍地,閒草滿眼,天空湛藍湛藍的,不知不覺,我們已經來到廣袤的原野,放眼都是平坦的草地,一眼看到不邊。

“你試試——”莫楓將繮繩遞給我,我有些膽怯,但又有點躍躍欲試。

“我在身後,不怕。”他跟我說了一些要領,然後就看着我,目光帶着鼓勵,我接過繮繩,輕輕拽了那麼一下,馬兒竟然扯開四蹄飛奔,我整個人像騰雲駕霧一樣,我既緊張又興奮,只是多年的禮儀,讓我不習慣尖叫,但估計那臉因興奮已經變得嫣紅一片。

“莫楓,太快了,我有點怕。”

“別怕,我在。”好些次我緊張得心都跳出來,但每次聽到他這句話,我的心又安定下來,直到暮色四籠,我筋皮力竭,才猛地拉住繮繩,但馬兒卻似乎習慣了飛奔,竟然不肯停下來。

“莫楓——”我轉過身子無助,慌亂地看着莫楓,不想他又剛剛低下頭,一時兩人的頭碰在一塊,他溫熱的氣息拂過我的耳畔,我喉嚨有些發乾。

“小淺——”腰突然一緊,他一隻手已經摟住我的腰,將我抵在他胸前,另一隻手接過我手上的繮繩,我正想開口,他已經含住我的脣,我慌亂地睜大眼睛,但恰好對上他耀眼的黑眸,我驚叫一聲,他的舌已經順利滑進來,與我的糾纏在一起,這樣的觸感,這樣的纏綿,讓我有些頭暈,呼吸不暢,但他不滿足於蜻蜓點水,越來越深入熱烈。

我的呼吸越來困難,但我越是掙扎,他越是將我往他的胸前抵,他堅硬如鐵般的胸膛壓得我胸前的豐盈隱隱生痛。

等他鬆開口的時候,我們的胸膛都起伏得厲害,涼爽的風吹不散身上的燥熱,而他堅毅的臉龐也飛上兩抹異樣的紅,讓他在這個傍晚顯得異常俊美。

“下次不許了。”

“好”他一本正經地答我,但話口未落,他又在我額頭迅速親了一口,然後低笑着扭轉馬頭,迅速往回走,他無賴。

“你——”我想發狠罵他,但對他狠不上來,手動了動,又垂了下來,嘴巴張了張又閉了上去。

“想怎樣?”他笑着問,晶亮的眸子緊緊盯着我,嘴角微微揚起,我被他盯的心亂如麻,只好轉身低頭,他悶悶笑了幾聲,輕喝一聲,馬兒如離弦的箭向前飛馳,而他的手在我不知不覺間摟了上來,兩人的身軀緊密相貼。

“莫楓——”

“不怕。”話落,他的摟着我的手又緊了緊,他的胸膛寬廣結實,靠着真的很舒服,很安全,似乎天塌下來,他也能替我頂着,我微微閉上了眼睛,竟然在他懷中熟睡了。

第二天醒來,我發現我竟然已經躺在牀上了,我們什麼時候回來?他什麼時候抱我下馬?什麼時候離開?我竟然一無所知,躺在牀上,想起那一吻,我的臉還是一陣發燒。

我明知再這樣繼續下去,我真的會離不開他,但這樣滿胸腔的幸福,讓我捨不得,我每天都在掙扎,每天都在自責。尤其今天在酒肆,我們碰到一個灰衣高大男子,他開玩笑問莫楓這個是不是未來的嫂子?莫楓竟然笑笑點頭。那一刻,我竟然無比的心虛,我這樣殘破的身子,怎能配得上他?

“莫少將,年少的時候我的確很喜歡你,但現在清醒了,我們也相處了一段時間,我發現你並不是我所喜歡的男子,我們之間不是男女之情,所以以後請莫少將能注意男女大妨。”

這段話我練習了好些次,所以一口氣說了出來。那天莫楓什麼都沒說,就是死死捉住我的手,他的手很用力,我感覺自己的手腕要破碎了,但他的手卻出奇的冷。

“痛——”聽到我說痛,他鬆開了手,我一溜煙地跑了,跑的時候不敢回頭看他一眼。這天之後,我不再跟他外出,甚至知道他回來,我就閉門不出,我不給任何機會自己再去迷戀他。

他有好幾次在門外徘徊,有好幾次在門外問我爲什麼要說謊?但我都沒有答他,直到有一天,他站在門外說皇上明天會來看我,我才猛地打開門衝出去。

“你告訴皇上,我已經清醒了?”

“是的。”

“你回去告訴皇上,我又瘋了,我不想見他,我不想見任何人,他就是來了,我也不見他。”我那些不堪的往事,就是我身上一塊巨大無比的傷疤,我無法面對任何知道這事的人,尤其這個人是我的最愛的弟弟。他的出現,讓我無法迴避自己的過去,他的出現讓我想起孃的死,想起那些生不如死的日日夜夜。

“莫楓,我求你了,你回去告訴皇上,我又瘋了,見人就咬,拿起東西就扔,叫他不要過來。”

“你究竟在逃避什麼?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莫楓看着我,我搖頭,我怎說得出口?

“小淺,告訴我。”莫楓的聲音溫柔,又當我是小孩那樣哄着,他的目光清澈如溪流,純淨得沒有塵埃,我無法面對這樣的眼睛,我躲進了房間,但第二天帆帆還是來了。

“皇姐——”他在門外輕輕叫着我,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的聲音已經不是小時候那般稚嫩,但那聲帶着依賴親暱的皇姐,讓我的眼睛溼潤了。

“皇姐,帆帆現在長得可俊了,你不出來看一眼?北國第一美男不看可吃虧哦。”聽到他的話,我禁不住笑了,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是這個樣子,總以爲自己長的俊。

“皇姐,你也知道帆帆的性格,你越是不開門,我就越想打開,我叫三聲,你再不開,我可要撞門了,你也不想我撞得頭破血流的吧。”他又怎會傻到用頭撞門,大不了就是用腳踢。但三聲不夠,他就踢門了,還是那麼頑劣。

“皇姐的門都敢踢?還真以爲做了皇上就可以無法無天了。”我兇巴巴地對他說。

“皇姐——”他沒有像小時候那樣駁嘴,只叫了一聲皇姐,聲音就有些哽咽了。

“娘說得不錯,帆帆長大後的確是一個美男子,不過脾氣還是那麼臭,性子還是那麼烈,得讓皇后管上一管才行。”

“朕沒有皇后。”剛剛還一臉柔和的帆帆,一下子臉若冰霜,他不是新立了一個皇后嗎?

“怎麼了?”

“她跑了,大婚之夜不聲不響地跑了,明明說好等朕回來,竟然睜大眼睛說瞎話。”我第一次見帆帆這般,目露兇光,雙手青筋皺起,看得出他很在意他的皇后。

“她是不是曾經教皇姐爬樹的那位姑娘?”

“是”這天帆帆把他們如何相識,他如何登上帝王,簡單地說了一遍給我聽,聽得我心潮起伏,百般滋味在心頭。

“皇姐,莫少將向朕提出要娶你爲妻,帆帆也挺喜歡這位姐夫,皇姐你意下如何?”

“不——不好,我不嫁他。”

“皇姐不嫁,莫非是想回宮陪帆帆?”

“不,我不回宮。”一聽到回宮,一種說不出的恐慌立刻籠罩着我。

“皇姐,你明明喜歡莫少將,而莫少將又心儀皇姐,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皇姐你這樣,會讓帆帆放心不下。”帆帆果然什麼都知道,我低下頭,強烈的羞恥感讓我想找一個洞鑽進去,既然他都知道一切,爲什麼還要讓我嫁莫楓?

“不許再說了,你看有哪家的好姑娘,就——”

“許莫少將不介意。”

“不能跟他說,這事絕對不能跟他說,如果你說了,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皇姐——”

我們說了整整一晚的話,他臨走之前,我再三叮囑,我的事情絕對不能讓莫楓知道,但是他食言了,還是告訴了莫楓。

“小淺——”四個月後的一個晚上,莫楓在門外喚我,我沒睡,但依然沒有迴應他,但這次他沒有離開,也沒有在門外徘徊,而是撞門進來了,這門實在太不堅固了。

“莫楓你——”

“一個月前皇上給莫楓賜婚了。”

“那恭喜莫少將了,不知道是哪家的好姑娘?”我笑着問,但心卻被尖刀剜了一下,很痛。

“明天是莫楓的大喜之日,莫楓將迎娶夏家大小姐夏小淺。”莫楓一字一頓地對我說。我睜大眼睛驚愕地看着他。他要娶我?皇上賜婚?還要是明天?

“我不同意。”

“聖旨已下,婚期已定,新房我已經佈置好,四方賓客已經前來,你只需要挑選嫁衣準備做莫楓的新娘就可以。”

“你們怎可以這樣?我是姐,他是弟,長幼有序,他怎能決定我的親事?”

“他是君王,他可以。”

“我不同意,我不喜歡你,我是不會嫁給你的,我要見皇上。”但我還沒有走兩步,莫楓已經一把將我摟在懷中。

“皇上今日是當着文武百官賜婚,君無戲言。夏家一個月前開始籌備,現在已經準備妥當,文武百官今日都向莫楓道賀,京城的老百姓,也知道莫楓明天娶妻,如果現在新娘子不肯嫁,莫楓會很沒有面子,會遭人笑話。”

“皇上還說了,莫楓如果連一個女人都哄不了,又有什麼本事擔任少將這一職位?如果你不肯嫁,莫楓以後不用上朝了。”

“你們——”

“不管怎樣,我不能嫁你,你應該娶一個比我好上一百倍的女子。”

“小淺,莫楓不介意,那都過去。”莫楓輕輕撫着我的髮絲,他都知道了,那一刻我想逃,但他死死拽住,緊緊摟我懷中。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太突然,我根本反應不過來。

“小淺,你應該不會讓莫楓沒有新娘的,你應該不會讓莫楓遭人笑話的吧”

“嫁衣在夏家,現在回去還有時間挑,再遲就趕不及了。”

“莫楓——”我還來不及說話,他已經將我抱上馬,在夜色中一路飛馳,到了夏家,天灰濛濛的透着點亮光,天竟然快亮了。

廂房佈置的喜慶熱鬧,安姑姑、紅霞她們竟然也在,她們拿着十幾件嫁衣讓我挑選,說這些都是莫楓親自選的,我還來不及多看幾眼,她們就開始忙着讓我沐浴更衣,然後梳妝打扮,一片混亂。

“小姐,快點挑選鳳冠霞帔。”

“快點幫小姐沐浴。”

“小姐,時間來不及了,趕緊梳妝。”

這一切纔剛剛弄好,外面歡呼聲起,說新郎已經來接新娘了,接下來的事就根本由不得我了,我被人扯着這這樣,然後做那樣,連胡思亂想的時間都沒有。

當天莫府熱鬧非凡,皇上親自率領文武百官前來道賀,而我就這樣稀裡糊塗地嫁了。紅燭高燃,高牀軟枕,一切都像發了場夢,我連思考的餘地都沒有,死帆帆竟然膽子大到這種程度了。但門外響起了腳步聲,我的心緊張得揪成一團。

“小淺——”莫楓叫我,聲音溫柔得讓我心顫,他估計是被人灌酒了,身上散發着淡淡的酒香,我不敢相信,他成了我的夫君。

頭蓋被掀開,映入眼簾的是他那俊朗的臉龐,那身喜袍讓他整個人顯得更頎長英挺,柔和的燈光照着他,讓他的眸子有些迷離。

“小淺……。”他靜靜地看着我,似乎怎麼看都看不夠似的,我羞澀慌亂地低下頭,這樣的氣氛,這樣的眼神,讓我緊張。喝了合巹酒,他吹熄燈火抱着我上牀,但當他脫開我衣服的瞬間,我尖叫了起來,那些可怕的記憶如藤蔓那樣纏繞着我。我發瘋地推開了莫楓,我抗拒這樣的接觸。

“別怕,別怕,我是莫楓。”好久我才平靜下來,莫楓重新點燃了燈火,燈火下我們都滿頭大汗,我是驚恐,他是緊張,而我們的洞房花燭夜他摟着我到天亮,而我在他的懷中顫抖到天亮,那些可怕的記憶在這個夜晚如此清晰地一浪一浪的襲來,即使他的安慰,也無法讓我內心寧靜。

這次之後,莫楓也嘗試了好些次,但結果都是被我推開了,有好些夜晚,他出去泡了冷水再進來,有好些夜晚,我能感受到他壓抑的**,我的內心充滿了愧疚。

但卻像沒事一樣,有空帶我出去散心,教我騎馬,晚上牽着我的手散步。我明明心裡是那麼愛他,但只要再親密一點動作,我卻無端抗拒。

秋去冬來,轉眼一年過去了,我曾努力嘗試去接納,但始終無法克服內心的恐慌與嫌惡,我內心的愧疚與罪惡與日俱增。

“莫楓,你休了我吧,要不你再納一門妾。”我對他說,但其實我又很不情願,但給不了他幸福,我不能如此自私。

“恩,是一個不錯的提議,莫楓正有此意。”他笑着說,但當有一天我看到他牽着一個清麗脫俗的年輕女子進門,當我看到他摟着另一個女子,漫步在府中時,我的心又酸澀得不行。

“你今晚怎麼還過來?不是已經有佳人在侯了嗎?”我酸溜溜地問。

“不是你提議我納妾嗎?心裡不舒服了?”

“這挺好的,我沒有不舒服的。”我口是心非。

“真的,如果是這樣,那莫楓真的過去了哦!”他披衣服準備離開,那一刻我多想喊不要過去,那一刻我多想伸出手將他拽回來,但手伸到一半,又是縮了回來。

“淚汪汪的,不捨得?”莫楓重新躺在我身側,那黑亮的眸子似乎能看穿一切,這讓我有點無地自容。

“那女子,莫楓已經送回去了,我是想讓你知道,你心裡不舒服,我也不願意,以後納妾之事不能再提。”

“莫楓雖然是很想你,但願意等。”他輕啄一下我額頭,熄燈上牀。

“莫楓——”我摟着他,翻過身子主動含上他的脣。

“我們再試試。”我的聲音小得如蚊子叫,但卻不毫不猶豫地將他的手牽到我的胸前。

“小淺——”他低沉而含糊的叫了一聲,然後一把翻身上來,將我壓在身下,我的是很體禁不住一陣戰慄。

“小淺,不用太勉強,我們有的是時間。”他許是感受到我身體的顫抖,喘着粗氣翻身下來,那天他喘着氣從牀上起來,我知道他一定又是去泡冷水澡。

“莫楓——”我想告訴他,剛剛我一點都不抗拒,甚至還有一股說不出的渴望,剛剛的戰慄,我只是緊張,但卻說不出口。

“我今晚到是書房,你早點歇息。”他輕吻了一下我的額頭,然後轉身離開,離開之前,胸膛依然劇烈地起伏着。他到了書房之後,我輾轉反側,難以成眠,最後我還是跑去了書房,他起牀給我開門。

“天氣這麼冷,怎麼跑過來了。”他一把將我抱起,他的身體真暖,所有寒氣一下子被他驅趕。

“我想你,我想——”

“想什麼?”莫楓的眸子閃過火光,我沒有答他,雙手勾着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小淺,我不是每次都那麼能忍。”

“小淺,你再動,再不乖點,我今晚不會給你下牀的。”結果那天晚上,是我最不乖的一次,而一向那麼有節制的他,那天早上沒有上早朝。

“如果皇上問起怎麼說?”我問。

“如實說。”

“你敢——”

“那就說他的皇姐熱情似火,莫楓抵擋不了。”

“你敢——”

“如果如實說,皇上會許莫楓一個月不用上早朝。”

“你敢——”

“小淺,你要補償我這幾年。”莫楓再次翻身上來,低低的喘息帶着迷亂的醉意,此時外面北風呼嘯,室內旖旎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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