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初中午最後練習了一下那道文明全樓的剁椒魚頭, 得到了左鄰右舍的一直稱讚,於是樓裡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楚先生今天的晚餐菜單。
晚上,董初下班後就早早回家準備大顯身手。
楚飛揚看了看錶, 也起身準備下班回家, 自從談妥了印度的那單生意之後, 他就有點閒了。特別是高山親自去印度坐鎮之後。工作更加愜意舒適了。
今天回家走進樓裡, 楚飛揚特地選擇走樓梯, 但還是不可避免的碰到了若干與他曖昧微笑打招呼的人,並且今天大家都笑的格外風騷。
怎麼最近突然就被這個世界溫柔相待了呢?這讓飛揚很惶恐嘛。
“楚先生,這麼早回來吃剁椒魚頭啊, 味道不錯呦!”張太太開門看到楚飛揚從樓上上來,熱情朝他笑笑的說。
楚飛揚尷尬的咧咧嘴。她們怎麼知道?
晚餐餐桌上, 實驗了兩個星期, 拉近了一棟樓關係的剁椒魚頭終於上桌了。火辣辣的紅剁椒, 白胖胖的魚頭肉,熱騰騰的香氣散了一屋子。
楚飛揚坐在桌旁, 董初雙手托腮一臉期待的看着他。
這道剁椒魚頭色澤紅亮,香味濃郁。夾上一口,肉質細嫩,肥而不膩,鮮辣軟糯, 風格獨具。入口的細嫩晶瑩讓楚飛揚彷彿從新感受了歲月流轉。
閉眼回味, 微辣鹹鮮, 一解幾年嘴中苦澀乏味。睜眼一看, 佳人在側, 美目盼盼,方緩心中錯綜鬱結。
四年前那個夜晚, 楚飛揚覺得自己好像被愛情拋棄,黯然銷魂。直到這一刻,真正的感觀迴歸原位,原來,他楚飛揚還是被這個世界溫柔的愛着。
“我們左鄰右舍幫你嘗味道嚐了兩個星期了,楚先生你真是好福氣!”張太太的話還在耳畔。得知真相的楚飛揚有點意外。
他楚飛揚還是被某個人溫柔的愛着。
“好吃!”飛揚吃了一口對着旁邊期待的看着他的董初說。
董初一直以爲“不錯”兩個子是楚飛揚對於別人作品的最高評價!
原來不是,好吃兩個字,這麼坦誠,這麼直接。
董初愣了一下,嘻嘻笑道,是個好的開始。“好吃你就多吃點!”說着給他夾了一大塊。
“你也吃啊!”楚飛揚嘴裡含着魚肉口齒不清的說。
“你吃就好!我吃蔬菜沙拉,減肥!”這魚頭吃了兩個星期了,她還想吃就有鬼了!
“那你覺得跟以前那家店味道像不像?”董初低頭伴着沙拉低低的說。這個話誰都聽出是什麼意思了。
飛揚看着低頭說話的她,遲遲不說話。
他知道,她現在處心積慮的想跟他意惹情牽,不厭其煩的一遍遍的做一道菜只爲找回當初的味道。他其實挺滿意的。
感情是不是也應該跟做生意一樣,多一點果斷決絕,雷厲風行,少一點優柔寡斷,藕斷絲連 。四年了,他承認他太窩囊,即狠不下心來忘記她,開始一段新的生活。也狠不下心去找回她,重溫往日的舊夢。
但是現在,她就在他面前,低着頭,聲音柔柔軟軟的給了他一個可能。既然狠不下心來一刀兩斷,那就狠下心來再續前緣吧。
董初見楚飛揚遲遲不說話,她突然發現自己好像也沒有足夠的勇氣去面對那個答案。胸口慌慌的發抖,眼中漸漸開始積蓄淚水,越積越多,胸口開始隱隱作痛,越來越痛。董初頭也越垂越低。
楚飛揚看她低頭攪着沙拉,默不作聲,於是想逗她一下。
“好像還缺了點什麼哦!”楚飛揚低沉的聲音,語氣輕快的響起。
董初聽到這句話情緒瞬間崩塌,眼淚吧嗒一下洶涌而出,滴在飯桌上。
聽到她抽鼻子的聲音楚飛揚意識到不對,嚇了一跳,連忙放下筷子,摸摸她的頭,驚慌的說,
“怎麼了?啊?”
董初擡起頭看着他,淚流滿面。楚飛揚越發慌神。慌慌張張的抽出桌上的面紙給她遞過去。
“怎麼了你這是。”說着給她擦眼淚。
董初擦擦眼淚,覺得自己都快三十了,竟然還在他面前稀里嘩啦的哭的這麼沒有形象,實在丟臉丟到家了。
但是臉都丟了,就所幸今天豁出去問清楚。死也要死個明白不是?
於是她拿起紙巾擦乾眼淚,再使勁擦擦鼻子。端正身子坐了坐,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面色嚴肅。
“缺了什麼?連師傅都說我盡得他的真傳,你說缺了什麼?你說啊!”董初咄咄逼人的樣子,稍稍顯示出工科女漢子的影子。
楚飛揚看着她溼漉漉的眼睛和紅紅的鼻頭,於是只好無奈的好言安慰到並伸手摸摸她的頭。
“你怎麼這麼小孩子氣,哭什麼?我覺得好吃的,比那家店的師傅做的還好吃。”
董初聽他這麼說越發生氣,委屈的說,
“楚飛揚,你別跟我裝傻行不,我難道真是在問你菜好吃嗎這件事?我又不是廚子,你也不是什麼美食家。”
楚飛揚長長的嘆了口氣,突然覺得,不是都已經狠下心了麼?幹嘛還不依不饒的跟她過不去,所幸就跟她說清楚麼。於是看着她說,
“我剛也不是在說菜的事,但是之於我來說,確實少了點什麼。”
董初迷茫的看着他。楚飛揚又語氣緩緩的說,
“你不覺得你欠我一個道歉嗎?”
董初臉色變了變。
楚飛揚說完看小可憐好像還是沒有明白過來,也對,如果她早能明白,他們也不能耽誤彼此四年的時間到現在。
倆人都沒說話,楚飛揚掏出一根菸點上,深深的吸了一口。吐出,灰色的煙霧飄散在兩個人中間,就好像他們現在的狀態。混沌、迷濛。楚飛揚吸了口煙感覺好多了,長長嘆了口氣又緩緩開口。
“小初,你覺得自己這兩週天天做菜、試菜,自己都快吃吐了,就是爲了今天晚上我能喜歡,但是你的滿腔熱情我沒有給你迴應,你覺得你落花有意但我流水無情,你覺得很委屈、很想哭,你狠狠的質問我爲什麼。
但是在四年前,那個現在我想起來都有些膽戰心驚的夜晚,我無比的、發了瘋的想念你,那一刻如果可以只打一個電話的話,我想我會打給你,而不是我的父母。那一刻我認定了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愛的人,但是你呢?鬼知道你在幹什麼。你又是怎麼回報我的呢?第二天,連那些八百年都不聯繫的朋友都給我打過電話,發過郵件問候平安了。但是你呢?你又在幹什麼?我仍然得不到你的任何消息,短短兩天的時間,我對你失望透頂。你覺得我不該委屈,不該傷心,不該像你現在質問我一樣去質問你嗎?
你今天問我菜是不是跟四年前一樣,我跟你說好像少了什麼,你現在還不知道嗎?啊?難道真的什麼都不少嗎?”
楚飛揚艱難的說完了這段藏在他心裡四年的話,曾經他以爲這些話估計永遠自己也不會說出口了。
現在他有種在牢獄了待了四年,此刻重見天日的感覺。他長長的吸一口煙,緩緩的吐出一口氣。
說出來果然比憋在心裡好。
菸頭明明暗暗閃着橘色的光芒,空氣裡的煙霧刺得董初的眼睛痛痛的。她捂着自己的嘴好想大哭一場。最終嘴裡只能擠出三個字,
“對不起!”董初哽咽着聲音顫顫的,不斷的重複的說着這句話嗚咽起來。
她在他旁邊小聲哭泣。他默不作聲的抽菸。楚飛揚深吸一口煙,又吸一口,幾下一根菸就抽到了盡頭。
掐滅了煙,他彷彿做了什麼決定一般,拿起筷子,夾起了一口剁椒魚頭放在嘴裡。魚頭肉已經有些涼了,放了這麼久,剁椒辣辣的湯汁早已深深的浸透到了魚肉裡,辣的他舌頭髮麻,眼睛發澀。
吃完了一口,他轉頭看着董初。
“這下味道就正了,跟四年前一樣了。”說完朝她笑笑,手揉揉她的頭髮,一臉寵溺的樣子,彷彿這四年的時間只有一瞬,他們只是吵了一個無關痛癢的小架。
董初看着他這樣,哭的越發不能自已。眼淚決堤一樣嘩嘩的流出來收也收不住。
“小妞,有這麼委屈嗎?我不是說味道跟四年前一樣了麼,怎麼還剎不住閘啊!”楚飛揚摟着她的肩膀微微用力讓她靠過來。
董初越發難過,趴在他的身上哇的一聲大哭出聲。楚飛揚輕輕拍着她背緩緩安慰。
董初扒在他肩膀上哭,飛揚半抱着拍着她的背。這個姿勢持續了大概半個多小時,董初也終於哭幹了眼淚,楚飛揚背後的襯衫溼了大片,已經跟皮膚黏在一起。
“師兄,對不起,我錯了,我傷你的心了。”董初支起身子看着他聲音哽咽乾澀的說到。
“行啦!乖啊!”楚飛揚還是微微笑着拍了拍她的頭。
“我的襯衫都被你洗了一遍了快!”楚飛揚還是跟她開着小玩笑。
董初直起身子,“對不起,我給你洗。”
“不要再說對不起了,我要一個就夠了。其實這就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誰讓我就是那個倒黴的捱打的呢,”楚飛揚苦笑的說。
“那以後你打我。”董初破涕爲笑。
“那我就不客氣了!”
“啪”一聲,楚飛揚的大掌真的打上她的屁股,“起來了,我要去洗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