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黃錚的第一次相遇是在米蘭的街上。
她低着頭走在寒風中預備給加百利去買蛋糕。這位少爺正沉溺於自己的工作室, 夜夜通宵創作。
“對不起小姐,知不知道這裡怎麼走?”
馮凌愣了愣,面前的男子並沒有說意大利語, 而是有些生疏卻倍感親切的中文。馮凌停了步子, 上下打量了一下黃錚, 面前的男子架着一副黑色金屬邊眼鏡, 樣子清秀儒生。
馮凌接過他手上的東西看了一會兒:
“往那裡走三百米的樣子右轉, 這所學校很容易就能找到。”
“謝謝!”
黃錚與她擦身而過,馮凌卻有些七上八下,爲什麼他會知道自己是中國人?或者, 爲什麼他會那麼確定自己會中文?
馮凌甩了甩被風吹亂的頭髮,今年冬季有些陰冷, 馮凌不自覺裹緊了衣服繼續前進。
她的存在相當於武俠小說裡的影衛, 但是又不是真正的影衛。貝爾納多要她好好保護加百利, 於是她便化妝成爲加百利的同學。
加百利痛恨父親的約束,但對馮凌的存在並不反感。大概是因爲她絕對的寡言, 卻又適時的通情達理。
新同學的消息開始出現,馮凌依然如往常那般淡定,而加百利多少有些少爺不成熟的習氣,和周圍的同學猜測起性別、性格等等一系列,這時候的馮凌只是朝窗戶外毫無目的的張望而已。
得知只是一個長相儒生且有些木頭木腦的中國人, 所有人都失了興趣, 畢竟歐洲人的浪漫在這羣美術驕子裡體現的更爲淋漓盡致, 黃錚太過死板的樣子顯然讓他們大失所望。只有同爲中國人的馮凌表現出了異於尋常的驚訝, 因爲他正是那晚街上向自己問路的男子。
“你好!”黃錚禮貌的坐在了她身邊, “沒想到你也讀這個專業。”
“……”馮凌禮貌性的點了點頭,隨即便扭頭看向窗外。
黃錚打破了給人的第一印象, 很快就在班裡深得人心,人們常常圍在他身邊,聽他講那些中國古老傳說。
“原來是這樣!”一個外國學生驚呼道,“我小時候一直都覺得故宮很神秘。”
“嗯。”黃錚點了點頭,“我想馮凌也知道吧。”
“她太冷了,幾乎沒人敢和她打招呼。”
“原來是這樣。”
終於某一天,性格有些靦腆的加百利喊住了黃錚,他希望他能和自己組工作室共同工作。黃錚愣了愣,隨即便笑着答應了。
加百利的家世是個謎,除了學校少數高層知道以外。黃錚無所謂家事,本來自己家事也並不見得有多好,父親早亡,母親爲了接下父親的演藝公司苦苦掙扎。小時候,自己和哥哥甚至有過餓肚子的經歷,聽媽媽說,爸爸雖然是富家子弟,但是爲了和母親在一起,不得不逃出家,自力更生。
可是加百利主動告訴了他自己的背景,雖然黃錚心裡懸着,但他想,只要自己不招惹他們家,僅僅限於學習藝術上的交流是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卻不想,事情是會自己找上門的。
那是第三年冬天,黃錚決定春節期間回家一次。
“馮凌,你家在哪裡?”
“爲什麼問這個?”輕易不開口的馮凌,因爲黃錚與加百利交往的頻繁也和他熟絡起來。
“你從不回家,你父母會擔心的。”
“我定期會寄錢回家。”
“那沒用。”黃錚擺弄着手機,忽然對準馮凌,“來!笑一個!”
“?”
“咔嚓——”一張略顯驚訝的臉被照了下來。
“你幹什麼?”馮凌皺了皺眉頭問道。
“給你父母看。”
“快刪了!”
“快把地址告訴我。”
加百利走到馮凌身邊笑道:
“既然黃錚要帶你去看你父母你就說吧,沒關係。”
馮凌無法,只能點了點頭告訴了他地址。
卻不想此後,貝爾納多給了她一個任務,那就是將黃錚和加百利分開。
當然馮凌決計是幹不出這樣的事情的,不僅僅是加百利不願意,還因爲他的女騎士也動了凡心。
大雨磅礴的晚上,貝爾納多將她農民的父母騙到意大利,他舉着柺杖看向面前的馮凌。
“你明白我要說什麼!”
“……”馮凌看着面前的父母一瞬間的猶豫,但正因爲這小小的猶豫,貝爾納多竟然就暴怒的打死了他們。對於他來說,他們不過是螞蟻。
“哼!你的一切都是我給你的,你居然敢有自己的想法,簡直是無法無天了!”終於,他消匿在大雨之中。
馮凌幾近崩潰的跪倒在泥路里痛哭,這片廢墟之中,雨水肆虐的衝打着她的身體,直到他打着黑傘出現在她身後:
“馮凌,你怎麼了?”良久,馮凌豎直了身體,狠狠的說道:
“我要報仇!”
“……”
哭累的馮凌說出了這樣一句話,她將貝爾納多與他的關係一一攤牌,黃錚在知道一切原委的同時也開始遭到各方迫害。而此時的馮凌便完全倒戈到黃錚那邊,成爲了他的保鏢。
加百利在知道真相時震驚與憤怒並存。他是貝爾納多中年時偶爾所得的私生子,雖然是私生子卻是他膝下唯一的兒子,貝爾納多待他絕對衆星捧月。按說這樣應該高興,但是加百利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貝爾納多逼迫自己繼承他的衣鉢,放棄自己的所愛。現在,他的父親更是變本加厲,不僅僅殺了馮凌的父母還迫害黃錚,這讓他忍無可忍。終於隨着黃錚回國,他也毅然決然離家出走去了中國。
之後的一切正如故事所說發展起來。
馮凌微笑着看着黃錚與唐辭身着白衣走進宴席,雖然她也有想過自己會是那個牽着他的人,但是這個夢從來都沒有越過界,僅僅是在天黑以後天亮之前的幻想罷了。
而現在的她則回到了貝爾納多身邊,她不會像這個老人對她那樣心狠手辣,但是她想要親眼看着他睡進棺材。
也許光是這個念頭就足夠歹毒,但是對她——一個註定不會平凡、一個註定只會被危險、仇恨灌溉的人來說,應該還是能理解的。
也許此生,輸給那個叫黃錚的人,不過這已經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