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5章 沒事的（四更）
屋子裡，很安靜。
叫做大志的孩子，安安靜靜的躺在牀上，眉眼緊閉，呼吸均勻。
在他的額頭上，搭着一塊帕子，空氣中，還瀰漫着沒有消散得酒的氣味兒。
這是先前楊若晴爲這孩子屋裡降溫，留下的。
牀邊，女人坐在那，原本綁在背上的小孩子此時抱在懷裡，女人撩起了衣裳，正給小嬰孩喂着奶。
小嬰孩應該是感受到了舒心和踏實，一邊喝奶，一隻小手還放在女人的胸口。
小腳很愜意得輕輕晃動着，也沒有穿鞋子。
女人將孩子的一雙小腳，緊緊握在自己的手掌心裡，又用自己上衣的下襬將孩子冰涼的小腳丫子給裹住。
一雙眼睛，卻一刻不曾離開牀上躺着的大志。
屋子裡很安靜，婦人的聲音，沙啞得厲害。
這小手上，指甲很長，指甲裡面都黑乎乎的。
即使如此，那臉上的擔憂，依舊難以掩藏。
“這種事，不好做啊。”她道。
“送前窩留下的孩子吧，且不說別人戳脊梁骨，我自己也於心不忍啊。”
女人頭髮蓬亂，眼睛紅腫如桃。
她轉身來到了牀邊，俯下身來，將手掌心輕輕覆在大志的額頭上，感受了一下。
“今個楊姑娘你看到的那幾個孩子，其實都是他前面兩個老婆留下來的。”
“嫂子，先前的事情，抱歉哈。”
聽到楊若晴這問，婦人苦笑。
聽到這話，婦人稍稍鬆了口氣。
婦人說不下去了，想起之前的那一幕，後怕得眼淚又要出來了。
想不到酒鬼是那樣的渣男，更想不到面前這婦人，原來是這麼了不起的後媽。
半邊臉被她男人酒鬼打腫了，先前抹了一點藥膏，但這會子腫還沒有消散，整個人看起來，狼狽不堪。
“酒鬼他覺得日子難過，嫌孩子們多了拖累了，天天吵死吵活要送。”
楊若晴沒吭聲，站在牀邊，靜靜的看着面前的孩子。
因爲之前就聽里正他們說了，這些漁民夫婦，自己養不活的孩子，都會沿途送的。
“嫂子嫌我這張吃閒飯的嘴巴，才十二歲就把我賣給了當地一個有好多漁船的員外家做小妾。”
婦人的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吧嗒着往下掉。
婦人低聲道：“他爹打的……”
婦人扭頭，只見楊若晴不知何時來到了屋子裡。
“員外死得早，我又被主母賣了出來，那時候我十四歲，被賣給了一個大我七八歲的男人。”
“除了酒鬼他們一個漁村的人曉得內情，我們出來跑船，對外我都說這些孩子都是我生的……”
因爲她的臉還沒有消腫，嘴角破裂的地方也還沒有好，所以每說一句話，都顯得格外的艱難。
楊若晴道：“較之先前，燒退了很多，現在就是一點低燒，吃兩回藥，多喝幾回水，應該沒事的。”
“咋樣啊？”
婦人抹了把淚，又重新給他塞到了嘴裡，然後接着跟楊若晴這訴說起她的悲催……
婦人下意識想要起身，被楊若晴擡手製止了。
這些話，聽在楊若晴的耳中，也是暗驚不已。
“這孩子臉上的傷痕，是怎麼回事？”楊若晴忍不住問。
一道輕柔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什麼？”
孩子的長相，五官，當真跟辰兒很相似呢。
“孩子還在喝奶呢，嫂子你坐着就好。”她道。
“他好吃懶做，在他們那漁村裡是數一數二的破落戶。”
而且，脖子上，耳朵背後面，還能看到淤青和還沒全好的傷疤。
“我打小就沒了爹孃，是跟着哥嫂長大。”
“那幾個孩子，都很懂事，也都是我照看着長大的，有了感情。”
幼小的嬰孩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還衝着他母親咯咯的笑。
“這些孩子們，送走其中任何一個，都是在我的心口剜走了一塊肉啊，我哪一個都捨不得送啊……”
奶聲奶氣的聲音，笑得**都從小嘴巴里滑落了出來。
掉落在懷裡那個吃奶的孩子的小臉上。
“既然日子這麼艱難，那你沒想過把孩子們送給別人去養嗎？”楊若晴故意這麼問。
“懲罰我也就罷了，我認了，可是，還要這樣懲罰我的孩子們，孩子們是無辜的呀……”
楊若晴蹙眉，想到什麼，俯下身把孩子的袖子擼起來，又察看了孩子的腿。
婦人在那抹着淚，道：“我上輩子許是做多了過錯，這輩子老天爺要這樣懲罰我，”
“那就好，那就好，這孩子這好幾日都在發燒，當真是把我給急壞了。”她喃喃着道。
楊若晴搖了搖頭，“啥都別說了，我來看看大志咋樣了。”
“那個男人，就是酒鬼。”
“要不是你，我家大志，恐怕真要掉到河裡去了……”
但這些艱難，比起她苦痛的遭遇，真的不算什麼。
只是，這孩子很瘦弱，躺在這裡，瘦得皮包骨，肩胛骨都凸出來了。
身後，婦人一臉緊張的問。
白白淨淨的小臉，長長的眼睫毛，脣輕抿着，如此的柔軟，柔弱。
婦人點點頭，又把屁股按了回去，眼睛跟着楊若晴，充滿了感激。
“楊姑娘，今個的事，多謝你，”婦人哽咽着道。
“大志，還有我懷裡的這個小兒子，纔是我親生的。”
“我死護着不鬆口，他就惱我了，我就算被他打死，我也不會鬆這個口的！”婦人一臉的決絕。
“他爹是個畜生嗎？這麼小的孩子，這麼打？”楊若晴問，聲音裡夾雜的怒氣，讓說出口的話都帶着火焰。
“聽說之前因爲他酗酒，喜歡打老婆，已經打跑了兩個。”
“大志和這個小的，是我親生的，我自然也捨不得送人。”
這睡着了的樣子，跟現在的駱寶寶也有些相似。
“嫂子，你真的很了不起。”楊若晴出聲道。
“可今天的事，顯然你男人酒鬼是打定了主意要看着大志淹死。”
“一個做爹的，對自己的兒子生出了這樣的心思，你覺得，以後你們母子的日子，會咋樣呢？”楊若晴問。
目光再次落在大志的身上，“大志這孩子，身子一看就脆弱，他可經受不住這樣的折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