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一連喝了兩杯溫水, 韓馨依然驚魂未定，她木訥地看着沈宥，心裡的疑問是一圈又一圈。
比如, 你怎麼不在家呢？比如, 你怎麼在我家呢？比如, 烏漆抹黑的在我家也就算了怎麼不開燈露個圓鼓鼓的腦袋嚇人呢？
沈宥推着她進房間, 同時唸叨着讓她快點換衣服：“你這禮拜都淋幾次雨了, 感冒還沒好呢，怎麼都不注意呢！我給你煮東西吃，快去洗個熱水澡, 洗好就能吃了！”
韓馨站在房裡遲疑了一會兒才取了家居服，慢慢走去浴室沖洗, 廚房那邊, 沈宥剛開了燈, 正打開櫃子東翻西找。她想告訴他，家裡沒什麼食材, 要不叫外賣吃就可以，嘴巴張開一半，卻又將話咽回肚裡。
等她洗好擦乾頭髮出來，沈宥果然已經擺盤上桌，主食是金黃色的大餅三、四塊, 湯是再家常不過說紫菜蛋花湯。
“你家裡只有蛋最多。”沈宥說。
韓馨點點頭坐下。她是從沒買過蛋, 有的話也是沈宥先前買的吧！這麼一想, 想起前段時間他住這兒老下廚分給她吃, 心裡突然暖暖的。
沈宥欣喜地看她狼吞虎嚥, 開心他做的東西她喜歡吃。要知道幾分鐘前，他還失魂落魄地坐在那張沙發上, 想着她跟那個“小鮮肉”出去吃飯，不知道多晚回來、也不知道會不會答應對方的求婚，他就心煩意亂、心亂如麻。
“你怎麼這麼快回來？”沈宥問，他特意讓韓小妞吃了過半纔開口。
“有人送我。”她說，又夾了塊沈宥切成三角形的蛋餅吃。
“那個小夥子直接送你回來的？”沈宥竊喜，又嫉妒，眼神盯着她不放。儘管他早到幾分鐘而已，但韓小妞跟那小子一路那麼長時間……
“嗯。”她點點頭。
“那你……你們不是要去約會？”他突然有點口吃。
韓馨驀地擡眼看他一眼，又連忙移開，今天只是看到他心裡就怕得發抖。嘴裡的東西吞下去之後，她才慢悠悠地說：“你怎麼知道？”
“張妙妙無意中說的。”他早備好詞等着。
“任何事先定好的都算約會。”她盛了半碗紫菜蛋湯，舀了許多紫菜。“今天有重要的事情，我們在車上談好了。”
“重要的事情？什麼事？”
“跟你沒有……”
“跟我有關係，你們都是沈鴻的職員，要是背地裡搞什麼小花招的話，公司會有損失不是？”他急急打斷，又故意說得冠冕堂皇。
“沈宥！”她瞪着他。“不是疑人不用嗎？！我現在都被‘革職’了，你怎麼還有心情開玩笑呢！”
沈宥嬉皮笑臉地回望她，問：“這次你怎麼看出來我開玩笑的？”
“我有那麼大本事興風作浪啊，你還真看得起我。”她氣鼓鼓地繼續喝湯。
沈宥看她生氣又無可奈何的模樣真是讓人想忍不住捏捏有點肉的小臉頰，不過今晚他有更重要的事。
紅色小盒在口袋裡呆了許久，他暗暗從桌子底下拿出來摁了很久，最後終於放到桌面，放到韓馨面前，故作輕鬆地說：“彌補一下工作變動對你的傷害。”
“我什麼時候受害了？”韓馨一頭霧水。
“就是……安排不周，讓我父親奪了你的工作成果。”提起父親沈宥禁不住傷感飄過，卻依然笑着說：“給你的生日禮物。”
“什麼東西？”韓馨順着他的話問，沒有動手去拿。看見他那一絲傷感，不忍再提起別的。
“手錶。”沈宥主動打開蓋子，說：“我看你經常看時間都還要拿手機，麻煩！”
她不懂手錶，不過光看做工精緻的包裝盒和閃閃發亮的表面，就知道應該價值不菲。
“很貴吧？萬一損壞你會叫我賠嗎？”韓馨不打算收。
“值多少算貴？”沈宥反問。
她想了一下。“500以上的表戴在身上我都怕有人會剁了我的手……”說完不忘吐了下舌頭。
“那這表值500。”沈宥說着，已經動手拆開上面的標籤，直接開了釦子，拉過她的手就給戴上。“不大不小，正好。”
韓馨哭笑不得，這麼任性的沈宥不是第一次看到，不過今天……喜歡的時候這麼親近的感覺，簡直讓人忍不住想告訴他心裡的想法！
“好看。”她由衷認爲。錶帶是淺褐色的，很適合她白皙的手。“謝謝你的隨性——500的話，壞了我還買得起——萬一哪天你反悔找我要回去的話。”
“這麼說你收下這個生日禮物了！”沈宥看着她笑，懸着的心落了地。張妙妙說得對，她的確不會因爲工作的事生他氣。不僅如此，還學會跟他繞着圈子開玩笑。他十分欣喜，又很慌張，心裡積累的一些話即將說出口，完全不知道韓馨會如何反應。
“不用做事情還有禮物收，何樂而不爲？”她摸着手錶鏡面，心裡感嘆：這可是沈宥送的第一個禮物啊！
“在酸我沒足夠的能力保住你的項目呢？”
“不敢不敢。”韓馨嬉笑，趴在餐桌上，眼睛發澀，嘴裡打着哈欠，超過36小時沒閤眼，實在太困了。
“我給你泡杯咖啡喝。”沈宥別有用心地說，想暫時讓她保持清醒，今天是特殊的日子——韓馨的生日，他要表白！
“我家沒咖啡，速溶的也沒有。”韓馨不明就裡。
“我家有咖啡豆和咖啡機，上去喝？”
“不是說喝咖啡提神？我昨晚沒睡，晚上再失眠明天就沒法上班了。”她頭腦清晰地拒絕了。
沈宥驚覺現在是個非常適宜的切入點，他目不轉睛地看向她，壞壞地笑，說：“那就別上班，我養你！”
韓馨看見熟悉的戲謔笑容，雙手託下巴靠在餐桌上，以爲他又在開玩笑，附和着說：“本來就是你在養我啊，大老闆！如果不是你每個月給發的薪水……嗚……”
沈宥前傾着身子，輕輕觸碰上她的脣，一下足以讓她呆滯，兩下讓她徹底失神……
剛剛發生了什麼？韓馨驚悚地看着沈宥，心裡一下子緩不過勁來——她都初吻就這麼沒了？沈宥這次的玩笑開大了！
而沈宥卻戀戀不捨想繼續，只是那麼蜻蜓點水，於他早就不夠，兩天前摟在懷裡的那份衝動席捲，理智差點蕩然無存。
韓馨試圖拉開他捧着她兩邊臉頰的手，怎知男生的力道再怎麼也比她的大，根本無用。
沈宥半響後才放開她的脣，鼻子幾乎貼在她鼻子上，韓馨甚至感受到他呼氣的熱度。他的額頭在她額頭上磨蹭，好像有什麼煩躁驅散不去似的。
“公司少了誰，一樣運作。而我如果少了你……”他指着腦門：“這裡沒法運作。”
“啊？”韓馨自恨詞窮，此刻她一副傻白甜的模樣。
“我在表白。”他撥弄她還未風乾的頭髮。
“我不明白。”她一副茫然想躲閃，這種親暱來得太突然，沈宥的吻讓她慌亂，居然忘記是什麼感覺……
“我喜歡你，韓馨。”沈宥凝視着她的臉，片刻都不肯放過任何細微的變化。他今天失態了，原本計劃應該更完美的，不知爲何卻怕了。“我生氣，我嫉妒，我怕你喜歡晚上接你的那個人，我怕你接受他，我怕我來不及……”
韓馨默默地回望着他，心底五味雜陳，與嚴樹有過的意見分歧再度浮上腦海：如果一開始沒有愛上那個人，後來有什麼理由才愛呢？
她喜歡沈宥五年，習慣了他冷漠的表情和忽視。近來他的確反常，老是出現在面前，又無端跟着她做些再普通不過的事，讓她心生自然，習以爲常……
沈宥看她無措的模樣，更生愛憐。喜歡一個人，表情是掩不住的，尤其是單獨在一起時兩兩對望的神情。他突然很想說：我想讓你知道，喜歡不喜歡不是你心裡有個期限就可以的，無論是五年，還是十年……
他怕嚇着她，愣是咬緊了牙關不敢說出去，因爲不明白她現在什麼心思。
“我好睏，我想先睡個覺。”韓馨說着站起來，她得捋捋思路，這是怎麼個情況啊！
沈宥聽完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韓馨，我在說這麼重要的事……”
“我真的真的太久沒睡覺了。”她擡起他剛剛戴上的手錶看了下時間，邊往房間走邊說：“昨天早上7點到晚上，現在快9點了，37個多小時了……”
“那是不是我現在說什麼你都覺得索然無味？比如，我一輩子只想跟你在一起這種話？”沈宥追到門口。他懷着無比忐忑的心認真表白，韓小妞居然就想這麼輕易打發他了？
“今天還是我生日呢，就算你捧了生日蛋糕過來我也提不起精神。”她想把門關上。
“還真的有蛋糕，在冰箱裡，巴掌大小而已。”沈宥的手摁住了門，差點被夾住。他盯着她，希望看出一點端倪，或是就想得到答案。“還是我告訴你，我怎麼進來的呢？”
韓馨忍不住露出笑意，現在纔想起解釋怎麼進屋的事。不過此刻沈宥的着急實在讓人動心——他是誠摯的！幾分鐘前她幾乎認定他不過又想耍弄她，開個這麼讓人心驚肉跳的玩笑。
“我明天再聽你說，行嗎？”她實在困得不行。
“不行。”沈宥很堅持，不相信她居然不爲自己所動，一個勁地只想睡覺。
“那，好吧，你想怎麼樣？”她放開關門的手，站得筆直，一臉嚴肅地望他。
“雖然我不優秀還有很不多不足，也許不能給你足夠多的安全感，沒有權力，並不是看上去那麼有錢……但是，我這輩子只要你！韓馨，我想讓你也愛我。”他說完突然單膝下跪，虔誠得像在求婚的樣子。
“你已經做到了。”韓馨打着哈欠，淡淡地說了一句，隨後一下子甩上房門，鎖了。她靠在門上，雀躍的笑容猶如雨後春筍般，開在疲倦的臉龐上。
門外的沈宥，維持姿勢，懵了，久久沒有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