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回到上海,雖然很累了,但她還是打開本子寫日記-並不是每天都寫,平常的工作生活,單調到無話可說,只有特別的事情會做些記錄。其實現在的同事和朋友很少有人知道她對文字的喜愛,記得讀高中時候她雖是念的理科,但寫出來的作文就被語文老師贊爲文筆優美,構思巧妙;而大學時在學校辦的報紙上也會不時發表一些散文隨筆,在系裡有才女之稱,畢業的時候,有同學在留言冊上這樣寫道:用心感受生活的女孩子,用文字表現生活的女孩子,希望將來有一天,也能看到你的大部頭問世。那時候還真的做過作家夢呢。不過進入社會以後,生活的壓力和工作中的難題接踵而至,沒有時間之外更沒有心情去寫那些風花雪月的東西。現在雖然堅持着記錄一些事,但也純粹是記錄的性質,用詞幾近白描了。她簡明扼要地寫了一路上的景色,上山下山的經過,最後在結尾寫道:
“這次的黃山之行,使得整個身心彷彿都經過了一次洗禮,站在光明頂之上的時候,覺得平時工作中的難題和生活中的煩惱都不值得一提,這所有的一切都會化作過眼煙雲。感受到的,只是大自然的神奇美好和人生的可貴。以後的日子裡,要更加努力工作,更加認真生活!”
剛剛合上本子,手機響了,林菲的電話:“到上海了吧?玩得怎麼樣?”
葛薇本是想說:“誰讓你要留在家裡陪老公,沒去真是可惜。黃山真的是美極了!”然後再向她描述一番一路上的風景,但她已經聽出林菲的聲音有些低沉沙啞,想她應該並不是要問自己黃山行的情況,於是簡單地說:“還可以。你怎麼了?哭過嗎?”
那邊傳來兩聲抽泣,葛薇又忙問:“是不是和肖東不開心了?”
林菲的確是剛剛哭過,這會兒沒有講話眼淚就又要流下來了,平靜了一下心情,然後跟葛薇講了事情的來由:肖東平時的工作很忙,週末的時候也經常有事不在家,兩人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在一起好好吃頓飯了。聽他說這個週末有時間,林菲就想自己不去黃山了,和他好好過個週末:
“結果週六下午我們去逛街,他說我的頭髮長得沒型了,我就想着到美髮店修一修。他剛開始的時候就不太願意陪我,後來有人打電話叫他打麻將,他馬上就要去。我怎麼說都不行,因爲這個在店裡的時候就不開心。晚上他回家,我就講他,他反倒說我太喜歡管他了,不讓他跟朋友來往。我本來不想跟他吵架的,不知怎麼就越說越生氣。到了今天早上,兩個人誰也沒有理誰,吃過早飯他就出去了,一直到現在都沒回來,電話也沒打一個。我越想越生氣,覺得結婚真是沒意思。我犧牲了去黃山的機會,而他卻這個樣子!而且以前每次他去剪頭髮,我都陪着,從來沒有表示過不耐煩。你說他這樣做,是不是太過分了?!”
葛薇知道人的傾訴並非是一定要讓傾聽者給出自己實質性的意見,而最重要的是傾訴的過程中可以發泄掉心裡的負面情緒。因此直到林菲說完,她才安慰道:
“別哭了,是件小事嘛!他是有不對的地方。不過你以前陪他剪頭髮的時候,會覺得無聊嗎?還是雖然覺得無聊,但是爲了陪他而忍着呢?”
“我沒覺得無聊啊,我覺得只要我有空,我都會陪他的。”
“是啊,你沒覺得無聊,所以你願意去陪他。但是男人和女人看待問題的方式是不同的:他會覺得坐在那裡沒事做是浪費時間,而不認爲那樣就是對你好的一種表現。你對他好,他自然也會對你好,但他對你好的方式可能是在別的事情上體現出來,而不能要求他也做和你一樣的事嘛。”
林菲說:“我心裡還是難過,覺得他的朋友比我重要。”
葛薇說:“我沒有結婚,不能說很瞭解婚姻。但我想即使兩個人關係再親密,也應該留一些私人空間給對方,讓彼此做一些自己喜歡做的事,這樣的話,大家都會覺得輕鬆一些呀。”
其實跟葛薇講完以後,林菲已經覺得舒服很多了,這時就說:“我以後也要多跟你們一起出去,不再整天呆在家裡了。”然後又問:“你這兩天玩得開心吧?”
葛薇心裡想起了那條沒有收到回覆的短訊,但只讓那個念頭像蜻蜓點水一樣在心裡停了一下就過去了,說道:“還可以。對了,你要是還不高興的話,明天中午到公司旁邊那家小店吃午飯,我請你。”
葛薇這樣開解安慰着林菲,卻不會想到在她出去旅遊的三天裡,公司已經又發生了一件事。當然,這件事情即使她這會兒知道,也並不會格外在意,以爲會對自己有什麼影響。她畢竟還是年輕,雖然這份工作夠辛苦,但從開始到現在也是一路順利。所以會理所當然地認爲一分耕耘一分收穫,理所當然地以爲自己付出了真心就一定能夠換到真情。她自認爲成熟,對人對事看得通透,但那不過是從書本電視上得到的經驗。生活之中真正的挫折,不公平,用心機,她之前還沒有見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