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顏妍握着手裡的那顆青菜，竟開始顫抖起來。一股莫名的寒意開始肆意蔓延。
“你….還很….”顏妍發現自己的聲音也開始顫抖起來，一個強大地聲音在自己腦海中響起，驅使着她去探究，“愛他？”
她的眼神她的話語是那麼讓人心碎。可是，她現在的生活也很平淡幸福。
那麼，愛情…到底在人生中扮演什麼角色？
“不知道。”女人聽見顏妍的疑問，沒有收回神色，還是那麼含情脈脈地望着那株蘭草，“那麼久的事了。再說我都一大把年紀了，誰是記得那些年輕人的情情愛愛是什麼。”她苦笑着，又帶着對自己淡淡地嘲諷。
“那你會很想很想他嗎？”顏妍好像並不甘心，她猛地擡起頭。窮追不捨的目光落在女人身上，看到了哀傷的影子。
女人收回了神色，皺了皺眉。好像這是個從來都不存在或者是從未想過的問題。但是她凝重地低下了頭，又拾起來盆子裡沒有擇過的菜，但是動作比起之前卻略顯僵硬了一點，“一聽就知道你還年輕。想不想都那麼大回事。一晃眼，也過了大半輩子了。”女人擇完了盆子裡最後一根菜。擡起頭，卻看見握在顏妍手裡紋絲未動的菜。一把拿過，兩下擇好扔進了菜籃子裡。
而顏妍還沉浸在她的話語裡似乎沒有反應過來。
女人望向北邊屋子門口，他的丈夫已經燒好水出來，提着燒好的水壺踉蹌地尋找着保溫壺。
“那兩個壺裡還有水！南屋的水壺空了，去把南屋的水灌好！”她提高了嗓門，對着男人高聲喊着。
“你去看着點火！鍋裡給你下了麪條！”水壺太沉，男人用盡力氣歪歪扭扭地向南屋走去，一邊叮囑着。語氣平淡。
“知道了！去吧！順便把樓上的水壺也灌了！”女人誇着菜籃子慢慢地起身。好像因爲坐得太久，腰有點酸。所以起身的動作也顯得小心而遲緩。
“哎！”她沉沉的悶了一聲，一隻手叉着腰一隻手提着籃子，向北屋走去。回頭瞥了一眼花臺裡的蘭草，又是深深吐出一口氣，帶着感慨又淡諷地語氣拖長了嗓音，“今年這花開的真早！再怎麼這日子也過來了！一晃眼，要不了多久就要見面了！呵呵——”
她走到北屋門口，突然又想到了什麼，轉過身對着顏妍熱情地開了口：“要吃點面嗎？我們家老張做的面是鎮上最好吃的！他以前可是專門賣面的！”
顏妍望着她自若豁達的神情，僵硬地扯起微笑搖了搖頭：“謝謝，不用了。”
女人也不勉強，還是面帶笑容乾脆地轉身，嘴裡卻碎碎叨唸着：“現在的年輕人呀，肯定都不會在早上吃麪了。”
顏妍微笑着低下了頭，卻在下一瞬收斂起了禮貌地笑容。生動的眸子也開始漸漸失去了光澤，變得滯慢。
顏妍輕輕地眨了眨眼，聽見男人從南屋出來又匆忙上樓的聲音，經過長廊時還大聲叮囑：“那碗料是你的。你把鍋裡的麪條都吃了。我待會兒自己煮！”
樸實的話語，是愛的證據嗎？
對比起那個已經去世30多年的男人，現在的生活應該是被稱之爲新生活。但這新生活，也在不經意中變成了陳舊的老日子。
原來，很多事情是我們自己把它想得太過於複雜。
要開始，原本就是簡單而理所當然的事情。
顏妍也慢慢起身，彎身的瞬間，烏黑的長髮傾瀉，遮住了她蒼白的半張臉。遮住了發現得眼睛，卻清楚地聞到了那沁脾的香氣。
沒做停留。顏妍還是緩緩朝房間走去。
房門被輕輕推開。
顏妍瘦弱的身影出現在門外。她幽怨的目光落在了牀上，白色棉被下那抹高大的身影上。他還在熟睡着，像個孩子一樣毫無防備。
陽光灑在顏妍背影上，屋內卻幽暗一片。明亮的背影蒙上了一層光暈，但精緻的臉龐卻在黑暗中閃爍着神色複雜的雙眸。
明暗交匯，虛實之間。
恍惚了光陰和記憶。
沉默地遙望，好久。顏妍才重新邁開了步子輕聲走進房裡。
那張沉睡的俊臉越來越近，心也越來越掙扎。
慢慢地，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牀邊，再也挪動不了步子。前面已經沒有了路，只有誠亞溫暖的懷抱。還那樣敞開着。
顏妍突然感到一陣酸澀，升騰而起的沉痛讓她覺得呼吸開始不勻。
放縱自己的，還是側身躺上了牀。漲滿眼眸的俊臉，流轉着眷戀。
烏黑的長髮肆意散亂在白色的雙人牀上。雖然裹着被子，但誠亞古銅色的手臂和肩膀還是暴露在空氣中，散發着誘人的光澤。
顏妍靜靜地看着他，又忍不住湊上臉，在他的脣上輕輕一碰，感受他溫熱的呼吸。無意識的，竟在這個時候想到了那些曾爲他瘋狂過的女人。
閉上眼，有了想笑的衝動。
可惡的徐誠亞啊，你怎麼可能缺少愛你的人呢？
如果我消失了，你會不會很快遇見一個很好的女孩兒，代替我在每天早上起牀時候吻你呢？
顏妍苦笑着慢慢睜開了眼，卻看見誠亞已經睜開了眼。他深邃的眼眸開始散發着咖啡色光芒，那麼幽深。根本不像剛醒來一般，深深凝望着自己，眼底流轉着難以割捨的情愫。
顏妍心裡一酸，來不及開口卻被誠亞溫柔地攬進了懷裡。整張臉，貼在他溫熱的胸膛上。
誠亞發現她已經穿好了衣服，大概也猜到她已經起牀了。而現在又這樣悽楚地躺在自己身邊，一定是又自己一個人折磨自己了。他無奈地微微嘆息。
“爲什麼不叫醒我？”他沉沉地開口，寵溺地問道。
“是我早起了。”顏妍虛弱了聲音。
“所以你就趁我睡着偷吻我？老實說，以前這樣幹過多少次了。”誠亞淡淡地笑着。
明明是逗趣的話，卻讓顏妍徹底哭了出來。
眼淚簌簌地往下落，胸膛碰觸了那份溼潤。卻熾熱地讓誠亞難受至極。
他有些恍然，但更是心疼不已。他急忙蜷曲了身子，捧起顏妍的臉。看見那一顆顆晶瑩的淚珠如水晶一般澄澈，又心碎地再次將她擁入懷裡。那樣反覆的無計可施，真讓他快瘋了。
“不要哭…..是我不好….讓你傷心了。”誠亞低頭吻着她的頭，紊亂了氣息。甚至沒有接觸到她的肌膚，只是那些黑髮，都讓他一遍又一遍地吻着。
“誠亞…..答應我。如果….我活不下來….千萬不要….做傻事……”
“你是徐誠亞….”
“等我死了，你就把我忘了。但是，不要忘得乾乾淨淨，在心裡的某個角落有我就好。你要開始你新的生活，可是也要偶爾想想我。想我的時候，你不許難過。不然，我會不開心的。一定會！”
誠亞聽見她這麼說，竟然一下子落下淚來。
經歷了太多次分分合合，好像這一次面臨生死離別都顯得異常鎮定。
他也曾問過自己，到底是不相信還是不敢面對。
而當聽到這句話時，他確定了答案，是後者。原來，面對是這麼困難和痛苦。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他竟然也哽咽了起來，“沈靜妍，我不許你胡說。”
“如果，你以後遇見了一個好女孩。答應我，還是要像愛我這樣去愛她。不！是加上愛我這份，更加愛她！”顏妍嗚咽了起來，淚水更是不會乾涸的河流。
誠亞淚如雨下，他顫抖了聲線，拼命隱忍只能縮緊了懷抱，又愛又氣地咬緊牙關低吼着：“知道你在說什麼嗎？知道你在做什麼嗎？沈靜妍！大清早你就開始發瘋了嗎？”
“答應我…..求求你…..”顏妍在他懷裡哀求着，聲音悽楚可憐，讓人心碎。
答應？他怎麼可能答應？
要到哪裡再去找一個前世註定，緣定三生？到哪裡去找一個這樣的深情？早就是生死相隨的兩個人，如今卻天真的開口讓另一個人獨活下來。
“沈靜妍….我應該感激的大度嗎？我應該讚揚你的寬容嗎？還是，應該肯定你對我的這份無私的深情？”誠亞冷了語氣，但聲音卻酸澀不已。
“隨便你。我只要你答應我！”顏妍不想再做糾纏，怒氣橫生起來。
“好！我答應你！”誠亞無奈地閉上了眼睛，像是賭氣一樣低吼道，“我答應你一定會很快把你忘記，然後娶別的女人。生很多很多漂亮乖巧的孩子，然後幸福地過一輩子。我不會再想你，一秒…也不會！”
撒謊，原來是真麼難……
顏妍聽到誠亞答應了。卻並沒有鬆一口氣。她聽出了他話語中的怒氣，更聽出了自己心中的失落。傷心難過，不捨甚至是妒忌。感覺世界末日已經來臨一樣。
一下子，竟更加懊惱地呼喊了起來：“我撒謊了！我不是要你真的答應我！我不想你答應我！可是….可是該怎麼辦？留下你一個人！我好自私，可是又好矛盾。我不想死！我想留在你身邊一輩子的是我！”
顏妍已經徹底崩潰，語言也無法來表達她的無奈與掙扎。像是跌入痛苦深淵，萬劫不復了。
誠亞的臉上已滿是淚水，聽見他這麼說心中一暖但更是沉痛得像是在流淌着鮮血。
“會的會的！你一定會留在我身邊！你是我今生的唯一！”他也被這殘酷的現狀折騰得無力保持清晰，淚水沉痛了他所有的思緒，他只能閉上眼，黑暗中尋到了那片溫熱的脣：“對不起…..”
我也對你撒了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