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滲入的生活痕跡
下班後幾分鐘，韓馨關了電腦，拎了包包就走。
今天週五，媽媽下午打過電話，這週末爸爸也輪休，他們一起來M市看她。
她在公司樓下的日式料理店點了一份拉麪，打算吃完了去車站接他們，儘管媽媽一直說不用他們自己打的過來。
等面時，她腦海裡還在想着下班前看的文檔，那是關於專項項目管理的制度，沈鴻集團十分重視前期開發的項目，因此關於如何操作的細則制定非常詳盡，她花了一週才勉強搞清楚一般流程。
胸無大志，並無太大抱負，也不能代表不努力。在其位謀其職，是她給自己的原則。
何況她現在面對的直接上司是沈宥。只要項目上有一絲偏差，以他的脾氣應該會不會火冒三丈把她撕了？若是直接炒她魷魚倒無所謂，不想連累提攜自己的張妙妙……
提到沈宥，一週都沒指示下來，她是竊喜不用跟他會面的，畢竟私底下接觸過，在公司正經地扮演不相熟的事她做不來——雖然他們真的不太熟。
不一會兒拉麪上來了，韓馨把蛤蜊和五花肉弄到旁邊去，只挑着面吃。這家店的味道做得有些濃，她並不喜歡，趕時間也只能隨便吃點。
沈宥做的意大利麪還可以。她想着那個穿着粉紅圍裙的身影，不由又覺得好笑，頓時被嗆了一口。
餵飽肚子，韓馨跑去等到動車站的公交車，下班高峰期根本打不到車。
接了爸爸媽媽之後，一路上媽媽都在研究怎麼改善M市的交通以至於不那麼堵，她跟的士司機聊得熱火朝天，兩個人好像幾十年的朋友一樣……
韓馨靠在爸爸肩上，兩個人靜靜地聽前排的媽媽爲不可能改變的事出謀劃策。快50的人了還精力充沛，他們不由好笑又佩服。
“爸，你當初怎麼喜歡上我媽的？”她輕聲問，在加一句“她那麼囉嗦愛管閒事”。
“怎麼老愛問我這個。”韓國標老實憨厚的臉上浮現自豪：“兩個人在一起感覺舒服，自然而然就相互吸引了。”
“哈哈，爸你好文藝！”她笑得前俯後仰。
一家三口吵吵鬧鬧地開門進屋，劉容立馬嫌棄女兒邋遢——沙發擺放不整齊、東西亂丟、餐桌還有沒洗的杯子、掉在地上的頭髮、浴室裡換下沒洗的衣服……手上不閒着隨即整理起來。
韓馨很想喊媽媽喝杯水，韓國標把她拉去休息：“你媽樂在其中。”
於是父女倆窩在沙發上聊天，不一會兒傳出劉容的尖叫聲：“馨兒你學做飯了？！”
大驚小怪無異於見到妖魔鬼怪似的，把兩個人都喊過去了。
韓國標率先問：“怎麼了？”
韓馨的腦海裡則快速轉啊轉，要怎麼解釋沈宥來家裡做飯的事？她怎麼就忘記她這媽媽明察秋毫，地上要是掉根頭髮都能分辨是誰的，更別說幾個月前擺放的餐碗位置了。
劉容好像斥責似的指着韓馨：“她動過廚房！”
“那也沒什麼呀，在自己家偶爾泡點面吃什麼的不是挺正常的？”
“不是，連鍋都用過了。”媽媽越說越激動：“馨兒，你是不是把那個嚴樹帶家裡來了？雖然吧媽媽催你找對象，你們的進展速度是不是也太快了？”
“不會吧？”
爸爸嘴裡替她否認着，轉過來的眼神卻明顯不是那樣信任。
“只是同事來了，不想出去吃就煮過兩回。”韓馨知道必須說實話，一旦講謊話她就結巴。
誰知下一刻媽媽跑去開冰箱，神情那叫一個震撼。
“又怎麼了？”韓馨湊過去，如果不是夏天，她幾乎都不開冰箱。
這一看，她倒吸了好幾口涼氣——雞蛋、香菇、魚乾，還有好幾袋韓馨叫不出名字的爛蔬菜，上層冷凍格里更是一大堆五花肉和瘦肉、魚卷、丸子……
沈宥怎麼買了那麼多東西放着？也沒叫她丟掉，勢必要接受老媽一番盤問了。
在反覆“調查”之後，媽媽才相信來她家的真的是個同事，聽說對方會做飯菜還是個男的，劉容立馬兩眼發亮。
“他是哪裡人？他的職位是什麼？多高多重？性格怎麼樣？父母健在不？”
重點已經轉移了。韓馨無視媽媽的興奮，喊着“人家有女朋友的！”，隨後拉着想逃離的爸爸，自己先一步開溜——她要去整理下隔壁房間，否則以媽媽的火眼金睛什麼瞧不出來！
要是讓媽媽知道沈宥住過這裡，她絕對會熬不住“嚴刑逼供”的，也暗自慶幸禮拜三收到的牀單被套還沒換上，不然一開始就會很慘！
沈宥明擺着太自負啊！清單上備註着什麼“舊的該換了”，嫌棄她的眼光麼，他選的也只是清新點又沒有多漂亮！隨便侵佔別人的地盤，還真不客氣，把她家當自己家——不過，那套媽媽選的那套牀單被套她早就想換了，只是一直拖着沒去買……
沒多久廚房就又傳來媽媽的喊叫，他們居然能在家裡吃上宵夜，虧得沈宥買的東西，乾麪都買了好幾包。
劉容一邊誇讚自己手藝，一邊表示對她同事的讚許，讓她有空邀請他來吃飯。
“他很忙的。”韓馨連連擺手，媽媽打的什麼主意她還不知道！
“我也很忙啊！不也有時間來看女兒？”
“……”
她徹底折服媽媽的邏輯，還好爸爸解圍了：“現在的年輕人，沒有我們那時候禮尚往來的觀念，請不請一回事，人家也不一定來。”
“禮尚往來是傳統美德，我不過就是說一下，又沒讓你寶貝女兒……”
韓馨溜去放水打算洗澡，二老電話裡的戰場搬到她家來了，而且越戰越厲害，吵得屋頂都快被掀翻了。她憂心忡忡晚上不得安寧了，長這麼大才見他們爭吵，卻是因爲自己的事，有點內疚又無奈。
不料到了睡覺時間，老夫老妻又十分恩愛地牽手進去睡覺了！剛剛劍拔弩張的場面是演出來的嗎？韓馨超想把爸爸抓出來問問到底什麼情況，難道他們倆唱雙簧讓她只好迫不得已去相親嗎？
還好嚴樹也不是拘於傳統相親形式的人……
嚴樹，這周天天都收到他的信息說是很忙，真的沒時間給她打電話，但明後天一定會騰出時間見面的。
第二天一早，韓馨起來時，媽媽果然已經在刷牙洗臉了。
“去晨跑？”
“嗯。”韓馨含糊地應了一聲，還不是特別清醒。
“這麼瘦了還跑什麼呀，你又不吃肉不長肉的……”
“媽，要不要一起？”一大早就被唸叨，她魂飛回來了，笑眯眯地盯着老媽。別人家巴不得孩子運動呢！她的媽媽怎麼就這麼嫌棄呢！
“我這把老骨頭了跑什麼跑！快點洗洗，我們一起出門。”
韓馨吐了下舌頭，開開心心地刷牙去。雖然媽媽囉哩囉嗦的，她絲毫不煩，平常一個人的家也是太冷清了點——只要不說快點結婚生小孩的話，都好。
換了衣服後母女一起出門，坐電梯，在樓下分開。媽媽去買菜，韓馨在小區裡跑步。
喜莎苑的綠化做得非常好，媽媽選中這裡也是因爲她從小到大晨跑的習慣，這裡有圍繞着幾棟大樓的跑道，跑一圈就要十來分鐘，如果繞過那個人工湖，起碼就要半個小時了。
四月的太陽，緩緩升起。韓馨跑了三小圈，就耐不住熱跑回去了。一週沒運動，站着等電梯腿都有點發抖。
到家門口換下運動鞋，推開門光着腳踩進去邊說：“媽，好餓啊！”
“早上好啊！”
韓馨頭也沒擡心裡就咯噔了好大一下：好熟悉的聲音！
沈宥一臉笑意地打量那個不敢看他們的小妞，額頭的細汗把劉海都粘在皮膚上了，呼吸極不平穩，胸口大概因爲剛剛的急劇運動而起伏不定。那套修身運動服烘托着那副玲瓏的好身材，讓人忍不住想撲倒……
他有足夠的耐力！這纔是開始！
不過這小妞擺明很扭捏啊，即便聽到他的問話也不擡頭，是有多不歡迎他？
沈宥挑着眉，繼續喝熱乎乎的豆漿，心裡陰暗地說：
等你什麼時候纔要問我爲什麼在你家，劇情我都已經寫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