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嵐的語調比往昔說話要沉,這明明是五公子的聲音啊。
什麼叫摘去面具她便認不出了?難道說五公子跟南宮嵐就是一個人?
白依依目瞪口呆,站在那兒,好半天吐出一句,“你是五公子?”
“依依,認出我的真實身份真有那麼難嗎?我從未在你面前刻意僞裝過什麼。原本以爲我們已經足夠親近。可是多少次,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卻認不出我。”五公子很失望,他並沒有在白依依面前刻意掩蓋自己的身份,甚至剛纔在王府內,他便直接用自己的語調喚她“依依”。
可縱然如此,她還是沒有認出他來,還是笑呵呵的輕喚他一聲“南宮公子”。
有時候覺得她比誰都機靈,可她這麼機靈,爲何看不清自己的真實身份?
又或者,並非是她看不出,只是不想看出來罷了。
“不是我認不認得出你的問題,而是你這兩個身份反差也太大了些。當你是五公子的時候,你整日黑衣,臉戴面具。說話行事時就是一個活脫脫的霸道總裁;可當你是南宮嵐的時候,整日白衣,說話儒雅,舉止溫柔,到底哪裡相似了?”
白依依很努力的平復着心情,希望自己可以快一點接受這個現實。
如果面前人不是五公子,她肯定很想問他是不是有人格分裂症,否則爲什麼一定要分裂出兩個完全不相同的身份來?
可面前的人是五公子啊,她不能這麼問話。她在意他的感受。
“我這樣做,終有苦衷,依依,對不起。我不能告訴你。”五公子的眉毛擰作一團,望着依依很是痛心。
當五公子的表情出現在南宮嵐的臉上,白依依怎麼看都覺得很奇怪。在她眼裡明明是毫不相干的兩個人,爲什麼會突然變成了一個人?
“五公子,我並不想要探知別人的秘密,你究竟有沒有苦衷,有多少層身份,我都沒有興趣。這是我答應給你取的虎符,房契你早就給我了,至此我們兩不相欠。”依依微笑着將虎符遞了過去,裝成一切都沒有發生的樣子。
“依依,你不在意我是誰嗎?你不生氣我騙了你嗎?”五公子覺得自己的話很可笑,但他卻急於知道依依的真實想法。
即使明明已經知道了蘇晟將要娶她,即使已經知道她昨夜已經成爲了蘇晟的人。他還是忍不住,想要問上一問。
雖然他知道依依對自己有心儀的這個機率非常渺茫,但縱然只有那麼萬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要爲了這可能試一試。
介意嗎?
依依捫心自問,握住虎符的手指扣得越來越緊。
她應該介意什麼?他的雙層身份?這件事情跟她有什麼關係嗎?
還是介意他一直都在場,以不同的身份翻手爲雲,覆手爲雨,戲弄她於?掌之間?
也許昨天晚上的春藥也是他調換的吧。爲了讓自己真的能夠偷到虎符,不惜犧牲她的清白。
不,在五公子眼裡,她哪有什麼清白可言?
初次見面,她便纏住他說要碰他做頭牌,在他眼中,自己自然是那人盡可夫的女人,多陪一個司馬光又算的了什麼?
如果昨夜她沒有遇上蘇晟呢?
如果昨天晚上她拿着虎符跑出司馬府,恰巧藥效發作。她要怎麼辦?
是隨意在大街上拉過一個陌生男人,還是真的等着七竅流血,暴斃而亡?
自己不過只是他數枚棋子中的一個,棋子是沒有權利要求什麼的。
介意?她哪兒敢介意?
想到這兒,依依冷笑道:“五公子說笑了,咱們之間的交易已經完成了,這宅子現在已經是我的了,你走好,不送。”
從一開始,自己就不該心動,心若不動,則不會痛。
依依抿着脣,努力讓自己的呼吸不要太明顯,以免被五公子看出她的慌亂。
五公子接過她手中的虎符,想借此機會握住她的手,卻被依依後退逃開了。
看,她真的很機靈,一眼便猜得出他想要做什麼。
“五公子,我知道自己在你眼裡可能是特別輕浮的一個人,但是我還是懇求你日後能夠放尊重一些,免得哪日我一個不留神,纏上你就不好了。”依依的眼眶有些紅,可能是風太大,吹紅了眼。
她眨了眨,並沒有淚水流出來。
她應該是搞笑故事裡的女主角,這麼虐心的眼淚,老天爺會吝嗇於給她的。
想到這兒,她只得無奈地笑出來。
“今天我去三王府的時候,蘇晟跟我說他要娶你。依依,我只想最後問你一句,你真的想要嫁給蘇晟嗎?”五公子盯着她的眼睛,不想錯過她的任何一個表情。
如果此時她說謊了,他一定看得出來。
他一定會當場戳穿她,然後帶她走。
也許他真的就會爲了她放棄那些年的心結呢?
他雖然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但是在這一刻,他心軟了。
依依盯着他的臉,這張面具終於被取下來了,多完美的一張面孔。
這精緻的五官,總是用那一張面具擋住,多不划算。
她很想說,我不想嫁,但是你會娶我嗎?
雖然她來到這個時空,很像是一個文盲。琴棋書畫不懂,政史地理不通,但是任憑這樣,她也猜得出五公子的真實身份,一定是跟皇室對立的一面。
她想,這次終於讓她猜中了一回,事情終於按照劇情的常規套路發展了。
五公子讓她偷取虎符,是爲了調動兵馬吧?可這虎符是偷來的,並非光明正大,便說明這件事情見不得人。
他要攻打的,是朝廷吧。
也許,他還想做皇上呢。
自己的父親是當朝大將軍,跟他也該是仇人吧。
於公,他們定然不可能在一起。
那麼於私呢?
她現在已非處子,他身邊會缺女人嗎?他憑什麼娶一個這樣的自己?
不管五公子愛的人到底是男是女,總歸不會是自己。
若是他真的愛了,怕是早就承認了,難道還用等到今日?
說起來,依依倒是還要謝謝蘇晟。
沒想到,他竟然願意在五公子面前承認迎娶自己的事情,這是一個好的開始吧。
蘇晟,我得對得起你的仁義,既然說過不可對你朝三暮四,我就會做到。
結局已然註定,我又何苦自取其辱?
依依有些緊張地舔了舔嘴脣,然後道:“我真的想要嫁給蘇晟。其實仔細想想,能夠嫁給他,也挺幸福的。”土節腸圾。
五公子想在依依的眼中找到一絲猶豫,但是他沒有看到。
這難道是她的真實想法嗎?
“你曾經不是很決絕的說不要嫁給他嗎?現在又是爲什麼,忽然變了心意?”五公子急了,一改往日的風度,空着的那隻手拉住了依依的胳膊。
依依使勁兒的將胳膊從他手中抽出來,尷尬地笑了兩聲道:“五公子,這是你的第二個問題了。你剛纔說過,你只問我最後一句,我回答過了。”
“小蘭,小歡,送客。”依依大喊了一聲,轉過身去。
小蘭與小歡對視一眼,不敢上前。
一直以來五公子纔是她們的主子,現在要怎麼把主子趕出去?
五公子抓空了的手指緩緩垂了下去。
沒想到,竟然是他自作多情了。
“既然如此,依依,祝你幸福。”五公子的嘴脣張了張,道出這樣一句話。
而後,他從懷裡掏出面具,戴在臉上。
轉瞬之間,他又是那個震懾天下的五公子。
絕情,霸氣,沒有畏懼。
依依一直背對着宅門,當身後傳來宅門關閉的那一聲響動,她的眼淚一瞬間滴落在臉頰。
“白姑娘,您怎麼哭了?”小蘭跟小歡連忙湊上來,幫她擦眼淚。
“我以後便是這宅子的主人了,你們給我改口叫小姐。還有,我沒哭,這是風大眯了眼睛。好不容易掉出兩滴眼淚,還都讓你們給我擦沒了。”依依口中一直不停地小聲說話,卻也不知道到底是說給別人聽的,還是自言自語。
這一次,五公子真的跟她再也沒有關係了。
那充滿霸氣的吻,那體貼的話,那有他在就什麼都不用怕的安全感,都不復存在了。
依依麻木的用手擦去臉上的眼淚,徑自走回了屋子。
可是路過五公子房間的那一瞬,她又忍不住停住腳步,走了進去。
最可怕的是,這屋子裡明明沒有他,白依依卻能做到睹物思人。
看到那畫卷,看到那古琴,還有那茶盅,爲什麼任何一樣東西在平時都再普通不過,此時卻全部能夠讓她聯想起往昔。
他們其實也沒有那麼熟悉吧,她到底喜歡他什麼?
白依依,你好慫啊,你明明喜歡他,爲什麼不敢說?
即使你要嫁給蘇晟,那麼在大婚以前,你就把內心的真實想法告訴他,又如何?
難道被拒絕,不也好過後悔嗎?
你既然答應了蘇晟不要朝三暮四,難道不應該在大婚以前,把你的私事都處理好,空着一顆心嫁過去嗎?
“跟朋友去廟裡供奉祈禱,幫你求了個保平安的荷包,若是不介意,便系在身上吧。你總是莽莽撞撞的,有個護身的物件總比沒有強。”依依腦子裡忽然閃過這句話,想起了五公子親手將那蓮花荷包系在她腰間的樣子。
還有那個令她一輩子都難以忘卻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