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回來很早。”林珞推開門, 看到勒翰居然在家。
“老婆,是你回來晚了。”勒翰看着她像平常一樣,放下包, 換鞋。
“幹嘛這麼看着我?”林珞看他直愣愣地看着自己。
“老婆, 爲什麼不等我去接你?”他悶悶地問。
“不想你麻煩。”她只是簡單地想, 自己又不是什麼尊貴的大人物, 沒必要天天車接車送的。
‘她完全沒有, 做他女朋友的自覺?還是在她心裡,還有羅啓輝的特定位置?’不管是哪種原因,都讓他心裡不爽。
他盯着她的眼睛, 意味深長地說。“我不怕麻煩,最怕你迷了路, 把自己弄丟了。”
林珞敏感地聽出, 他話裡的潛在含義, 淡笑着說。“不會,雖然回來的路, 遠了一點,但我永遠都會記得家的方向。”
他沒點破,她也沒解釋。卻神奇般,讓勒翰的躁動煩亂的心,注入定海神針一般, 平息了不必要的憂慮狂潮。
——
勒翰從小超市經過, 被陳伯叫住了。“快到中元節了, 這是給小珞爸媽的香, 特意給她留的, 過兩天都沒處買去。”
最近,勒翰被勒氏的工作纏住了身, 差點忘了這個重要的節日,幸好陳伯的提醒。
“謝謝陳伯。”
“小子,小珞爸媽去的早,也怪難爲這孩子了。她脾氣拗,可心眼好,人又長得漂亮。你可要對她好,別傷了她。”陳伯語重心長地囑咐着。
“陳伯放心,老婆只有一個,當然要對她好的沒話說。要不然,您這摔跤高手也不會放過我的。”
“那是當然,想當年...”
勒翰終於聽完陳伯的想當年,拿着香回家。離中元節還有幾天,他不想現在提及,免得讓她過早悼念父母的沉痛。先把香放好,等前一天再告訴她。
勒翰打開抽屜,發現裡面全是捆紮好的香,跟他手中的一模一樣。不像是她提前準備好的,而是多年積攢下來。
這麼多年,陳伯都會留給她一束香。而她,難道從來沒去過父母的墓地?勒翰看向客廳的照片牆,一家三口的齊樂融融,感情那麼融洽,她不可能不想念父母,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老婆,這個鬧鐘怎麼弄?”林珞洗過澡,就看到勒翰在牀上,擺弄她的舊鬧鐘。
“你沒什麼好玩的了?”這個男人玩心像個孩子似的,什麼都想擺弄明白!
“不是,我明天要5點起牀。”
“要加班嗎?”林珞看他最近極少加班。
“明天是中元節,我要去墓園。等我回來再接你,這樣你就可以多睡會兒。”勒翰解釋着。
“不用了。”林珞都忘記了這個節,或者說,她根本不想記得,這個看望爸媽的特殊節日。
“我不會太晚回來的。”林珞的拒絕,讓勒翰以爲,是她擔心時間上,來不及。
“我不想去。”林珞拿過他手裡的鬧鐘,調好時間,放到桌上。
明天是中元節,街頭巷尾的老人,都準備着去靈園墓地看已故的親人。而她並不打算要去的回答,這讓他倍感意外的同時也證實了,那滿抽屜的香,是陳年累積的結果。他心中的疑問又一次擴大再擴大。
中元節,與清明、寒衣,是傳統古老民俗中的三大鬼節。看似與時俱進的年輕人,沾不上多大的邊。尤其像勒翰這樣的,在他人眼中的富二代。
勒翰是在上中學時,每到中元節都會來看望父母,一直到現在。
每次都是一個人來,他覺得這是他跟父親獨處的時間,就像小時候。他放學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父親的房間。
那時父親已經在生病了,總是拿着母親的照片看了又看。見勒翰回來,就把他抱到膝上,拿着大相冊一邊看一邊講,如何與母親相識相知相戀。
年幼的他,不懂父親對母親的愛,是如何的深沉。他只曉得在那段短暫的放學後,可以天天見到,不再忙碌的父親,也可以從父親的口中得知,跟母親一切相關的事。
富甲一方的勒氏,還是沒能留住父親,僅尚至中年的生命。年紀小小的他,在第一次來到墓園送父親時,就深深領悟到,在死神面前,錢就是一堆沒用的廢紙,完全不能換來,通融的號碼牌。
那時的他,看着爺爺和大哥,突然覺得害怕。害怕再失去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他常粘着大哥,爺爺安排的學業,即使再不感興趣,他也會極力完成。
直到大學前,他去父親的房間道別。無意中發現了父親的日記,他與爺爺大吵一架,從此極少回到,那個曾經他誤認爲溫暖的家。
勒翰把鬱金香,放到父母的墓碑前。一開口,就是不着調的說着近況。
“老爸,替你給媽的買的花,滿意吧?最近你有沒有變帥?我可是變帥了。先悄悄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有愛的女人了,不過還沒徹底搞定,先不要跟媽說。下次我帶她來,再給媽一個驚喜,先替我保密。”
勒翰想起最初見到林珞,有次也是在這。當時她從自己身旁經過,他主動暴露自己身份叫住她。
他還記得,那晚長椅上她的笑中,還有前一刻的受傷未消,就這樣悄無生息地鑽進他心裡,撫動着他的心絃,輕而明地奏出一串心疼的音符。
他依尋記憶,向墓園深處走去。他瀏覽着經過的每塊墓碑,查找着家裡照片牆上的留影。
經過一個長長的臺階,他終於找到了熟悉的面孔。整理了下衣服,頗爲正式地自我介紹。
“伯父伯母好,我是你們女兒的未婚...”他剛要說出未婚夫三個字,覺得騙老人家不好,又改口道。“我是林珞的男朋友,你們一定想知道寶貝女兒的近況,我特來報備。”
“最近她的體重沒有增加,但有好好的按時吃飯。睡的不算太早,但極少失眠。工作上不用擔心,她有實力。生活上也儘管放心,有我在,竭盡所能讓她快樂。”勒翰打着包票。“對了,我爸媽就在C區,有空可以找他們聊天,我爸爸很愛下棋...”
勒翰在墓園又停留了段時間,回到市區後,並沒有直接回家,有件事需要去查清楚。
從他聽林珞說起戀愛經歷時,他就覺得哪裡不對。以她的家教培養出的性格,是不可能在短短几個月,就決定結婚這樣的終身大事。
也許發生在別人身上,認識幾天就閃婚,也不會大驚小怪。但對她來說,過於草率,完全不屬於她的行爲標準。
勒翰的人脈,不如他大哥久經商場的廣,但也有他自己的朋友圈。在健身房認真的教學態度,讓他有了不錯的人緣,辦起事來也方便許多。
他的眼中平添了一抹陰鬱,瞥向旁邊的檔案袋,裡面記載着林珞父母的死因。他無意調查林珞父母,畢竟人已經故去,只是同是父母早早離世的他們,表現出的懷念卻是截然不同。
儘管,她似有若無流露出的逃避,還是讓他察覺到異樣。他大膽猜測林珞對父母的心結,的確是真實存在的。
他回到家,上了二樓。站在林珞父母的臥室前,他想起她上次扔前男友送的禮物時,站在這道門前,很久很久都不曾進去。
那時,他以爲是不捨前段感情,原來是另有隱情。
當他得知,她的性情改變的最初原因,並非是來自那場車禍,而是緣於父母雙親的相繼離開。那段戀情充其量是,她人生遭遇中的雪上加霜。這讓他有一絲慶幸,也更讓他倍感心疼。
他擰動把手,房門居然沒有上鎖。原來這麼多年,是她把自己緊緊鎖在內心深處。
室內的全部被白布遮擋,依大體輪廓,依稀可以看出簡約而樸素。
牀頭牆上,掛着一張泛黃的老舊照片,年代久遠,是林珞父母年輕時的留念。
男人戴着一副黑眶眼鏡,斯文儒雅,教書育人的氣質。怪不得,她的前男友會是羅啓輝,原來是參照着她父親的樣子。旁邊的女人溫婉端莊,僅僅是微笑的樣子就很美。林珞的長相更多遺傳於媽媽。
他將相框小心地摘了下來,用袖口輕輕地擦着,上面多年的灰塵。
“伯父伯母,爲了打開她的心結,我要做一件事,請你們原諒。”他鄭重地對着照片裡的人說着,似乎他們就坐在他的面前。
林珞回到家,聽到叮叮噹噹搬動傢俱的響聲。是從二樓傳來的,她以最快的迅速跑上樓。父母的房間的門開着,勒翰正在推着櫃子。
“誰讓你隨便進我爸媽的房間,亂動這裡的東西。”林珞臉上的驚怒顯而易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