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們分手第九十天。”他在她身邊坐下, 平靜地說:“三個月了,三個月的時間你都幹了什麼,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 像什麼樣子!”
“要不是因爲你有那麼多爛帳, 我哪會被他拐到那鬼地方去。”她聲音越說越輕。
“你在指責我?”
“你還不是隻會指責我。”
“予諾, 我不想再和你吵架了。”滕紀元看着她, 語氣平和, 神色如常。莫予諾卻覺得他的話裡有說不出的倦怠。累了嗎,很累嗎?她發現這簡單的話比刀子更鋒利,一刀一刀把所有殘留的情感都閹割。她的手指揪緊絨面沙發, 指尖掐進去,有一道阻力沉重遲緩, 怎麼也衝不破。擡頭看着她說:“那我們不吵架, 你說到底要怎麼樣。”
“我們好好談談。”
他坐在她身邊, 看她一眼她便離他遠一點。
他說:“你做什麼,坐好。”
莫予諾乖乖地坐好“你想說什麼, 你說啊。反正我沒錯,都是你的錯。到處亂交女朋友的人是你,說沒分手的人也是你。那你這種行爲叫什麼,反正你沒權來指責我。”
他扯扯嘴角:“你天天說我交女朋友,你真那麼希望我有女朋友?”
莫予諾不會撒謊, 又不知該如何回敬他, 憋着氣不說話。
“說話。”
“那個柴。。。”
“你要不想我現在就去殺了她, 儘可以在面前提起她。”
“她怎麼你了?你被她□□啦?”莫予諾好奇心起。滕紀元眼一瞪, 她立馬又把話咽回去:“還有那個生物博士呢?”
“哪個生物博士, 我們公司多的是博士。”
“你彈琴給她聽。”
“就是你和顏玉琢一起去餐廳的那一天是不是。”他笑:“不過是我一位師姐。”
“你彈琴給她聽。”她重複說。
“我這位師姐一向自視清高,最瞧不起我這種暴發戶的兒子, 要請她來我這裡做事,可不容易啊。”
“所以你彈琴給她聽。”莫予諾死揪着彈琴不放。
“何止彈琴,能做的我都做了。”
“滕紀元!”
“但是這琴,我還真不是彈給她聽。是你沒用心聽,你沒聽到我在彈什麼,你一向這樣,從不認真看一下我,從不認真聽我說話。”
莫予諾被他說得心虛,竟真的覺得錯的全在自己。可是細想,恍惚又覺得不對,他們這間不只是個彈琴的問題,如果這麼簡單,如果三言兩語就能解決,又何必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她雙手抓着沙發布,低着頭不說話。
滕紀元轉過她的臉,五指抓住她的下巴。她打他的手,掌心打在他的手背上,沒把他打疼反而弄疼了自己,眉頭擰起來。
他看她那樣子,忽然咧嘴笑,笑得疏離冷漠。
鬆了手,很客套生疏地叫她:“莫予諾。”
“幹什麼。”
“你知道我想幹什麼?”他問。
“不知道。”她被他叫得心裡發毛,手腳僵硬,一動都不敢動。
“我想把你綁在身邊,一刻都不讓你離開。”他平靜地說。
“你在發瘋。”
“對,我是在發瘋,不是現在才瘋,我老早就被你逼瘋。我是個瘋子,纔會愛上你。”低沉的聲音從他喉嚨裡蹦出來,平靜的語調後面似壓抑了無數的情感。
莫予諾退後一步:“滕紀元,你不能逼我。”
“我逼你?我給了你三個月的時間還不夠。給你時間,給你空間,給你自由,沒用。你這個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要什麼,既然不知道,就好好地留在這裡。哪裡也別去。”
“你在發瘋,你在逼我討厭你。”
滕紀元愣了一下。
趁着他發愣空檔,莫予諾推開他往門口跑去。跑了沒兩步,他上前一步抓住她的衣服,她身上還穿着他的衣服,空空蕩蕩,手一抓,露出纖細的腰肢。他抓住她,把他扔到沙發上,她像只小野貓般馬上蹦起來,他將她壓在沙發上,她用指甲抓,可是她從來不留長指甲,健碩的肌肉又隔着層衣料,滑溜溜地什麼都抓不住。她連他的皮層碎屑都抓不住,什麼都抓不住。
胸貼胸緊緊壓着,起伏的胸部,急促地喘氣,從她嘴裡呼出的氣息指在他的鼻端,甜甜的清香,這麼熟悉的味道,多久沒有嚐到了,又有多久沒觸到指間的柔軟,一切好似發生在昨天,一切又像已過千山萬水,遠隔重洋。
他從來不壓抑自己,想要什麼就去得到。只有爲了她,給她自由,只爲能讓她認清自己內心的真正的情感。近一百個日日夜夜,強迫自己不去見她,不去碰她。如今他再也不想忍。
他吻她,熟悉的,甜蜜的,一觸碰就不就讓人慾罷不能。他的舌叩開她的齒關,盡情吸吮她的甜蜜。她咬他,他不管,長驅直入,縱情肆意。
他要她,那麼強烈的願望,這世上再也沒有什麼能阻上。手滑進她衣服,解開胸衣,觸摸到光滑的肌膚,細膩柔軟,每一根汗毛豎立,每一粒小小的疙瘩,都讓他嗆然。嘴裡含進一滴鹹鹹的液體,他的脣蜿蜒而上,吻掉她的淚,吻着她的眼。
“爲什麼要哭?”他說。
“你別逼我,我不想恨你。”
“你就是不信我。你寧可相信我有其它的女人,也不信我愛你。”他把頭埋在她的頸窩,一動不動。
她知道他說的對,他們之間的問題不是愛不愛,而是相不相信。
明明知道該去相信,卻不敢相信。明明應該相信卻不能相信。
滕紀元坐在客廳地板上,通往天井的門移開,白石砌就的小池子氤氤地冒着水氣,一株高大的芭蕉擋住些許陽光。暖暖的光線照在地板上,照在他身上,照在一切能普照的地方。他沉默地抽菸,身邊的菸缸堆滿了菸頭。不知過了多久,他一直單調地坐在那裡,看着這個單調的天井。當初他只想在這裡砌個露天浴池,不想作任何裝飾。風水師說,不可無綠,他才種了一株芭蕉。種了才知是多大的錯誤。
每當雨天,雨點打在蕉葉上,他才知什麼叫做雨打芭蕉,點滴到天明。他本來是爲了尋求慰藉纔買了這塊地。爲了前面的那幾棵老槐樹。很小的時候,他的父母只有在一個時候纔會流露出溫情。
那就是他們懷念小時候住過的舊房子。懷念房子前面的幾棵老槐樹。似乎每幢老房子前面都有老槐樹,他後來去尋訪,房子沒了,樹也沒了,舊有的根基一點點消失。但他一直在尋找,尋找屬於自己的溫情。
找到了,才知道更寂寞。雨打芭蕉,點點滴滴。
這是個寂寞的居所。
他按熄了最後一根菸說:“明天我會把你東西搬過來。”
莫予諾坐在客廳中間的地毯上,白色的長毛地毯柔軟如絲。她說:“我不會搬過來,你相信把我綁在身邊,就能解決所有問題嗎?”
“我沒有問題,所有的問題都在你那邊。”他背對着她說:“你太擅長逃避,除了牢牢看住你,我別無選擇。”
他站起來,看向她。他的眼裡有太多內容。莫予諾發現自己從來沒有想過去了解他,她從來沒有真正瞭解過他。
錯了,從一開始就錯了。她不該去招惹他,她不該讓他愛上她。如他所說,她那麼懦弱,那麼自私,根本無法承受他的愛。
她不是他的良人,不是他的那朵玫瑰花。
晚上,她睡客房。滕紀元呆在她房裡直到她睡着才離開。
半夜口渴醒來,她起牀去廚房倒水喝。經過客廳,月光透過簾子把影子映在牆上,一條條的細棱子拉長放大,變幻出迷離的映象。依稀有風吹進,她走到門邊才知門沒關上,天井裡巨大的樹葉泛着白的光,暗面黯沉如鐵,反光處如銀絲素裹。她把門關上,門移動時發出低低的磨擦聲。
身後有悉索的聲響,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你在幹什麼?”
她轉身,藉着月光看到他半躺在沙發上。
他竟睡在客廳裡。
他可是當真做起了看守的工作?
莫予諾說:“我喝水。”
咕嚕咕嚕喝了一大杯水,然後把杯子往他面前一放說:“看到沒有,真的只是喝水。”
滕紀元沒有看杯子,只是說:“快點去睡吧。”
回到屋裡卻再也睡不着,耳朵豎起,聽着客廳的聲音。
什麼聲音都沒有,靜悄悄。
好不容易有了睡意,一大早又被他給吵醒。他早就穿好了外衣,把她從牀上拉起,扔給她一套衣服說:“快點,不然我上班遲到。”
他把她送到報社,整棟樓清清靜靜,只有保安拿了布抹桌子。他搖下車窗與她說話:“下午我會來接你。”
“我說不要會有用嗎?”
他笑:“女孩子乖一點纔好。”他心情好時,笑起來極好看,清朗的空氣襯着他的笑臉,莫予諾一顆心飄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