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皓永遠都記得, 爺爺滿是嘲諷的語氣,對他說。“這就是你所謂的真愛,你不惜背叛家人所選擇的女人?我只不過是用這點錢試她, 就原形畢露。我的寶貝孫子, 真是好眼光啊!”
他不相信, 不相信他深愛的女人, 會爲了錢跟他在一起。他瘋狂地找她, 一週後如願見到她。而她的默認,讓他不得不相信爺爺說的話,天下的女人都是一個貨色。
小小房間空氣似乎被凝滯, 讓說的人、聽的人都沉重地呼吸着。
勒翰猛地坐起,“哥, 我們去喝酒吧。”
大清早, 林珞剛走到樓梯就聞到, 一股濃重的酒味兒。男人湊到一起,除了喝酒就是喝酒!手裡的電話打斷了, 她近一步對男人的評判。
電話那頭的聲音,完全破壞掉林珞還不算太遭的心情,讓她從心底裡,颳起憎恨的風浪。
“林小姐,方便我們談談嗎。”電話的那頭像是在詢問, 但語氣卻是多年來慣用的命令方式。
“在你害死了我的孩子以後, 你還想談什麼?”林珞冷冷地回擊。
“林小姐。我曾警告過你, 你和阿翰不是同一類人, 人是要有自知之明的。”對方氣勢不減地, 甚至夾雜着,自食惡果的嘲弄。
“那麼勒老先生你又是哪類人?你以上流社會中心自居, 表面風光,背地裡競做些卑鄙無恥的行徑,是個徹頭徹尾,心狠手辣的老混蛋!我告訴你,我不是當年的葉微,任你可以輕易毀掉我的生活。”
哐哐兩聲,兩個身影奪門而出。
林珞驚愣中以爲,他們在小臥室喝酒還沒醒來,怎麼會全部睡在客廳沙發上?茶几旁的散落啤酒瓶,默默地告之她的疑問。
她撫着額角,本不想這麼快說出真相,畢竟對勒翰來說,是件難以接受的事實。有些事就是事與願違,看來她要快一點才行。
勒翰和勒皓,從來沒有這麼像此刻這般,以最快的速度衝回勒家老宅。在車子還沒停穩,勒翰先跳下車,直奔書房。
“是誰教你的,進來前不敲門?”勒老先生被林珞在電話裡臭罵了一頓,正無處排解又不能明說的火氣,終於發了出來。
“爺爺是不是你,害得林珞流產?”勒翰怒目質問着眼前的老人,爺爺雖說不是他最尊敬的,但絕對是最親的家人。
“大早上一回來就發什麼瘋!”勒老先生稍顯底氣不足地,訓斥着。
“我一直以爲,是羅啓輝那個瘋子綁架了我老婆,致使我們的孩子夭折。沒想到會跟我的親人有關聯,爲什麼,您到底爲什麼要這麼做?我們的幸福到底坊礙您什麼了?”勒翰不明白,歇斯底里地喊問着。
“這種沒有商業價值的女人,對勒氏沒有任何回報。你們的婚姻,只能建立在勒氏的經濟基礎之上。”勒老先生直言他的功利主義,並堅信沒錯。
“不然呢,您就想方設法、不擇手段地拆散我們?”
“我是要你們殊歸正途。”
“在您眼裡,親情根本是多餘的,只有勒氏纔是你心裡最重要的。”
“你這個不知好歹的東西,居然說出這麼沒良心的話來。我死了,勒氏不都是你們兄弟倆的?”
“我要的不是錢,也不是勒氏。我需要的,只是和心愛的人平靜地過一輩子。”
“不求上進的孽障,跟你父親一個樣。”
勒翰一聽到爺爺提及父親,沉寂多年的心結,終於伴着怒火噴了出來。
“別提我父親!在我媽媽的祭日,您還強迫他談笑風生地去應酬,去完成什麼該死的合同。您知道他心裡,是在滴着血來簽定合約的嗎?我真的不知道除了勒氏的發展,您到底還關心什麼?”
他在大學時,無意中發現了父親的日記。明白了,父親病重多半是,由於長年累月,負重的工作壓力和思念母親的鬱鬱寡歡造成的。
他怪爺爺以工作爲中心,忽略了父親的內心感受及身體健康狀況。從那以後他搬離了老宅,過起了自己想過的生活。
“不孝子孫,敢這樣跟長輩說話。滾!滾出去!”
“我現在就滾,永遠不會滾回來。從今以後,這裡不再是我的家,您也不再是我爺爺。”勒翰衝了出去,這個家無比的冰冷,他一秒鐘都不願多作停留。
“阿皓,你還站着幹嘛?把他抓住鎖起來,讓他哪都去不了。”勒老先生喝令着,站在門口的勒皓。
勒皓慢慢擡起頭,直視着怒火中燒的爺爺,無動於衷。
“反了,連你也要反了!”
“爺爺我只想知道,我和阿翰是你的掙錢工具,還是勒氏金字塔中的殉葬品?”
“我最信任尊敬的爺爺,我一直把您的話當做金科玉律。您卻讓我生活在欺騙中,整整五年。這五年,我的痛苦,你真的看不到嗎?”
勒老先生躲閃着,目光炯炯,語帶控訴,平時最聽話的孫子。他暗中揣測着五年前的事,是誰走漏了風聲?不管是誰,他一定饒不了那個人。隨後,他語氣緩和地對勒皓說。“阿皓,勒氏的價值你最清楚,將來都是你的。”
事到如今,爺爺還想用勒氏來將他套牢!真是可笑又可悲。“勒氏已經跟我沒有任何關係了,您保重。”
看着他們一個個決然離開,勒老先生惱羞成怒。“滾,你們都滾!勒氏是我一個人的。”
寬廣又寂靜的老宅,迴響着他的咆哮,迴應他的只有一遍遍空洞的迴音。
勒翰不知要怎樣面對林珞,讓她經受痛苦的根源,居然是自己的爺爺。他從來就沒想過,爺爺會做出這樣殘忍的事來。
爺爺一直不重視他熱愛自由的心,出於家庭榮譽與責任,他理解並強迫自己,不能對勒氏置之不理。
對於他的愛情,爺爺的反對。他也總是樂觀地,讓時間來證明自己所選擇是對的。對爺爺的發難,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卻沒想到變成了縱容。
他邁進家門的腿,彷彿千斤重。他該怎樣做,才能彌補身負顯赫家族,給他深愛的女人帶來的傷害?
空無一人的客廳讓他緊張起來,他奔去二樓,找遍了所有房間都不見她的身影。剛纔不知如何面對,瞬間轉變成再也見不到她的恐慌。
口袋裡的電話,適時打斷了他自己嚇自己的想像。“老婆你在哪,我去找你。”還沒等對方說話,他迫不及待地喊着。
“我在外面,晚上回去。”林珞聽出他的心慌,語氣平緩讓他放心。
等待,永遠都是最折磨人的。
勒翰不時地看着腕上的指針,時間就像反應遲鈍的爬行動物,半天走不了一步。跟他狂亂的心,完全唱着反調。
在霓虹初上,他終於等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老婆!”他跑上前抱住她,纔算安心。
“阿姨,他是誰?他怎麼可以抱你。”這時,一個小小的人兒開口問,破壞了這溫馨的場面。
林珞推開勒翰,蹲下身對着小女孩說。“小葵,他是阿姨的老公,叫叔叔。”
“噢!你就是那個壞叔叔,讓阿姨哭的壞叔叔,討厭你。”小葵氣鼓鼓地對勒翰說。
小孩子直白的話語,讓本就他愧疚的心,更加的無地自容。
勒翰蹲下身拉着她稚嫩的小手,很鄭重地說。“小葵你說的沒錯,我就是個壞叔叔,只會讓你阿姨哭的壞叔叔。”
林珞明白勒翰的心情,也知道他爲什麼說這些話。打斷了他再繼續說下去,免得嚇着小葵。“小葵你餓不餓?”
“阿姨,我好餓。”
“我們去看,叔叔給我們做什麼好吃的了。”小孩子總是很容易,被好吃的吸引注意力。
“老婆,我還...沒做飯。”勒翰才發覺自己魂不守舍地呆了一天,什麼都沒做。
“那你在幹嘛?”
“我一直在等你,怕你不...我現在就去買菜,馬上就回來。”自知理虧的勒翰說完,一溜煙兒跑沒影了。
他像瘋子一樣跑着、笑着、叫着。好像得到了什麼寶貝!沒錯,他的人生中只要有她在,就如同摯寶。
“阿姨,壞叔叔是不是瘋掉了?”小葵拉着林珞的手,問。
林珞淡笑不語,她早就看慣勒翰的瘋瘋癲癲,習以爲常。倒是難爲了小葵,要適應他的節奏,還要花上好長的一段時間。
晚飯是一鍋麪條和幾盒罐頭,都是從陳伯小超市掃來的。時間太晚了,勒翰自知罪孽深重地,躲到沙發一角,看着林珞喂着小葵吃。
勒翰看着小葵眉眼帶笑的模樣,真的和小時候的大哥很像,有照片爲證,絕對是大哥親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