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要過元旦了,葛薇想到做到,這段時間和方子俊的聯絡都交給夏宇去做,他也並沒有再找過她,算起來,兩個人有兩個月沒有通過電話。現代都市人最大的特點就是健忘,之前的事情大家都已經不記得,彷彿根本從來就沒有發生過。
對自己在公司的處境,她也已經看得很清楚,情況已經是這樣了,乾脆不再緊張,也不着急,自己開解自己說,情勢比人強,不是做了努力就能改變的。反正薪水照領,就趁機多休息吧。再說之前總是埋怨時間不夠用,很多想去的地方都沒去,現在時間多了,就補回來咯。可不知道爲什麼,卻總打不起精神出門。
閒暇的時候,除了偶爾和林菲聊天吃飯,她就呆在宿舍裡讀書看碟,那時候,以清廷後宮爭鬥爲題材的TVB年度大戲《金枝欲孽》正在電視臺熱播,她也買了碟片來看,當時的報紙雜誌上面對這部戲有諸多的評論,《申報》上面用了一整個版面來討論,主題是把戲裡戲外的爭鬥和當今職場的生存法則聯繫起來,葛薇看了之後覺得有些誇張,但其中的很多觀點也讓她茅塞頓開:職場生存,原來並不只是用心做事這麼簡單的。
這些事情會暫時轉移她的注意力,但常常的,那種從一個集體的核心淪至邊緣的失落感還是會襲上心頭。電視劇裡的故事畢竟是別人的生活,和自己每天的日子並沒有什麼相干,爲劇中人傷心或開心之後,還是要面對自己眼前的現實。
程總知道她的感受,這也是他預料之中的事。但葛薇性格倔強,並沒有向他抱怨過什麼,而且這時程浩然正按照總裁的指示在公司新成立一個設計部,和業務部的事情基本沒有什麼相關,且新部門的事情千頭萬緒,沒有機會也沒有時間和她多講話。可他還是會對她表示關心,天氣冷下來的時候,他送給葛薇一雙在房間裡穿的厚厚的軟底靴,晚上下班回到宿舍,她就換上,腳是暖的,心裡也覺得暖,即使在辦公室裡有和鄭強不開心,這時候也暫時忘記了。
不過自從那次吵架事件以後,FRANK有時也會找些特別的事讓葛薇去做,比如這天晚上已經快八點鐘了,因爲臨時有事她剛開始收拾東西準備下班,FRANK打了電話過來,說她和方子俊比較熟,幫忙通知他一下,自己和鄭強明天要去他公司談事情。葛薇覺得奇怪,爲什麼這麼晚了纔講,但沒有多問就答應了。本來是想讓夏宇去做的,但他已經下班,而且潛意識裡,她自己忽然有一點假公濟私的想法,爲着FRANK的指示,這便成爲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所以雖然猶豫了好一會兒,還是撥了他的手機。
電話響了好幾聲之後他才接,聽得出所在的地方很嘈雜,好像是跟朋友在喝酒,她講了幾句話,或許他根本就沒聽清楚,就在那邊大聲說:
“小葛--真高興--又能聽到你的聲音了--”
那邊傳來一陣笑聲,接着有個聲音說:“嗨!他是喝醉了!”-這話是對着電話這邊的葛薇說的。
好像自己心底的秘密被別人揭穿了,她的臉騰地就紅了,所幸當時身邊沒有其他人。忙說:“你喝醉了,明天早上我再打給你,反正事情不急。”聽得他大聲分辨我沒醉,她急忙掛斷了線。
那天方子俊的確是有些醉了-但凡喝醉的人都要跟別人講他沒醉。但喝醉了自有喝醉的好處,可以說些平常不能說的話。其實所謂的酒後吐真言,大約應該這樣理解:有些事平時不能說不敢說或者不應該說的,可以借酒遮了臉,至於說得對說得錯,別人都沒有追究的責任,而只有原諒的義務-喝醉了嘛!所以掛了電話不久,和朋友們散了場,他叫了出租車回家。上車後,又撥通了葛薇的手機,那時葛薇剛走出公司大門,看到來電顯示是他的號碼,一顆心竟噗通噗通地跳了起來。
很久以後,葛薇要離開康捷的時候,方子俊問過她,是否還記得這件事,自己那天都說了些什麼?葛薇說印象裡有這件事,至於說了些什麼,過去的時間太久了,實在想不起來。
她其實記得清楚,自從和他一起跳過那支舞,他們之間的任何事情,她都當作珍貴的記憶收藏了起來,只是不想說不能說而已。
只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耳邊偶爾會響起他那天的聲音,不管說了多少話,其實只是那兩句:
“小葛,爲什麼現在才遇到你?你認我做大哥吧,我只能做你的大哥了。。。”
“以後不準再叫我方先生,就叫我方大哥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