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之後,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齊諾還是會給她發短信、打電話,在睡前跟她說晚安,除了不再來等她下班。關於工作的話題,他們不再提起,安言覺得,如果他們有什麼事情需要好好談一談的,那一定不會單純就是工作的事情,那不過是一個象徵,不過是衆多瑣事中的一件。
有的時候,下班早了,安言一個人走出辦公大樓,四處看看,總會突然就覺得有點寂寞,想撥個電話把齊諾叫來,可又覺得不太好,是自己義正詞嚴地要齊諾別讓自己分心,也是自己正經八百地希望齊諾好好操心自己工作的事情,可是,怎麼還是覺得不對呢?
終於又到週末,終於見到齊諾,看到他的第一眼,安言覺得自己心裡酸酸的竟然生出些委屈來,她牽着他的手,突然就說不出話來,悄悄地在心裡掰着手指,算來算去,她同齊諾認識半年,戀愛也快五個月了,對他的喜歡沒有少過半分,只是在喜歡之外也多了很多其他的情緒,因爲這些情緒,她竟讓自己同他感覺生分起來。
“小諾……”安言捧着齊諾的臉,輕輕地揉搓起來,心裡的感覺也許是可以稱之爲歉意的東西。
齊諾一面笑,一面壓住安言的手,“別鬧,安。”
安言乖乖地停了手,看着齊諾,突然地踮起腳親了親齊諾的嘴脣,很迅速,快得齊諾還來不及迴應她,她便又退了下來,然後,她很仔細地看着他,“我真想你!”
齊諾沒說話,輕輕地摟住了她。
一個星期的時間有多長,能想明白多少事情,齊諾不知道。
看不到人,只能聽到聲音,那當然也不會過不了日子,只是有些奇怪。安言從不掩飾對他的喜歡,卻也能提出別讓自己分了她的心的要求,這是他所不熟悉的那種女孩子,投入的時候無比徹底,該收手的時候也決不放縱自己,似乎這一刻他是被喜歡的,或許下一刻她就能放手。
這個約會,他們去了電影院,小放映廳裡的人不多,三三兩兩地散落在各個角落裡,兩個人坐下後,安言把頭靠在齊諾身上,找到了一個最舒服的位置之後,就不再動,然後,齊諾便伸手摟住她的肩膀,用力道給她一個更舒服一些的支撐。
他們看的不是什麼大片,只是因爲那幅海報上表情略顯悲傷的藍衣女人吸引了安言,於是她說“就這部吧”,齊諾也就依了她。故事有些沉悶,對話並不太多,用了很多的長鏡頭,緩慢地拉開一個又一個畫面,於是,劇裡的每個人似乎都帶着點憂傷。
故事裡,女孩愛上兄長的朋友,每年她只能在夏天他來莊園探望她的兄長度個假的時候見他一次,每次他都會給她帶來漂亮的野花還有一個額上的親吻,爲了那些野花和親吻,女孩等過了一年又一年。後來,那男人結了婚,甚至帶了新婚妻子來他們的莊園度假,她仍是等着每年他的到來。再後來,自己成婚,然後就是無休止地同自己的丈夫冷漠相對,直到丈夫離家出走,她仍是等待一年一次的野花和親吻。
故事的最後,是她去參加他的葬禮,女主人說,謝謝你,這些年來真是個好心的朋友,每年夏天的假期他總是心情很愉快。她看着女人,沒有說話,只是一邊微笑一邊流淚,把同樣的野花放在他的墓前。
片尾的音樂響起,畫面閃回年少時光,男人送她野花,對她說我愛你,女孩低着頭沒有看見男人的脣,再擡頭,朝着他微笑,然後,捧着他送的野花朝夕陽的方向走去。背後是年輕男人憂鬱的臉。
男人的訂婚禮,他的朋友告訴他,我可憐的小妹妹,七歲以後再聽不見聲音,所以總是微笑,很少說話……
電影終於放完以後,安言愣了好半天都回不過神來,她坐直了身體靠在椅背裡,始終都沒有站起來。放映廳裡的燈都打開了,其他人陸陸續續地離開,安言轉頭看着齊諾,他已經站了起來,低着頭看着她。
“安,不走嗎?”齊諾伸手拉她。
安言把手放到齊諾的手心,讓他把自己拉起來,站直了之後,她突然問了一句,“小諾,會一直喜歡我嗎?像那個女孩子一直喜歡那個男人那樣?”
問完了,她也不看齊諾,兀自低着頭有半分鐘,然後,又擡起頭,朝他笑笑,“說着玩的,走吧!”
安言的手仍被齊諾握着,座位間的走道狹窄,於是一個在前一個在後,安言走在後面,一直看着齊諾的背影,儘管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一直喜歡齊諾,卻仍是希望剛纔她玩笑一樣的問題能有一個肯定的答案,那樣,她便敢想象他們的未來。那些今後的日子是否也能牽着手扶着肩,她真想知道。
約會的最後還是齊諾把安言送到了家門口,兩個人相互擁着站了好一會兒,安言終於開口道,“小諾,下個星期,還是來接我吧,不過,晚一點,好不好?”
齊諾略微愣了愣,一直輕輕摩挲着安言背部的手頓了頓,然後,他應了一聲,“好。”
安言聽見齊諾的聲音裡帶着笑意,撐開兩個人的距離,看見他臉上的笑容,她不由得嘆息起來,果然,齊諾還是最喜歡她對他的寵愛,雖然看起來,是她先需要他,可是,當她說出她的需要,她分明就感覺到齊諾彷彿鬆了一口氣。
“晚了,回去吧。”安言給了齊諾一個goodbye kiss,然後,看着他離開。齊諾的背影真是好看,那一身復古的牛仔裝走在人羣裡真醒目,她的齊諾,真的穿什麼都那麼好看。
這個約會,開始很好,結尾很好,只是演出番外的時候出了點小意外。
安言進家門的時候,看到父母正坐在客廳裡看電視,見她進門,媽媽突然狀似無意地問了一句:“言言,剛纔樓下的那個人是你男朋友?看起來穿得蠻時髦的,是不是比你小啊?”
安言在玄關擡頭看向媽媽,她仍把視線集中在電視節目上,並沒有看她,好像就只是一個因爲好奇而生的問題。
然後,安言又低下頭繼續換鞋,輕輕地回答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