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33章 小六子
馬家莊。
一個陷入了安靜之中的小村莊，在朦朧的月光下，只有少許的狗叫聲，除此之外，便只有風聲，落葉聲，沒有熱鬧的人聲。
農村的夜晚就是如此的安靜，人們早早的就進入了被窩，躲避着嚴寒，也休養生息，洗淨白天的疲憊。
在村口的小院落裡，燈光卻比平日裡明亮了許多。
簡陋的堂屋中，油燈已經點亮了。
紫煙看到了馬老山。
一位像山一樣的農村男人，他的肩膀寬闊，雖然現在已經塌陷了不少，但可以依稀看見，他年輕時候的健碩和力量。
“你們是城裡的老爺？來村裡有啥事？”
馬老山渾濁的眼睛裡帶着一絲警惕，他臉上有着一道道歲月侵蝕下的痕跡，老態很明顯，但在有所警戒的情形下，紫煙依舊能感受到……這個男人，體內蘊藏着一股子力量。
他的確沒有半點怨恨，真心的希望小六子還活着。
“我不瞞你，他，還活着。”紫煙點頭，她的語氣有些深沉，
“對，小六子跟了一個讀書人，但這位讀書人，是一位惡人，小六子知道了他的一些秘密，小六子說，這個秘密他已經讓人交給你了……那位讀書人正在派人找你的下落，你要是死了，小六子立刻就會死。”紫煙道。
她說的那位讀書人，自然便是馮家的馮青巖公子。
“你不想見小六子一面嗎？”紫煙沉聲道。
他其實不比馬老山知道的更多，自始至終，紫煙都沒跟他說過前因後果，甚至小六子這個名字，還是剛剛知道的。
又有人說，小六子是被地痞們給殺了，丟進臭水溝裡。
揭開真相血淋淋的殘忍，但這世道就是如此，就是這麼殘酷。
紫煙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着他。
“你不能死，你死了，小六子活不了。”紫煙淡淡道。
“小六子，真是沒良心的人嗎？”王颯低聲道。
“他已經被惡人抓住了，不過，他的確傳出了一封信，那封信在我們手裡。”紫煙道。
“不見了，我老了，沒幾年活頭了，知道娃沒事，我死了都可以瞑目了。”馬老山搖頭嘆氣道。
“小六子……他還活着？”
“他爲啥不回來？是不是有難處？還是有人不讓他回家？”馬老山情緒平穩了一陣，猛然擡頭，問道。
村裡有人見到，小六子獨自一人進城了。
劇烈的咳嗽了幾聲後，馬老山低沉暗啞的嗓音響起。
而小六子，現在是馮青巖的書童之一，叫做馮六。
紫煙搖搖頭，給出了答案。
小六子，是馬老山唯一的孩子。
“我不知道，畢竟，人心難測。”
之後，村裡人也沒人再見過小六子。
紫煙從馬老山的語氣中，聽到了誠懇和真實。
他失敗了，但他拒絕相信小六子已經不在人世了。
小六子不是馬老山親生的，而是他從山裡撿回來的棄嬰。
“你們找我有啥事？是要我做些什麼嗎？”
馬老山道。
這一刻，他的恐懼已經全然消失了。
馬老山辛苦將小六子拉扯大……
直到，這個夜晚，他第一次得到了小六子尚在人世的消息。
小六子……
馬老山眼角滑落渾濁的淚水，他伸手揉了揉眼睛，嘶啞着聲音道：“不回來就不回來吧，只要娃過得好。”
但他最終沒有磕下去，坐在一旁的王颯，伸手攔住了馬老山。
一直走到院門口，紫煙方纔停下腳步。
小六子信裡簡單寫了一些經過，就是他無意中撞見了馮青巖的秘密，擔心被滅口，就提前將秘密做成信封，傳遞出去，這樣或許可以保命。
大家都說，小六子在城裡被人販子給拐走，再也回不來了。
忽然有一天，小六子失蹤了，他再也沒有出現過。
小六子是怎樣的人，她並不知道，她所瞭解的消息就是小六子已經被馮青巖關起來了。
“小六子……有麻煩？”馬老山道。
“你就沒想過，小六子是個忘恩負義之人嗎？”紫煙淡淡道。
王颯也跟着紫煙出了堂屋。
“好，既然如此，你趕緊收拾東西，我們要連夜離開。”紫煙緩緩站起身，朝着門外走去。
馬老山嘴脣哆嗦着重新這幾個字。
無論是真是假，她都要這麼說，因爲，她已經從馬老山的語氣中聽到了一絲死意。
她的確不知道，一名隱衛將這封重要的信送到她手上，她才知道小六子這件事。
馬老山用手背擦乾淨眼淚……
這三個字，卻如同一道閃電一般，在馬老山的腦子裡爆開了。
他拼命的尋找，到他能去的地方，耗費了大量的錢財，走破了無數雙鞋子，經歷了很多危險，最後，他回到了村子裡。
馬老山忽然站起身，他的雙腿顫巍巍的，站立不穩，這個冬天，他已經生了很長時間的病了。
“這……沒人不讓他回來。”
“小六子……他現在怎樣了？”馬老山渾濁的眼睛忽然就亮了起來。
“你們要我做些什麼？只要能救小六子，我都能做。”馬老山朝着紫煙下跪，猛地叩頭。
“馬老山，你還記得小六子嗎？”紫煙沒有遮掩什麼，而是開門見山的道。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但此刻，他一點都沒有感覺到疼痛，只是用絕望中帶着一絲祈求和希望的目光盯着紫煙的眼睛。
紫煙的目光有些複雜，望着馬老山，更是帶着幾分憐憫。
馬老山如同樹皮一般粗糙的大手按在桌角邊緣，他的手指甲不可控制的掐進了木頭裡面……
這只是以防意外的防範手段，他沒料到的是，馮青巖會如此神通廣大，在他撞見沒有幾日，就察覺了出來。
馬老山陷入狂喜之中，他竟沒有察覺出紫煙語氣的些許變化。
他驚愕的表情已經無法掩飾。
“我只知道，小六子是我養大的，只要他能活着，別的不重要。”
但馬老山卻不相信……
而他的防範手段，生效了，的確保了他一命。
“我好了，現在可以走了。”
沒多久，馬老山從屋子裡走出來。
他已經熄滅了油燈，關好房門，背上了他唯一的弓箭，腰間懸掛着獵刀，站在門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