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小姐, 樣品有個參數不行，怎麼也設置不了，估計要撤回。”
週一一上班就接到實驗室的電話, 韓馨來不及問細問, 優先想到要儘快先跟工廠喊停試產、跟榕復解釋拖延交付的時間……
她還來不及緩衝因此造成的一連串連鎖麻煩, 每週例會的時間就到了。
嘈雜的會議就跟菜市場的早市一樣熱鬧, 項目總監李超跟部門員工就客戶反饋情況意見不一, 在沈宥旁觀的情況下依然強勢地就要按他意思處理，最後還是沈宥這個總經理髮話才得以緩解氣氛。
韓馨突然明白沈宥爲什麼直接讓張妙妙發話，要自己歸他管了——相比起來, 冷酷的總經理並不比李超那個老狐狸可怕啊！
她的目光與沈宥相遇，連忙低頭看彙報內容。其實她怎麼沒想到一個問題, 沈宥既然會在家裡住幾天, 幹嘛不讓他傳授一些項目方面的技巧, 他是業界精英，肯定有獨特的想法或做法吧？
“韓馨, 榕復進度。”沈宥冷淡地開口。
他在公司的口吻跟私底下截然不同，韓馨已經見怪不怪了，她站起來走到投影儀邊開始做簡報，要說上一個禮拜沒準備好，昨晚她已經提前做了功課寫好初稿。
“就是早上出了點狀況, 實驗室反映樣品不行。”
“上週怎麼沒發現？”李超問：“實驗室沒那麼粗心過。”
“總之, 我會跟蔡總監溝通的。”韓馨說完就回到座位了, 她現在知道李超無論怎樣都要對她負責的榕復項目發表意見, 乾脆先置之不理。
“處理後續問題。”沈宥說完, 看了一眼研發部部長，加了一句：“研發儘快找出問題。”
宣佈散會後, 韓馨就連忙離開，她必須趕緊跟採購部確認試產的一些器件是否已外訂。
等她離開後，會議室裡再度沸騰，其他人員都在竊竊私語：今天總經理居然對研發部施壓了！這可是從來都沒有的。
大家不會想榕復是他主動找的客戶所以格外留心，而是他跟韓馨之間真有什麼不清不楚的關係。
沈宥在門口駐足了幾秒，冷笑之後回他辦公室：就算他是故意幫的韓馨，又怎麼樣？
對這些小細節毫無感覺的韓馨回到座位就連忙給採購部打電話，負責項目前期物料採購的叫林軒。
她拿起電話撥通內線，等對方接起來就問：“是林先生嗎？”
“是。”林軒說。
“我是項目部的韓馨，請問上週五的申購單能取消嗎？”她禮貌地問，覺得他的聲音聽起來還算舒服。
“應該可以。”對方說。
“太好了，能幫我把榕復的截下來嗎？”
“採購這邊可以，不過研發是可以直接跟供應商確認可生產，所以不知道負責的研發人員讓對方下單了沒有。”
韓馨懵了，這個肖明喬怎麼沒提過？而且上週怪自己沒有把許可文件給他時還振振有詞，其實有沒有文件對他們來說無關緊要？他們私底下是有特權的？
她有點心涼，想來肖明喬跟李超一樣是故意針對自己的，但爲什麼呢？
沈宥知不知道有這種做法？
“謝謝。”她說着就要掛電話，無論怎樣還是要先處理問題，問一下肖明喬是不是提前就讓供應商生產了。
“韓小姐，請等等。”林軒叫住她。
“嗯？”韓馨握手的筆停在半空，被他一叫突然忘記剛剛想寫的什麼。
“能問個冒昧的事嗎？”
“哦，行啊！”韓馨想了之後回答，對方言談和善，應該不至於真的問什麼“冒昧”的事。
“我想問……”林軒遲疑了下，說：“傳言是真的嗎？”
“什麼？”韓馨不明白他含蓄問的事。
“你跟總經理交往的事。”他突然一鼓作氣說出來。
韓馨驚訝了幾秒鐘。這是繼劉娜告訴她大家看到她和沈宥去商場的圖片猜測兩個人交往的事情之後，第一個親口跟她確認事實的人——還是個幾乎不認識的人。
“當然不是。”她回答得十分肯定。
“那……爲什麼？”
“我們只是恰巧住在同一個小區。”韓馨說着，同時懷疑自己爲什麼要跟一個陌生人解釋，連劉娜她都沒有說得那麼細。
“我就知道你不會。沒事了，再見！”
林軒心情歡暢地掛了電話，上週得知這個消息時他十分震驚，失眠了好幾天睡不着，一直想着她怎麼是這種人呢！他喜歡的韓馨個性不鋪張、爲人誠懇、又和善溫柔，絕對不像傳言說的爲攀高枝一腳踏兩船。雖然她一定不知道還有他這個人存在，但他每年都會買禮物，在她生日和七夕節早早擺到她桌上。
平常都是公司內部郵件溝通，沒想到早上居然接到她電話。興奮之餘也忐忑地想確認事實，結果果然如他所想。不過，光興奮還是不夠的——今年韓馨生日，他要送一份特別的禮物給她！
另一頭韓馨卻對林軒的最後一句答話產生疑問，什麼“就知道你不會”？——說得好像對方很瞭解她。
不過她沒時間去想一句無關工作內容的話，實際出現的問題夠她頭大的了。她只按住白色電話機的掛斷鍵幾秒鐘，然後放開，熟練地按下另一組號碼。
“韓小姐。”肖明喬接起來就問候，好似在等她指示一樣。
“我想跟你確認一下，上週五的樣品材料有沒有跟供應商下定？”韓馨沉住氣問。
“這不該問我啊，你應該跟採購部確定。”
韓馨明白了幾分，看來肖明喬是有意要隱瞞他們部門有“特權”這件事了。她的腦袋飛速轉了一下，然後說：“我跟採購部提過了，已經終止申購單。”
“……那就好。”肖明喬說。
韓馨留意了一下，他說這句話之前停頓了三秒鐘。採購部那個林軒說的是真的，他可能已經提前讓供應商生產，沒料到實驗室突然提出狀況。
“新樣品多久能有結果？”她問。
“三天吧！”肖明喬有氣無力地說。
“好。”
韓馨掛了電話，她不想去揣測肖明喬他們私底下有什麼小動作，實際上她也無能爲力。作爲剛上任不到一個月的項目專員，她的專業知識和能力都太生嫩了，要搞清楚中間複雜的情況還需要時間。
不過，沈宥會上說的最後一句話似乎幫了大忙。第一個樣品他們拿到要求後至少花了一個禮拜理數據、給結論，再一個禮拜做樣品送測試。
這次，三天。果然官大一級壓死人，沈宥說句話都比她跑十趟來得有效，現實真是好殘酷啊！不過，應該是沈宥特別重視榕復這個客戶，才一直開口催進度的吧？
想到榕復，她得趕緊通知對方暫時不能試產啊！打開郵件，只寫了“蔡經理”三個字而已，電話響了。
“你好。”她直接問好，把話筒用臉頰壓在肩上，打算一邊打字一邊講。
“好什麼！上來一下。”
對方說完就掛了電話，韓馨愣了一會兒纔回過神把話筒放回去。她努努嘴，剛剛那個沒有禮貌的傢伙是沈宥吧？
是他啊！從沒直接打過電話呀……是了，張妙妙“失蹤”了!
韓馨先想了想，沈宥要問的肯定跟榕復的項目有關，加上早上會議上的問題，她還是帶上那一堆資料比較好。
她抱着幾個文件夾站起來，從項目部走出去，往左轉，然後朝旋轉扶梯走過去。高跟鞋在玻璃面的臺階嘎嘎作響，她盡力收斂還是會發出聲音，乾脆放棄故作的姿態——不管樓下那些“同僚”是不是下了班又會說她單獨上總經理辦公室什麼的了，清者自清吧！
總經理室少了一個人似乎格外冷清，裡面的空調溫度還開得特別低，韓馨一進門就打了個噴嚏。
“總經理。”她先開口打招呼，跟着走到那張橢圓形的辦公桌前。
沈宥點了下頭，繼續看他的電腦，過一會兒才擡頭瞄了一眼她手裡的資料，問：“幹嘛帶那麼多東西？”
“備用。”她說，心想萬一你要是問什麼技術性的問題呢？
“備什麼用啊！我叫你來又不是談公事。”
“那？”她皺皺眉，他們有什麼私事好談？難道沈宥晚上不用住自己家了？不對，這種事電話裡說一下不就好了？
“給你弄的紅糖姜水在沙發那邊，自己去喝。”他說。
“啊？”韓馨楞了一下，她早上很忙啊，還得給榕復回郵件呢，沈宥叫她上來就是叫她喝那個
“啊什麼？張妙妙不在我事情很多的，你沒聽到電話一直響？不用我伺候你喝吧？”沈宥瞄了瞄一直響的座機，拿起話筒直接又放下去。
韓馨看着那情形，心想富家子弟的氣魄真是讓人後怕！她不敢再說什麼，乖乖走去沙發那邊開保溫瓶的蓋子，那姜水燙的啊……還不能拿到樓下去喝，衆目睽睽之下別人看到她從總經理辦公室帶個保溫瓶下去，謠言就被證實了！誰會相信這是沈宥住她家的“代價”？
她小口小口啜着，這兩天喝太多，聞到這味都想吐了——可是現在，她怎麼敢去煩那個大忙人？
沈宥時不時往沙發那個小背影瞄一眼，她這時候的表情一定是帶着小小哀怨又無可奈何的，想想就好玩，什麼時候他可以走過去大方地圈着她說：這輩子我只爲你下廚的，不知足還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