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坐上何悠的車, 他開車炫技,左突右突,她簡直像坐在噴氣式飛機上, 五臟六腑排江倒海般地翻滾。頭暈乎乎地, 意識不清之際, 又被他帶上了一架噴射式小飛機。
這回是真的飛機, 螺旋轟鳴, 莫予諾意識到自己身處何地時,抱着頭嚇得哇哇直叫,她對飛機有一種天生的恐懼感, 她害怕高空,害怕一切空浮的感覺。
還記得滕紀元帶她去遊樂場玩, 她只敢坐旋轉木馬, 無論他怎麼誘騙, 她抱着柱子就是不肯動。
幾十米高的升降,她站在地上都看得頭暈腦脹。
那一趟, 他只跟着她在地面上玩射擊遊戲。
並不是所有人都會處處順着她。
莫予諾捂着耳朵,還是能聽巨大的轟鳴聲,幾乎要刺穿耳膜。她嚇得尖叫,要死了,她就要死了。腦子裡只有這一個念頭。
何悠也捂着耳朵對着她大聲叫:“吵死了, 快閉嘴, 從沒見過你這樣的。”
莫予諾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兩人臉對着臉, 一個叫得比一個大聲。
飛機降在一處海域, 其實飛了沒有多遠,莫予諾已經嚇得手腳發軟, 就差口吐白沫。根本來不及細看周邊情景,不知這是某處海島還是大陸海岸線。
何悠不知從哪裡拖了一艘帆船出來,對暈頭轉向,還沒回過神來的莫予諾說:“喂,別哭了,快起來,帶你去玩帆船。”
何悠的聲音隨着海浪聲帶進她的耳內,她這才靜下來,看清了自己所處的環境,一座像小島一樣的地方,無數樹木,桃李開得芬芳嬌豔,靜悄悄,除了海水輕輕沖刷沙灘,沒有任何人聲。
這是一座孤島,除了他們兩個人沒有第三者。
莫予諾害怕,無邊的恐懼襲上心頭,昨天晚上還躲在被窩裡偷偷地想着怎麼整何悠,現在,這些念頭立馬煙消雲散。她只想回去。
“沒事帶我來這裡幹什麼。我要回去。”她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
何悠嘿嘿笑着說:“沒事,我就想帶你來看看一個人。”
“誰?”
“這附近住着一個人,每年都要發一次神經,跑這裡來發一回瘋。每次他發瘋的時候,有另外一個神經病陪着他,哎,莫予諾,想不想見見那兩個神經病。”
莫予諾隱隱有些明白。
何悠不會平白無故帶一個女孩子出來。
這樣美好的春日時光,他更不會把時間浪費在一個素昧平生的女子身上。
何悠跳起來,把帆船推下海。
白色的帆船,清澈碧藍的海水,海鷗歐歐地叫,遠處的海面上有星星點點的的白色帆影。太陽暖暖地照下來,海風夾帶腥味。
海水很藍,寧靜詳和,和她平時所看到的海並不一樣。
她所在的岸上也極美,大片大片的李樹,李花落盡,地上一圈圈滿是白色花瓣,風吹過,唰唰在地上移動。樹林深處,隨處有白色小木屋在綠影中若隱若現。
這是個寧靜的場所,不知不覺間,將她心中的恐懼蕩清。
她問何悠:“這裡風景很好,是哪裡,我以前怎麼沒聽說過。”
“有些人啊別的本事沒有就是獨佔欲強,看到好的風景都鎖起來。我告訴你,”他壓低聲音說:“我們現在是私闖禁地,怎麼樣,興奮吧。”
何悠的話像興奮劑,似乎預似着她,前方有什麼在等她。莫予諾的活力又回來了,幫着何悠把船推到海里去。
跳上船板,抓住纜繩,把帆升上去。碧藍的天空,萬里晴空無雲,天與海無邊地大。前邊有人駕着風帆左右旋轉,激昂美妙。
她的心被勾引,早就忘了和他出來的最初目的,對何悠說:“我們爲什麼不玩那個,那多刺激。”
何悠說:“你連飛機都不敢乘,還想玩風帆,老老實實坐着吧。”他叫莫予諾穿上救生衣操帆,自己則悠閒地開了瓶啤酒,躺着曬太陽:“把酒當歌,人生幾何,多麼悠閒的生活,多麼幸福的人生。哎,莫予諾,錯了,不是這樣,你拉錯繩子了。”
莫予諾正對着一堆的繩子發愁:“我不知道該怎麼轉向。”
“管那麼多做什麼,坐下來喝酒。”他遞給她一瓶啤酒,小小的帆板上全是啤酒與零食。莫予諾接過,剛打開,何悠忽然大喝一聲:“趴下。”
莫予諾嚇得手中的啤酒飛出去,身體被何悠壓住。
撲天蓋地的海浪打過來,淹沒整個船體。她大怕尖叫。
他們兩個全身都溼漉漉。一艘遊艇從他們旁邊急馳遠去,何悠說:“怎麼樣,興奮吧,刺激吧,快,咱們追上去。”
小帆船去追大遊艇。莫予諾耷拉着臉,無言以對。
她發覺何悠本身就是個神經病,而那艘遊艇在這麼大的海域中,居然要擠到小帆船旁邊,也是神經病。
自己和這麼羣神經病混在一起,纔是最神經的。
遊艇轉了向,又朝他們駛來,何悠興奮地不能自己,喝完一罐啤酒,大聲叫嚷着說:“拿起武器,準備戰鬥。”
捏癟一個酒罐,高舉着說:“衝啊。”
帆船懶懶地在原處打着轉,一隻海鳥飛過,啪嗒一聲,鳥糞落在莫予諾頭上。
一坨島糞落在莫予諾頭上。
莫予諾本來以爲自己這一天已經夠倒楣,先是坐了飛機,後來被浪花澆成落湯雞,緊接着又捱了坨鳥屎。
而頭上挨鳥屎,這纔是一天黴運的開始呢。
遊艇停在他們旁邊,有一個人站在船舷處,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們,涼涼地說:“何悠,你今年幾歲了,怎麼屢教不改,又跑來了,我這裡可沒什麼讓你偷了?”
“邵榮生,你還有什麼是值得我偷的,你這座破島我纔不稀罕。今天我帶我女朋友出來兜風,你這個連老婆都留不住的人,趁早離遠點。”
“你一個小破孩,別天天老婆長老婆短的,讓人笑掉大牙。”邵榮生嘴上何悠,眼睛卻盯向莫予諾。
莫予諾根本不敢去看他,在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她就縮起身躲到了陰影處。小小的船身,坐下兩個人已經很擠,根本無處可躲。
可她還是自欺欺人的背過身去,躲在帆下的陰影裡,看不到,聽不到,是否就能當作她不曾在這裡出現過?
想起何悠口中的另外一個神經病。
那另外一個神經病,他也應該在那船上吧。
她想擡起頭望上去,卻久久不肯轉過身去。
邵榮生的聲音鮮活利落地在頭上響起:“何悠,這莫予諾是你的新女朋友?你真是夠利害的啊,是嫌自己失戀次數不夠多是不是,屢敗屢戰,不錯。”
“今天這屢敗屢戰的人可不是我,滕紀元那傢伙在不在?”
“要找他自己上來看吧。”
舷梯放下來,何悠三兩下就竄了上去,扔莫予諾一個人在帆船上。莫予諾頭皮發麻,她不想上去,可是不上去,她一個人又無法把船駛回岸上。
邵榮生說:“上來吧,放心,有我在,他不會對你怎麼樣。”
上了甲板,甲板上空蕩蕩的就只見邵榮生和何悠兩個人。左看右看,發現船上居然沒有船長,沒有水手,更沒有想象中的鶯歌燕舞。
滕紀元也不在,她沒有找到他。
心底有一陣輕鬆,又有種失落。
何悠在一邊大聲嚷嚷着說:“滕紀元呢,叫他出來,我今天要和他一拼高下。”
“你拐了人家女朋友,是來耀武揚威的是吧。不過說起來也算是一報還一報,你以前被他搶了那麼多女朋友,今天算是還是一箭之仇了。”
邵榮生大笑,笑起來,海風烈烈刮動。莫予諾彷彿聽到巨大的船帆被風吹動的聲音,可是這裡是遊艇,沒有船帆,是什麼在不停地颳着,一顆心隨之跳動不已。
身上的衣服還是溼漉漉的,天氣又不熱,風一吹,冷到骨子裡去,她打了個噴嚏,一條毛巾搭在她頭上。
“又髒又臭。”
莫予諾驀地擡起頭,滕紀元從她面前走過。一身淺藍的休閒衣,在這蔚藍的背景中,逐漸融爲一體。他掃了她一眼,她呆呆地看着他。
落魄尷尬的時候,她最不想碰見他,可是又捨不得移開目光。
邵榮生在那邊和滕紀元說:“你不是說她不敢坐飛機嗎?你瞧現在,她是沒學會走先會跑了,連小飛機都敢坐,一坐坐到這邊來了。”
莫予諾聽了,恨不得衝上去把邵榮生的舌頭割下來。
滕紀元瞪着邵榮生說:“說完了?你閒得發慌是不是。”
“我不閒,是何悠閒得發慌想找人決鬥,你們兩個情敵見面。。。。。。”
“情敵?”滕紀元冷笑:“他配嗎。”
何悠也在打噴嚏,一下,兩下,正要開口罵滕紀元,三下四下,他和莫予諾兩個人,此起彼伏的哈啾聲。聽得滕紀元皺起眉。
天色漸陰,風大,莫予諾一身衣服都溼漉漉,風一吹,凍得瑟瑟發抖。
冷了,她也不開口說一聲,滕紀元聽得心中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