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雲開驚慌失措的跑下樓, 問樓下的三人:“江菲呢?”
顧華也正奇怪,指着門口說:“她剛纔說家裡忽然有急事就走了,我看她臉色不太好的樣子, 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季雲開的心直沉到谷底, 想起牆邊的水果盤, 聲音都顫抖了:“她……上去給我們送水果?”
“是啊, 我還奇怪怎麼去了這麼久, 誰知就慌慌張張的下來了。”顧華覺得兒子有點不對勁,他的臉色好像一下子就變白了,一絲血色也沒有。“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季雲開愣了好久, 在想江菲,她一定是聽到了什麼, 一定沒有聽到全部!他想回憶自己剛纔到底都說了什麼, 可是腦子裡好像塞滿了棉絮, 整個兒混沌不清。顧華的話好像隔了很久才傳進他耳朵裡,他點頭, 又搖頭,還沒等顧華皺眉,他就衝了出去。
江菲站在空曠的馬路上,冬日午後的陽光何時變得這麼刺目,她每走一步, 都像害了大病的人, 搖搖晃晃。哆嗦着掏出手機, 打給江禹臣, 電話接通的那一刻, 她只來得及喚一聲:“哥……”便再也控制不住,眼淚決堤而下。
季雲開開着車緩緩的沿途尋找, 這兒地處偏僻,她應該沒那麼快就打到車的。可是轉了一圈卻始終沒有看到江菲,他不死心,又返回去,重新找了一遍,還是沒有。他頹然的呆坐在車裡,點了一根菸,卻沒有抽,只是讓煙一點一點的燒完。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他纔敢給她打電話,而電話那頭依舊無人接聽。
把菸蒂摁滅,他一腳油門飛馳而去,直奔他的公寓。
門一開,他便呆了。
所有與江菲有關的一切,都沒有了。
他不相信似的衝進臥室,她的睡衣、她的洗漱用品、她曬在陽臺的運動鞋……都不見了。連今早放在餐桌上她最喜歡的情侶馬克杯也沒有了!
季雲開大口喘着氣,眼光落到垃圾桶裡,他彎下腰,看清楚裡面正是馬克杯的碎瓷片。他彷彿被人開了一槍,胸口的血管一根根的斷裂,他感覺到喉頭涌上一股血腥味,舌尖亦是鹹腥——他自虐似的咬着,卻感覺不到痛,反而是胸口的痛,被無限放大、放大……
電視牆下的CD櫃上原本放着一個相框,是兩人的合照,那還是季雲開偷偷去洗的。可是現在,照片裡原本相依相偎的兩個人,被人從中間撕開,江菲已經不見了,只剩下他,對着毫無生氣的房子孤零零的傻笑。
江禹臣用熱毛巾幫江菲擦臉,江菲聲音嘶啞着說:“我自己來。”江禹臣沒說話,繼續幫她擦臉,動作輕柔,彷彿她是一尊易碎的瓷具。
水壺發出刺耳的“呼呼”聲,江禹臣把毛巾放在熱水裡,去廚房關了火,衝了一杯熱可可給她。
江菲捧着杯子,定定的出神。
江禹臣看了一眼客廳裡的行李,說:“你這個樣子回家也不好,暫時在我這裡住一陣子吧!”這是他在外住的兩居室,並不常來,有阿姨在固定時間裡打掃,收拾的乾淨利落。
她依舊出神。
這個樣子,讓江禹臣又是心疼又是氣惱。翻了一下行程簿,說:“三天後我要飛一趟紐約,預計會在那裡逗留一個禮拜,到時候你陪我一起去。”
江菲沒有立即回答,江禹臣皺眉,正要說什麼,就聽她低聲應道:“好。”
叫了阿姨來做晚餐,幫江菲收拾好行李,鋪好牀,江禹臣又出去了。
季雲開去了陶然那裡,江菲不在,又去了“瑤池”,江菲還是不在。他記得以前調查江菲時,也查過江家大宅的地址,找了半天才找到,正準備過去,江禹臣的電話來了。
兩人就在最近的廣場見面,彼時,天已擦黑,廣場的燈光星星點點的亮起來。情侶們手牽着手走過,偶爾在噴水池前駐足拍照。
季雲開等了一會兒,就見江禹臣大步走來,他迎上前去,問:“江菲在哪兒?”話還沒問完,江禹臣一記左勾拳就將他打倒在地。他沒有躲避,結結實實的捱了一下。從地上爬起來,擦掉嘴角的血,又問:“江菲在哪兒!”
江禹臣陰沉着臉,冷冷一笑,鬆了鬆領帶,解開襯衫的第一顆釦子,對着季雲開的俊臉又是一拳。
季雲開踉蹌着坐倒在地上,一手撐在身後,一手指着江禹臣罵道:“你他媽別以爲我不會還手,江菲到底在哪兒!”
“你有資格問嗎?”江禹臣又欺上前去,準備對着他的鼻樑骨再來一下。
季雲開這回避開了,爬起來脫下風衣扔在一旁,怒道:“要打架是吧?行!老子正想打一場呢!”
圍觀羣衆越來越多,還有人拿出手機拍照,也有人準備報警。季雲開的武力值比言伯約高出不止一個等級來,所以江禹臣沒有四年前揍言伯約揍得那麼痛快,自己臉上也掛了彩。但季雲開比他傷得更重,一個是從小動真格兒打到大的,一個是假期在軍隊裡練軍體拳的,誰勝誰負一目瞭然。
到最後,兩人鼻青臉腫的被JC叔叔帶回了附近的派出所。
片區派出所,沒人認識季雲開,也沒人知道江禹臣是誰。
給他們做筆錄的年輕警員快被他們氣死了,不管問什麼兩人都不吭聲,也不理別人,只管跟仇人似的對着瞪眼。
“我說,你倆是比誰眼睛大還是怎麼回事兒?先老實交代了再接着瞪成不?快說,姓名!”警員敲着桌面不耐煩的催促道。
可兩人依舊置若罔聞,大有用眼神殺死彼此的氣勢。
小警員快hold不住了,向一旁的同事求助:“指導員在不在?這沒法兒處理啊!”
同事愛莫能助的說:“指導員和所長在接待上頭來的姚副局長。”
“大晚上的接待什麼!”
“聽說是姚副局長的女朋友在這兒被偷了錢包,咦?他們出來了。”
小警員轉頭看過去,就見所長笑眯眯的陪着倆俊男美女走了出來,男的自然就是姚副局長了,臉上沒什麼表情。倒是那女的,還氣鼓鼓的呢!嘴撅起來都能掛油瓶兒了,眼睛冒着火,隨意瞟着。
這一瞟她就呆住了,站着沒動,姚曄拉了她一把:“看什麼呢?”
她指着這邊兒顫巍巍的說:“季雲開?江禹臣?你們……”原來姚曄的女朋友,竟是陶然。
姚曄也傻了,頓時脫口而出:“我靠!你倆被狗攆了?”
在得知他倆是因爲打架鬥毆進來的,又笑了:“媽的你倆不是郎舅嗎?這都能打起來,還要不要成一家人了!”
江禹臣冷笑:“誰跟他是一家人?”
陶然剛在一邊給江菲打完電話,聽到這一句,覺得話裡有話,忙問:“到底怎麼了?你們這樣菲兒看見了得氣死!”
季雲開一聽這名字就活過來了,捏着陶然的肩膀來回晃:“江菲在哪兒?她在哪兒?快告訴我!告訴我啊!”
陶然差點兒被他晃出腦震盪來,還好姚曄把她拉開了,不悅的對季雲開說:“有話好好說行不行?你以爲演瓊瑤劇呢!還有你那一臉血,先去洗洗行不行?”
就在季雲開洗臉的時候,江菲來了,摸摸江禹臣破了的嘴角,皺眉:“多大了還學人打架,這三天你也別回去了,爸爸看到又得上火。”
江禹臣竟像個被大人教訓的小孩子一般沒有吭聲,只是點了點頭。
陶然覺得,有生之年能見識到三件事:一、江禹臣和季雲開打架;二、季雲開被打得頭破血流;三、江禹臣被江菲訓得不吭聲。她的人生,圓滿了。
江菲好像對陶然已經和姚曄在一起這事兒沒多大吃驚的,只對姚曄說了句:“好好照顧她。”便和江禹臣先一步離開派出所。WWW●тt kan●C○
陶然傻傻的叫她:“你不等季雲開啦?”
江菲腳步一頓,並未轉身,淡淡的說:“不等了。”
陶然還想問什麼,被姚曄制止,搖了搖頭。
江菲和江禹臣剛走出派出所大門,就聽到身後季雲開聲嘶力竭的喊了一聲:“江菲!”
她終於站住,等他走到自己面前,有些話,終於要攤開講;有些僞善的面目,終於要被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