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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06

第十章: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06

程總是一個多星期之後找葛薇談話的,他不是不經世事的小夥子,而是年過四十的成熟男人,自然知道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而康捷也不是葛薇的久留之地。

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只是希望她留在公司的時間長一些,再長一些。可是日子過得這樣快,四年的時間好像四個月,有時候他也會想,一切都可以保持着現在的樣子,公司一直存在,她也一直都在那裡,忙碌的時候風風火火地處理公事,閒下來的時候安安靜靜地坐着看文件。

這時候她突然說要辭職,他覺得是晴天霹靂。

那天他很嚴厲地喝命葛薇從他辦公室出去了,好一會兒冷靜下來,發覺是因爲自己近來太忙,有很長的一段時間都沒有仔細地看過她,也很久沒有跟她聊過天了。

接下來的幾天,他留心注意了一下,就看出她有着很重的心事。他是過來人,一望而知葛薇必定是在戀愛,因爲只有戀愛會讓一個女孩子不化妝而光彩照人,也只有戀愛會讓一個女孩子像她現在這樣地憂鬱。

關鍵是對方是什麼樣的人呢?她有和誰在交往,平時並沒有聽任何人說起過。送玫瑰的那一個?程浩然已經知道是顧帆了,但說到顧帆,對她還不會有這麼大的影響力。

而葛薇的心境,在這一個星期之內,似乎是老去了一年。她寧肯自己沒有去赴約和小紅吃那一餐晚飯,或者是從餐廳早出來一點晚出來一點,而這個世界就是那麼小,時間又趕得如此之巧,那天晚上她隨意一望而看到的,廣場噴水池邊和一個漂亮女子在一起的男人,正是方子俊。

方子俊沒有發現葛薇,當時他正專注深情地看着自己面前的那個人,急急地跟她解釋:“我和我老婆早已經沒有愛情了,我對她只是感激,我發誓!”

廣場上當時在放着悠揚的音樂,旁邊的路上是人來人往的嘈雜聲,葛薇聽不清楚他們講話的內容,但大廈裡投出來的燈光足夠亮,她的視力也夠好,兩個人的神情清楚地落在了她的眼睛裡。

她不知道劉蕾看到那個場景會有怎樣的反應,她自己的心裡是一痛-痛得幾乎停住了呼吸-說來認識方子俊之後,她是不止一次地心痛了。她很衝動地想走過去,一直走到那兩個人面前,去說點什麼做點什麼…..

小紅順着她的目光去掃了一眼,聳聳肩膀不經意地笑道:“情人之間鬧矛盾,一會兒就好了,大街上常看到這種事。”

葛薇勉強地笑笑,只得和她分別上了兩輛出租車,各自回去了。

這件事情讓她痛苦的不是知道了方子俊是什麼樣的人,如果那樣的話也好,不能愛的人恰好也是不值得愛的,那就不愛。

可她現在知道了,卻發覺自己並沒有怨恨他,而是無法忘記他,想起他的時候還是會怦然心動—她仍然喜歡他。

她上班的時間晚了,離開辦公室的時間早了。一個星期以來,工作之餘,下班之後,就是自己獨自呆着。黃昏的時候她坐在窗前,看着夕陽的餘暉一點點地隱沒天際,夜色逐漸由淺至深,周圍次第亮起了燈,自己卻寧願坐在一室黑暗裡。在黑暗中,她彷彿可以聽得到時間流逝的聲音,留也留不住。而自己的青春腳步輕快地從身邊奔跑着過去,停了停不了。

她問自己:葛薇呀葛薇,你已經26歲了,不是16歲的無知少女,有那麼多的好男孩不喜歡,爲什麼會喜歡上這樣的一個人?他有什麼好呢,無非是多說了幾句甜言蜜語,誇你聰明,誇你能幹,誇你有思想而且很漂亮,就把你迷得顛三倒四。

那些話他能對你講,也可以對別人講。弘基廣場的事情絕非偶然,也許他同時跟幾個女孩子都有這樣曖昧的關係。

可她又想起來那個晚上,想起了路邊那個小飯館,往事歷歷在目,她忽然明白了,之所以會對方子俊如此念念不忘,是因爲跟他在一起的時候,自己纔不會感到孤獨.那是一個和她相似的靈魂, 有缺點,不完美.但面對着的時候,能理解,會心動,眼裡心裡只有這一個人,真正地感受到世界的一切都不存在了.葛薇有喜歡過別人,也曾被別人喜歡, 但說起兩情相悅的感情,大概只有和方子俊之間纔算得上。

只是他的故事裡人來人往,不止自己一個;自己的心裡,卻只有他一個。這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都有對錯之分,有公平與否,但唯獨感情不是。

她原本也不求能夠和他在一起,有個什麼樣的結果。她只希望他也有把自己放在心裡。現在的痛苦心情宛如失戀,有人失戀了,會告訴全世界知道,像是把身上的傷口展覽,博得同情和憐憫。還有人喜歡把自己之前失戀的痛苦經歷和如何堅強地熬過去當作故事來講,以求讓人敬佩。可那是公開的戀情才能享有的權利,自己的這一份如何能夠公之於衆?

即使能夠公之於衆,也不過淪爲別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她心裡真的難過,又不能跟人講,想起古人說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又說對酒當歌,人生幾何;於是也想去喝點酒,喝醉了,睡着了,也許這一切就都忘記了。

可她是將自律養成了習慣的人,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不管事實怎樣,眼前的狀況怎樣,跟工作的相同之處是,再糟糕的情況也好,都會有一個最好的解決辦法。

最好的解決辦法在事情發生的時候心裡就有了的,這中間的痛苦心情不過是在自我折磨。爲劉蕾考慮,少了自己的存在她能少擔一樁心事;爲方子俊考慮,自己的感情這麼沉重,他只怕也承擔不起;最重要的是爲自己考慮,感情很重要,可是自尊更重要,她沒有辦法接受自己愛上的是這樣的一個人。

這個最好的辦法,就是儘快離開公司,離開這個環境,OUT OF SIGHT,OUT OF MIND,這話說得真好,在有些狀況下完全可以當作真理。自己的感情再深再真,終究也不是癡心到底的情聖,一定可以忘記。

在離開的時候,可以約他吃最後一頓飯,也算是個了結的儀式。

一想到離開,程浩然那天的眼神又出現在眼前,她心裡不由自主地又揪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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