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從康捷離開,以葛薇的情況,確實不是寫一張辭職報告就可以的事。
林菲已經態度明確地表示反對了,只是這件事對她們之間的友誼並不會有太大影響,她沒有爲此煩惱。
顧帆來問自己,這是她沒想到的,不過她大方地承認了-雖然想低調地處理這件事,但既然是他來問,那麼自己不應該隱瞞。不過,她想起了林菲的話,也問顧帆:
“人事部的小紅,很喜歡你吧?”
顧帆連忙否認,說跟她只是普通同事關係,你不要誤會。
葛薇笑笑說:“她是個不錯的女孩子,雖然看上去太活潑了一點,但心底其實很好。我是認真的,建議你考慮一下。”
顧帆像被人澆了一瓢冷水,全身都涼透了:葛薇建議他考慮別人,這已經是在表明態度了。
原本也是自己想到過的結果,但此時失望和沮喪還是充塞了他的心,他低頭沉默了一會兒,擡頭問她:“那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葛薇說:“我會先找個房子搬出去,離職以後休息一段時間。然後,就是再找份工作好好地上班啦。”爲了徹底打消他對自己的希望,她又說道:“我和你們不一樣,對於我來說,戀愛結婚都還是很遙遠的事,目前,只想簡單清淨地過日子。”
顧帆點點頭:“那你搬家的時候告訴我,我來幫你。”
事實上,小紅喜歡顧帆,這是這麼長時間以來唯一讓葛薇覺得開心的一件事。她很希望這兩個人能走到一起,她也很希望顧帆能夠快樂幸福,這樣一來,負疚感應該會消失,自己離開康捷的時候,心上的負擔也少了一層。
接下來,就是程總這一關,也是最難通過的一關。
程浩然的反應在意料之中,但激烈的程度則完全在葛薇的想象之外。
她本想悄悄地先跟他講一下,但他聽到了辭職兩個字,又看到了她拿在手裡的已經寫好了的辭職報告,幾乎要從椅子上跳起來:“你說什麼?你決定了?”
葛薇點點頭,程浩然轉而沉聲問道:“爲什麼?!”
他那一刻的眼神,葛薇形容不出,好像是看着自己深愛的人背叛了自己。她的心裡一驚,把目光轉向他桌上的檯曆。
程浩然本是很溫和的人,又一貫注意自己的形象,講究言語得體,舉止優雅,即使遇到很緊急的事情,也從來不曾失態過。可他今天的樣子,是她之前從來沒有見過的:生氣,失望,痛心,似乎都不是,又似乎都是。
空氣彷彿凝固了,一段難堪的沉默之後,程浩然很決絕地說:“我不同意!這件事情也不能跟任何人講!你現在先出去!”
葛薇回到業務部辦公室的時候,裡面和平常一樣坐着那些同事,只是FRANK也在,坐的是葛薇的椅子,鄭強則是站着的,當地還站着公司主管輔料採購的胡小姐。三個人的位置是個等邊三角形,臉則都朝着這個等邊三角形的中心。令她驚奇的是這裡的空氣彷彿被剛纔自己在程總辦公室的時候那種空氣傳染了,也是鴉雀不聞的寂靜。
再看三人臉上的表情:鄭強是我是鄭強我怕誰,你能拿我怎麼樣;胡小姐臉色漲紅,鼻翼隨着清晰可聞的呼吸聲一張一合;FRANK則是面沉似水,這時候把眼光投向胡小姐道:“我選擇相信鄭強。你現在可以去財務部結算工資了。”
胡小姐抑制不住聲音裡的顫抖,大聲說:“好!你這樣偏袒他好了,總有一天康捷會被他這種人搞垮的!用不着你炒我,我早就想炒你了!”把手上拿着的資料夾狠狠地摔到鄭強面前的辦公桌上,衝出了辦公室。
FRANK迎面看到葛薇進來,從她的椅子上站起來,又仔細打量她一下,一言不發地也走了。
除了鄭強故作鎮定地吩咐顧帆把資料重新做一份的聲音,辦公室裡沒有其他人講話,葛薇滿腹狐疑地坐下來,本不想理會這件事的前因後果,但自己是業務部的主管,自己部門發生了什麼問題還是要做到心中有數。於是打開MSN,點了夏宇的頭像問道:
“剛纔怎麼回事?”
夏宇回覆道:“因爲輔料採購的事情,小胡跟鄭強吵起來了。”
“那也不至於要開除小胡吧?”
夏宇敲着鍵盤:“好像是鄭強跟一家輔料供應商有勾結吧,那家供應商報價給我們的時候比其他人家的都高,高出來的部分有給鄭強回扣。”
葛薇心裡已經明白了大半,夏宇又發了一則消息過來:“小胡當場把這件事講出來了,不過FRANK的反應你剛纔也看到了。”他在這句話的後面加了個無奈的表情。
葛薇回覆:“小胡這樣有點不值得。”
夏宇又發一則消息過來:“其實我也覺得很灰心,FRANK對鄭強的偏袒做得太過了。你的脾氣又太好。”
葛薇忙寫道:“你可不能辭職喲,否則我少了左膀右臂,一個人怎麼做事?”
看夏宇坐在那裡沒有回覆,又寫道:“有些事現在還不好說,不過月滿則虧,我們現在只要用心工作就行了。”
她在和夏宇討論這件事的時候心裡已經明白,雖然今天FRANK還是站在鄭強這一邊,但鄭強在康捷的日子已經不會很多了。
她也立刻想到了更深一層,這樣一來,自己要從康捷離開的阻力,也相應地又多了一重。
道理很簡單,如果鄭強目前的狀況是好好的,自己要走只會受到程總和鍾董事長的反對-鍾董事長的反對基本可以忽略不計;但現在看來,FRANK對鄭強的忍耐已近邊緣,自已在這個時候要辭職,勢必會再受到他的挽留。
葛薇的推測一點都沒錯,FRANK選擇了支持鄭強,那是爲情勢所迫-他是自己一手提拔上來的,不能打自己的嘴巴。事實的真相是怎麼回事,他的心裡是清清楚楚。從業務部辦公室到自己辦公室,一份半鐘的路程,他的心裡已經有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