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聲音......
這個和連恩一模一樣的聲音......
連勳......
——“請求下降到02跑道。”
——副駕駛接收指令，即刻與空管通話：“GW4501，請求02跑道。”
GW兩個字，再度在我腦中炸開了一個響雷！
我僵立在那裡，只覺陣陣懵暈，還有一股惡寒從腳底直竄腦門。
這架失事的灣流G450是博亞的......
這場無人生還的空難，連勳是機長......
這這這......這怎麼可能呢！！！
內心頓時有兩個聲音在撕扯。
一個在拼命地否認：錄音裡的人絕對不是連勳！通常通過錄音機播放出來的聲音都會有些差異，一定只是恰巧聽着跟連勳很像而已！
另一個卻在嘲笑我自欺欺人，令我越想越荒誕......
毛骨悚然......
由於高山阻擋了信號，機組與塔臺的通訊並不順暢。連續呼叫了三次，都沒有收到回覆。
最後在多次呼叫下，尼泊爾的空管才收到機組的呼叫，發出下降許可——“GW4501，確認請求02跑道。”
——副駕駛：“確認。”
飛機開始下降，一切都很正常。
可是喜馬拉雅地區正值仲夏，季風季期間，風勢變幻莫測，雨說下就下。
加德滿都特里布萬國際機場又是世界上起降難度最高的機場之一，首都海拔超過四千五百英尺。飛機要進場，必須通過世界最高山脈。
高聳入雲的山峰使得飛行員降落前要以比平時更大的角度下降。機長之所以請求從南邊直接進近2號跑道，是因爲這樣就能躲開機場北面的高山。
然而當他們距離機場越來越近時，天氣情況突然開始變糟。這使得他們只能從北邊進近，這就需要在機場北面盤旋，在跑道的另一端降落。
考慮到在山區盤旋進近十分危險，機長爲了安全起見，決定備降。
就在這時，駕駛艙的氣氛變了。
——機長：“沒辦法了，檢查夠不夠燃油到加爾各答。”
——副駕駛：“燃油......足夠飛到曼谷。”
——機長：“我問的是飛到加爾各答需要多少燃油！十八？十四？四十二？！”
副駕駛回答得有些慢，且答案不是機長想要的，惹得機長很不悅。
兩人開始有了溝通問題，調查員們聽着直搖頭：“他對副駕駛的口氣越來越差了......”
正當機組放棄降落而準備改飛到備用機場時，複雜的天氣又有了變化。
空管再次聯繫——“GW4501，我剛剛確認02跑道可以用了，距離二十五里。”
副駕駛想回報，機長突然打斷：“等一下！”
然後換成了他來通話：“加德滿都，這裡是GW4501，請再次確認02跑道可以用嗎？”
——空管：“確認，02跑道現在可以降落，請求報告地面情況。”
“等等！”連恩驟然喊停，瞬間察覺出不對勁。
調查員也意識到了，不禁訝然：“這......負責無線電呼叫的應該是副駕駛纔對，怎麼會是......”
飛行時，照道理絕不應該由機長與航管中心溝通，應該交由副駕駛來進行通信。
駕駛艙的工作分配、分擔負荷，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顯然他們在這裡犯了嚴重的分工錯誤。
連恩抿脣不語，只是默默地垂首，默默地收斂起所有的情緒。
半晌，面無表情地吐出兩個字：“繼續。”
——“開啓減速板，襟翼十五度。”機長下達指令。
——“減速板開啓，襟翼十五度。”副駕駛一一完成。
突然間，駕駛艙響起了故障的警報聲。
——“襟翼打不開！”
襟翼無法完全展開，這個關係到進場，機長更急躁了。
——“現在降落太晚了！”
——副駕駛：“我們可以請求迴轉。”
——“可惡！”
可以聽出機長直接暴躁了，再次呼叫空管：“加德滿都，這裡是GW4501，請求維持在一萬零五百尺的高度！”
“我們遇到了技術問題，請求回到加爾各答！”
一名外籍調查員在這裡按下了暫停，說道：“之前我們翻閱過這架G450的維護記錄，的確曾有過一個未知的機械故障。”
“記錄顯示飛機從上海飛到曼谷後，總線的斷路器失效了，而這個總線和導航系統有關。”
“但是現在可以斷定，當時空管所說的技術故障跟斷路器無關，而是飛機襟翼出了問題。”
錄音繼續，大約過了一分鐘，只聽機長鬆了一口氣，又說：“襟翼已經展開了。”
顯然襟翼的問題很快就解決了。
——機長回報空管：“恢復正常了。”
——空管：“瞭解，運作正常，你們希望進場。”
——機長：“確認，確認。”
——空管：“GW4501，塞拉點可以進場，距離十里，從九千五百尺離開。”
情況似乎穩定下來了，可沒多久，機長又變得煩躁起來。
飛機終於可以使用原定路線南邊直接進近，但此時飛機的位置太接近跑道無法安全下降。
於是機長打算調頭重來一遍，這樣就能拉開一定距離來安全控制飛機下降。
——“我們現在無法降落！我們必須左轉回到ROMEO點重新進場！”
“全程都是機長在和空管對話......”
“當時機場雷達壞了，在沒有雷達的情況下，他們和空管的通信質量又那麼散亂，完全就是不清楚的！這......”
調查員不由得一聲嘆息，頗感無力。
——空管：“GW4501，請說距離。”
——機長：“我們距離九里，一萬五百尺。”
回覆過後，空管那頭沒有了迴應。
機長多次呼叫，反覆請求回到ROMEO點，空管卻依舊沒回答，這令他心態崩了。
——“加德滿都，GW4501，我們現在可以左轉回去嗎？請回答！”
又一陣沉默之後，才斷斷續續地傳來空管的一句話——“左邊有飛機。”
機長赫然而怒：“算了！我們爬升向右轉！回到進場的起點！”
調查員聞言，全體倒抽一口氣！
在沒有收到許可的情況下，機長卻擅自做出決定駕駛飛機右轉從頭開始進近。
這無疑又是一個重大失誤！
連恩放在桌上的手慢慢握緊成拳，蒼白的肌膚上青筋暴起。
閉上眼睛深深地呼吸，再睜開，想要維持他的冷靜，可開口說話還是咬緊了後槽牙：“他到底在幹什麼！”
接下去的錄音，駕駛艙越來越手忙腳亂了。
副駕駛使用航路管理系統，尋找ROMEO導航路點來重新開始進近。
但問題來了，系統無法鎖定飛往ROMEO的航路。
副駕駛操作導航系統的過程再度惹惱了機長。
——“都不見了......消失了......怎麼會這樣？！”副駕駛似乎很懵逼。
——“不是ROMEO27嗎？你輸對了嗎？”機長極其不耐煩道。
副駕駛念着ROMEO重新輸入，確保不出錯。
幾番嘗試下，終於成功鎖定ROMEO導航點，他沮喪地說了一句：“系統又故障了......”
“爲什麼導航點會突然輸不進去？”連恩精準捕捉到了問題，感到困惑。
調查員面面相覷，緊接着的錄音裡，忽然傳來一個奇怪的問題——副駕駛很不確定地問：“我們......是在往北飛嗎？”
所有人皆大吃一驚！
錄音內容與實情是矛盾的。
雖說機長脾氣很差，但飛機似乎已經順利南飛，避開了北面的高山。
爲何最後他們會撞向北方山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