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史茗川的眼睛有些腫。她把長長的頭髮披在肩後,又把瀏海統統梳到額前,遮住眼睛的上方,這才感覺安心不少。
電梯一直還沒有來,史茗川看看時間,離上班還早。大樓每兩部電梯的中間都有一塊樓層示意圖,上面標示了這棟寫字樓每一層裡的公司名稱。史茗川仔細地瀏覽過去,4A的廣告公司、加拿大的航空公司、中美合資的軟件公司……
趙靖亮昨天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難道在這裡上班,或者,只是來看朋友?
濱海是他的故鄉,史茗川從來就知道會有這樣重逢的可能。甚至有可能,她的心底對“重逢”還是抱有期待的,雖然這一點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只是,她並不希望天天都看到他。這樣,總有一天,他也會發現自己的。
史茗川的不安被事實證明是杞人憂天,情人節那天之後,她再也沒有在寫字樓裡見到過趙靖亮。她甚至都開始懷疑那天自己看到的,也不過是錯覺而已。
這段時間,公司進行了內部改裝,小老闆讓史茗川把一間會議定改成了辦公室。聽人事的小張說,這家公司真正的大老闆快要到任了。雖然大老闆的行程還沒有正式確定下來,但裝潢辦公室呀找住所、置辦傢俱和辦公用具等等的任務都落到了史茗川的肩上,她忙乎了整整半個月。
三八節那天,所有事情都塵埃落定,史茗川約了陳詩詩逛街購物。三月八號的下午,國家規定休息半天,濱海所有商場的女性用品都打折、搞活動,不少女白領還來不及換下身上的正裝就衝進商場血拼去了。史茗川和陳詩詩在黛安芬的內衣賣場裡挑了一會兒,看到越來越多的人涌進來,史茗川匆匆抓了兩件便去結帳,而陳詩詩則空手出了賣場。出了商場的,兩個人找了家星巴克,點了咖啡和蛋糕,坐在沙發上閒聊。
陳詩詩是史茗川大學同寢室的朋友,一畢業就結婚,和老公享受了一段時間的兩人世界後,現在已經懷孕四個多月了。史茗川旁若無人地拿出剛買的內衣,在胸前作比,陳詩詩見了笑倒在沙發的靠背裡:“川川,你很黃很暴力哦!”
史茗川根本不在乎,相反地還抱怨起來:“這打折打得真摳,連試都不讓試。我哪知道大小對不對啊?”
陳詩詩一隻手支在腰上,挺着肚子把好朋友手裡的內衣拿過去看:“B70,你怎麼一點兒也沒有長大呀!”史茗川伸手去打她,順便把內衣搶回去放到包包裡。陳詩詩是真替她急,用手掩着嘴輕聲道,“我從大一就教你了,想要胸部變大一定得讓男人摸,不然怎麼可能會有二次發育?你看我,已經是E罩杯咧!剛剛都挑不到夠大的,這日本的牌子只是樣子可愛,不實在,真不實在!”
“你那是懷孕漲奶吧!”史茗川戳了塊蛋糕送進嘴裡。看陳詩詩的皮膚,本來就算吃一星期的川菜都不長痘痘的臉蛋,如今竟然坑坑窪窪,還長出一塊塊的斑來,懷孕可真不容易。
陳詩詩懷孕後就把工作辭了,一直窩在家裡,好不容易出來放放風,話特別多:“剛剛纔說了一半,你去吃火鍋相親了?仔細說說嘛!”史茗川揣着咖啡抿了一小口,落地窗外陽光明媚,於是無聊地把那天極品陳先生的故事描述了一遍。陳詩詩聽完義憤填膺,“什麼東西?你同事就找了這等貨色出來丟人啊?還不如老孃當年那活動組織得成功呢!”
其實,史茗川在大學裡唯一的那次相親就是眼前這位準媽媽一手策劃的。濱海城市大學雖說也勉強算是一本的大學,但近90%的學生都是濱海本地人,可以說是濱海政府爲造福本地人建的一所“內院大學”。四人寢室裡只有史茗川和陳詩詩不是濱海本地人,性格又都比較開朗,自然就玩在了一起。大一那年的聖誕節,陳詩詩帶着史茗川參加了名爲“岐城同鄉會”的相親活動,認識了陳詩詩的同鄉蔣一文和她現在的老公魯強。
陳詩詩驕傲地講:“那次相親成功率高達80%呢!江蘇衛視應該請我去當《非誠勿擾》的主持人才對!”
“哪來的80%?”不就成了陳詩詩自己跟她老公嘛,怎麼算也是50%。
陳詩詩大肚便便地擠到史茗川的單人沙發裡,吊着眼瞧她:“蔣一文那裡有25%吧,你呢至少也有5%吧。我可聽說你們兩個約好,要是雙方30歲了都還沒結婚就要將就着辦的哦。”
“神經!”史茗川屁股一懸坐到沙發的扶手上,懶得跟陳詩詩爭辯。
陳詩詩最後說了一句:“一文今年也該畢業了吧,聽說現在已經開始在醫院實習了。”她們結束了這個話題,又在一家本幫菜館吃完晚餐才各自回家去。
史茗川剛洗完澡又接到了姜波的電話:“喂,在做什麼呢?”
爲了接電話,史茗川□□地跑出浴室,總不能這麼告訴姜波吧:“在上網呢。”說着披了浴巾回到房裡,一邊看開心網上無聊的八卦,一邊聽電話。
正巧,蔣一文更新了他的狀態:想累死我是不是,是不是!!!最近很流行滿目感嘆號的咆哮體,蔣一文好像也很中意的樣子。狀態一更新完畢,蔣一文的□□頭像也亮了起來,“嘀嘀嘀嘀”地呼叫史茗川。史茗川把手機夾在耳朵在肩膀之間,雙手飛快地敲擊鍵盤跟蔣一文聊起來。
“茗川,你最近很冷淡呢。”突然姜波這麼說道,“電話打了五個也不見得有一個接的。”
“因爲最近公司有點忙啊。”史茗川伸手把手機貼在耳邊,儘量耐心地解釋。
姜波在那一頭沉默了一會兒,道:“那我也沒見你看到我的電話後回撥過來啊?要不,我明天來濱海吧。”
“別!”史茗川根本不作思考便叫出聲來。
“爲什麼?”姜波沒有得到回答,思忖着問她,“情人節那天我想我的意思已經表達得很清楚了,你什麼時候才能給我個明確的回覆呢?”
“我們慢慢來,可以嗎?”
又是這句話,姜波想。他的耐心所剩不多,可這個女人又激起了他不小的征服欲,他試探着問:“茗川,你實話告訴我,你真的沒有男朋友嗎?”史茗川照實回答,他放心不少,“那爲什麼你不接受我?”
史茗川真的很想說:我現在沒有男朋友,就代表我一定要讓你來做我男人嗎?但媽媽和弟弟,甚至連爸爸都那麼滿意這個人,她必須逼迫自己盡百分之百的努力去先嚐試看看:“我想我們還不夠了解,我不喜歡太快的。”
姜波似乎對她妥協了,聊了些別的話題後終於掛了電話。史茗川像是面完一場試一樣,長長地舒了口氣,捏着手機坐在牀邊發呆。過了不久,手機又突然響起來,史茗川心裡大驚,最近接姜波的電話越來越有壓力了。她慢慢把手機屏幕放到自己眼前,一看,眉眼都舒展開來。
“喂,好久不見!”
“嘿,真的是好久不見了呢。最近怎麼樣?”蔣一文好像剛回到住處,史茗川聽到電話裡關門的聲音,“剛剛詩詩打電話給我,說你們今天聚了聚,所以我就好心打電話來問候問候囉。”
史茗川心情放鬆地躺下去,裸露的肩頭有些冷,她鑽進了被窩裡:“你剛從外面回來?外頭很冷吧。”
“都三月了,可早上跟晚上還很冷,日較差蠻大的。”蔣一文“啪啪”地脫掉鞋子,給自己倒了杯熱水,“剛剛怎麼網上着上着就不見你人影了,本少爺得空上個網可很不容易呢。你還這麼不給面子?”
“哦,剛剛有人打電話給我就耽誤了。你用手機上開心和□□啊,夠潮啊。”
兩個人天南地北地聊起來,感覺真的很奇妙。事實上,蔣一文和史茗川已經快半年沒有聯繫了,之前也經常是幾個月都音信全無,但一搭上線總是可以熟絡地開着玩笑,跟天天煲電話粥的好朋友似的。
“詩詩說,你去相親了?”
史茗川沒有多想,挖苦道:“是啊,我可憐得只能去相親了,根本就沒有人要啊。哪像你蔣大少爺啊,詩詩說你又換女朋友了?”
“確實跟之前的分了,目前還沒找着下個目標,維持單身狀態。”蔣一文突然聲音正經了起來,“你呢?好像有人在追你吧?”
史茗川想了想,也斂起笑容:“對,我正在認真考慮。”
“哦。”
蔣一文只說了一個字,兩個人同時沉默了片刻。好在蔣一文下一秒又歡快地講起他科室裡的故事,氣氛重新活躍起來。聊完電話後,史茗川把手機拿開一看,竟然已經十點多了,蔣一文這話癆!
史茗川洗洗臉,刷完牙躺進被窩去,閉上眼都嘴角帶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