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73章 身在福中不知福
這間西屋，是楊華梅當年嫁到老王家的時候就住的屋子。
在這間屋子裡，她完成了跟王栓子的從一開始的嫌棄他，到最後的被他的理解包容所感動的一整條心路歷程。
也是在這間屋子裡，她生下了大白和小黑, 嚐到了做孃的甜蜜滋味。
在這間屋子裡，當年夫妻孩子，其樂融融，熱鬧得不像樣。
尤其是兩個孩子三四歲正當調皮的時候，最愛在牀上蹦蹦跳跳，大喊大叫。
那時候她和王栓子說話都要扯着大嗓門對方纔能聽到, 也許在外人看來，這環境太過喧鬧，但是對於楊華梅來講，尤其是時隔多年再去回想，才發現，孩子還小承歡膝下，而老人也都不糊塗，丈夫也還沒有過世的那些年，纔是她人生中最美好最快樂的時光。
只是當時身在福中不知福。
如今自己年紀也不是太大，也才三十五歲（比楊若晴大三歲），可是卻已經做了婆婆，做了奶奶，死了丈夫，成了別人眼中名副其實的長輩，老人家了……
一種莫名的失落和孤獨感，越來越濃郁。
“行了行了，那你回鎮上去吧，我就不留飯了，回鎮上鋪子伙食更好。”
小夥計剛剛一口氣挑了三擔水，累得雙腿打顫, 衣裳被汗水打溼，黏貼在前胸後背。
待到楊華梅吩咐完轉身離開，小夥計朝着那裝滿了清水的大水缸裡狠狠吐了兩口唾沫。
一碗燉的雞蛋羹，一碗鹹菜，一碗豆角炒茄子。
“我的兒，我的寶！”
譚氏這個月是跟着四房過，一日三頓都是跟四房一起吃。
用口水塗抹了傷口，大孫子這下肯定沒事了。
做好了這些，楊華梅將帶回來的行李包袱拆開，撿了兩樣帶回來的食材，打算去竈房看看那小夥計收拾得咋樣了，待會生火給她和大孫子燒燉晌午飯, 再燒一鍋熱水給大孫氏洗個大澡舒服舒服。
“柳兒，看到你奶了沒？”劉氏站在門口問。
如今兩個孩子都十來歲了，正是有模有樣揹着書包去上學的小郎君。
當然了，這是鄉下學堂的情況，擱在那些城鎮裡的大學堂，規矩自然又不同。
趙柳兒擡起頭說：“四嬸，我正要跟你說呢，晌午伱燒飯可以少打一點米了，我奶已經在我這吃過了。”
而此時，村裡大部分人家的晌午飯都燒了個七七八八，劉氏回了院子，直接去東屋。
“快點快點，把鍋刷了，我要生火做飯！”
而被壓榨了勞動力的小夥計就這樣被楊華梅打發走了。
楊華梅心裡一驚，趕緊收攏思緒奔了過去，將壯壯抱起來。
一年四季，風雨無阻，只有吃得苦中苦，方能成爲人上人。
目光往這娘倆面前的小桌子上掃。
比如再過個幾天，學堂會放兩三天的假，讓學子們回家幫助家裡收割稻穀。
……
腦門上的汗跟黃豆粒那般大小，皮膚都熱到沒有了血色，頭髮更是黏貼在臉頰。
唸書，就要能吃苦頭，夏念三伏，冬念三寒。
“我們吃啥，就給老太太吃的啥。老人家來的突然，說她餓了，就讓我給她裝碗飯，夾點菜，然後就走了……”
哈哈，不放。
這侄媳婦持家節儉，會過日子啊，白天永智在道觀做事，鴻兒在學堂唸書，她們母女在家裡，吃的好簡單。
之前有孫子壯壯陪着，那是她的希望，可是, 當最近這幾日查出壯壯這孩子天生的失聰，失聰也就意味着這孩子將來也會是個啞巴……
“啥？老太太吃過了？她吃啥了？”劉氏訝問。
總之，說了這麼多就是想告訴大家，鴻兒和鐵蛋早已不是當年穿着開襠褲滿村子瞎跑，下河捉蝦上樹掏鳥窩的小屁孩了。
她從小就聽譚氏說過，人的口水百毒不侵，能以毒攻毒。
發現譚氏並不在東屋。
別問鴻兒去哪了，鴻兒和鐵蛋已經蒙學，白天都在村後半山腰的學堂裡唸書，早去晚歸。
楊華梅心疼的摸着那個紅包，忍不住往那紅包上吐了口口水，再輕輕揉開。
而先生自己也要回家去幫忙幹農活。
當然了，學堂也會有一些休沐日。
楊華梅感覺自己瞬間就衰老下去了, 前面的生活變成了一攤黑水，看不見光，也看不見底……
“砰……”
這個時代的唸書人，那是真正的念。
一聲摔倒的聲響突然驚動了楊華梅，她回過神，發現竟然是壯壯摔倒了。
趙柳兒家的飯菜已經燒好了，正帶着小妞妞在吃飯呢。
孩子的額頭在地上磕了個包，但孩子卻沒有哭，抱起來之後還朝楊華梅咧着嘴笑。
老楊家想要家族興旺，綿延福澤，不僅僅是依靠三房，而是每一房都要努力，每一輩的子孫也都要自勉。
就這樣，沒有一口茶，沒有半個子兒的賞錢，甚至連半句感謝的話都沒有。
她又往前院去找趙柳兒。
竈房裡。
劉氏捕捉到這其中的一個信息點，並抓住這個信息點問趙柳兒：“裝飯夾菜轉身就走？也就是說，她並沒有在你眼皮子底下把飯菜吃完？而是端着走了？”
劉氏可沒那個善心，更沒有那個覺悟去考慮譚氏的感受，而多爲楊華梅準備一份飯菜。
然後抓起水瓢在水缸裡一通攪拌，隨便刷了鍋之後，夥計猶不解氣，朝着那大水缸裡撒了一泡尿，這纔去跟楊華梅那覆命。
相反，因爲得知楊華梅回來了，生怕譚氏要給楊華梅送飯，今日的劉氏故意在三房坐了許久，磨蹭了許久，吃綠豆糕吃到撐死的時候才慢悠悠回了老宅。
被問到老太太吃了啥，趙柳兒有點不好意思。
偏巧這時候楊華梅又過來催問了。
也許有人會問了，這麼熱的暑天，學堂不放暑假嗎？
趙柳兒點頭，“是啊。咋啦四嬸？這有啥問題嗎？”
劉氏的臉上露出怪異的笑容。
“哈哈，怪不得我方纔去東屋找她，沒見着人，果然如此啊，我可真是個聰明蛋！”
趙柳兒被劉氏的這番話弄得更是滿頭霧水，因爲她並不清楚楊華梅回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