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兩個人從廁所回來的時候, 宋真臉色已經沒有進門時候那麼難看了。隋景陽勾肩搭背的將宋真推到自己身邊坐下,然後就開始張羅。
“難得咱們七班的導彈樂隊能聚的這麼整齊,除了我啊, 各位都把家屬都帶了, 我很欣慰呀。”隋景陽拿腔拿調的學者某位領導人講話, 逗的在場的男士都跟着笑了起來。
“以後這種聚會要常常搞一搞, 我沒關係啊, 我不介意你們向我這隻單身狗以斤爲單位撒狗糧,撒多少我都能吃,就比如我真哥這種, 難得撒上一回的,你今天就是給小弟撒一噸, 小弟都現場給你表演個通吃。”他又開始胡咧咧。
不過這次宋真沒急, 只是漫不經心的冷哼了一聲。
段祺:“你快拉倒吧, 老隋,在我們面前你裝什麼單身狗, 上次那個嫩模呢?上上次不是還有個18線的小明星、上上上次那個女博士……我們都是單身的時候你沒少在我們面前嘚瑟吧,不是還老揚言不能自己燕環肥瘦,要給你真哥也安排上嗎?”
段祺這話一出,在場各位都紛紛見證。
畢馨月:“對對對,我知道我知道, 我看你這回還敢不敢瞎替人牽線了, 你真哥家的正主回來了。”
趙粒粒:“老隋你今天就是隻拔了毛的老孔雀, 看你還到處顯唄不, 誰還沒個男女朋友呢。”一羣女人齊刷刷的挎上自家男人的胳膊, 只有伊一專心致志的吃着剛上來的菜。
宋真和伊一是正對着坐,她稍微擡頭就能餘光瞥見他。
此時此刻宋真正翹着二郎腿擺弄手機, 他請假了?那爲什麼最近每天都是早出晚歸,只有偶爾下午回來送點吃的玩的,然後也是匆匆就走了,他請假幹什麼了?
尹伊一心裡還在犯嘀咕,一旁的段祺用胳膊肘推了推她。
“高中畢業就你去了外地,咱們樂隊約了幾次都只差你,我們都想死你了。”
如果說伊一學生時代還有什麼朋友,那段祺和畢馨月就是僅有的兩個。雖然大家大學各奔東西,但有些情誼並不會因爲距離就湮滅,她雖然從沒有和他們說過自己家的事,但生活中偶有樂趣,能在通訊設備上分享的也就只有這兩個人了。
畢馨月也湊了過來,兩隻胳膊都挎在她身上,面頰貼靠着她的肩膀:“你就是太狠心了,六年都不回來看看我們,非要等到我們結婚請柬寄到你那才肯回來嘛,臭丫頭。”
女孩子們說說笑笑,男人們當然是吃吃喝喝。各位男友們之前三三兩兩都見過面,只不過這次湊的齊,也都不怎麼拘束,不多一會就推杯換盞。
尤其是隋景陽,他今天明顯沒控制,桌子上的四瓶茅臺已經空了三瓶,將近一半都是他在張羅。
“我今天就是高興,我真哥終於特麼熬出頭了。”他又給自己滿了一小杯,對着伊一揚了揚手:“說實在的,伊一,你今天就應該自罰三杯,晾着我真哥這麼多年,你看看他都什麼樣了,眼巴巴的就是隻……”隋景陽的話沒說完,就被宋真罐了一口酒。
“好了啊,閉嘴吧,酒給女人喝都是浪費。”宋真應該也是有點到量了,兩個人一晚上在那嘀嘀咕咕的對着喝,這會兒應該都在酒量上限的邊緣。
“也是哈,不能給這個狠心的女人喝,來,真哥,小弟陪你喝”
白酒的後勁大,開始還只是面色潮紅的男人們,之後就開始舌頭打結,再然結結巴巴的連個整句子都說不利索了。
“我家這個不能喝了,再喝我一個人可拖不回去了。”趙粒粒先行制止了自家男人。
畢馨月也看準了形式退場:“今天我看差不多了,大家都挺高興的,點到爲止吧。”
只有隋景陽在那不依不饒:“你們這羣女人少……少攙和我們爺們兒的事……你說是不是,老段……”
段祺家的狀況相反,她男朋友滴酒未沾,段祺勾肩搭背的跟誰都要碰上一杯。
“對!少攙和爺們兒喝酒的事……”她豪氣干雲的端着個小酒杯:“宋真,我再跟你喝一個,我家伊一也不容易,異地這麼久,你一定要對她好,不許跟她耍脾氣、擺臭臉……欺負她!”
坐在座位上的宋真擡眼撇了伊一一眼,沒說話,手裡的杯子遙遙的擡了一下,很有敷衍的意思。
“你這話說的我就不愛聽了,真哥欺負她?……那你是不知道她有狠”他邊說邊伸手去攬宋真的肩膀,一臉憐愛的“我真哥爲了她那是主動被油……”他話都沒說完,胃裡一陣翻涌,做個幾個吞嚥的動作:“嘔~”
他這如此突兀的一下子,嘔吐物堪堪都吐在宋真酒杯和餐盤裡。
“隋景陽你特麼要死啊。”宋真快速的往後仰,雙腿分開,才躲過這一場‘無妄之災’。
才吐了的人嘴角扯出一個乾笑:“真……哥……你看……還冒煙呢……”
“滾你大爺的,噁心死了。”
隋景陽說完這句話腦袋一頭就扎到了桌子上,不偏不倚的正正好的扎進自己嘔吐物裡。
緊接着,宋真也吐了。
隋景陽是被救護車給拉走的,在場的除了尹伊一,各家都有要照顧的‘酒蒙子’,所以最後跟救護車去醫院的就只有她和大腦還算清楚的宋真。
伊一將宋真先安頓在醫院的走廊裡坐着,自己就配合醫護人員先將隋景陽推到觀察室。
“這得喝了多少酒啊?”小護士一邊將他胳膊放平,一邊熟練的拍着他手上的靜脈血管,準備先按醫囑注射一定適量的納洛酮。
躺在牀上的人這會已經有直覺了,他眼不睜頭也不擡,迷迷糊糊就對護士說了一句:“先按腳。”
包括尹伊一在內,幾名圍在隋景陽身邊的醫護人員都笑了。
小護士也是經歷過形形色色的醉鬼,神色鎮定的繼續靜脈注射:“您是輸點紅酒,還是輸點白酒。”
原本緊張的觀察室這會兒所有人都沒忍住,笑出了聲來。尹伊一嘴角也跟着彎出一個向上的弧度,她才一回頭,就看見原本應該坐在門口的宋真,正雙手插兜,眼神迷離的看着自己。
還不等她收斂笑容,那人就眼白一翻,負氣一般的甩手離開了。
隋景陽這邊離不開人,聯繫的他家屬也還沒到,尹伊一想起身去看看宋真,這邊又被護士叫住了。
“家屬不能走啊,你幫着看着點針,這瓶輸完了還有一瓶維C。”
等到伊一將隋景陽交給匆匆趕過來的範甜甜的時候,已經過了午夜了。這個時間出租車已經很少了,她站在路口等了十多分鐘也沒有攔到一輛車,她想着反正離宋真的公寓不遠,就乾脆走回去好了。反正一晚上折騰下來她也被嘔吐味和消毒水交替刺激的頭有些疼。
初秋的午夜,氣溫已經有些低了,但也剛好利於醒腦,她一個人沿着路邊的排水渠往回走,走了一段就覺得有點不太對勁兒。
路上一個行人都沒有,她卻總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跟着自己一般。撞着膽子回了兩次頭,也沒看見什麼影子。她開始十分後悔了,幹嘛要一個人走夜路,即便再近萬一暗處竄出個醉漢或者意圖不軌之人,她一個女人能有什麼反抗能力。越是這麼想越覺得周遭環境可怕,她下也加快了腳步,越走越快。
路邊的排水渠裡隱隱綽綽的窸窸窣窣的聲音傳出,又走了一會,迎面由遠及近竟然真的出現了個人。
心裡有了預設,那所有的偶然都變成了必然。她心跳加快,已經不知道自己是應該掉頭就跑,還是硬着頭皮裝作若無其事的與其擦肩而過。
“你一點都不在乎我。”那人在一處路燈下停住了腳步,賭氣似的用眼睛瞪着她。
伊一終於舒了一口氣,但臉上因爲過於緊張的紅暈卻沒有立刻消退。
男人看了她一會兒,怔怔的,眼神也從銳利變得有些踟躕,但還是負氣一般的說道:
“你對隋景陽都比對我好。”
伊一無語:“他酒精中毒,在吐。”
“我也吐了。”男人理直氣壯。
“你那不是被他噁心的嗎?”
“他噁心我你還對他笑呢!”宋真開始無理取鬧。
伊一無奈:“我是看他好笑。”
“你不可以對別人笑。”
“那你就是不講道理。”尹伊一試圖用將他拉回正常一點的思維。
宋真雙手插在褲袋裡,身子晃悠了兩下:“我就是回來跟你講道理的。”
伊一徹底跟他沒辦法對話了,心想自己這是在幹嘛呢。大半夜和一個喝醉的人站在大馬路上講什麼道理。
她兀自嘆了一口氣,隨口應承着:“先回去吧,回去你再好好跟我說說你的道理。”
“我都生氣了,你爲什麼就不能跑出來追我呢。”男人不走,仍執拗的站在原地。
尹伊一覺得荒唐,他是不是還想跟自己說,偶像劇裡都是這麼演的。可那不是女主角的劇本嗎?她一個大男人,幹什麼非要體驗體驗這種人設的情節。
男人輕哼了一聲,繼續道:“你不在乎我,我在門口等了你半個小時,你連出來看看都沒有,你就不怕我喝多讓人拐跑了。”
拐跑?拐跑你能幹什麼?生兒育女傳宗接代?那是不是還是你佔便宜了呢。他這又給自己假想了一出失足少女被拐賣山溝充做人媳的戲碼嘛?
伊一想到這,不禁嘴角浮出一點笑意。本以爲不易被察覺,但卻被男人一眼就給看到了。
“你不許笑,我太難了。”他長嘆了一口氣,道:“就這麼說吧,尹伊一,你這輩子要不跟我在一塊……你就是天上掉的餡餅都不撿。我不夠好嗎?長的帥就不說了……這個全世界都知道。長得帥還專一……專一還會心疼人……你想要的東西看一眼我就能懂你,不僅能懂還會給你花錢……”
他搖搖頭:“尹伊一,我怎麼就滿足不了你呢……怎麼就不能讓你把我看緊一點呢,我實話……跟你說……你知道我這一路拒絕多少小姑娘嗎……多少小姑娘都搶着把我往牀上拽……結果……結果……”宋真重心不穩,身子又晃了晃,被伊一伸手扶了一把,才堪堪站穩。
“結果怎麼樣?”看他這副自賣自誇的樣子伊一覺得好笑,也跟着附和的說了一句。
男人苦着臉:“結果,我酒都快醒了,你都沒來追我,你不要我,爲什麼就不要我呢,我那麼喜歡你。喜歡的這……這都疼。”他用力拍了自己心口兩下,腦袋一偏就靠在了伊一的身上。
她愣了一下,用胳膊輕輕推了推他:“你現在醒着嗎?”
“當然醒着,這不就回來抓你來了。”男人又從她身子挪開身子,站直,將她推到自己身前,擡了擡下巴,示意讓她走前面。然後自己仍然雙手插在褲袋裡,晃晃悠悠的跟在她在後面。
路過天橋,她一面上臺階一面回頭瞄了一眼三步一晃的的男人:
“你走路不能將手從口袋裡拿出來嗎?”
“不能!”
“上臺階這麼走很危險的。”
“帥嗎?”
伊一無語,只能哄他:“……帥是帥……”
男人打斷她的話,朝她勾起一個邪魅無比的微笑:“那帥就比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