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玉琢還在說:“你和他在一起, 你的生活會順暢許多。”
莫予諾沒好氣地說:“你要我說幾遍,我已經跟他分手了。現在我們什麼關係都沒有,再說了, 沒有他, 我的日子不是過得好好的。”
顏玉琢說:“你還說和他什麼關係都沒有, 看看你現在, 你開的車, 你穿的衣服,哪一樣不是他給你的。”
莫予諾說不過她,耍無賴地說:“我樂意, 我喜歡,你管不着。”
顏玉琢說:“你本來好好的一個人全被他給帶壞了, 滕紀元可是他們圈子裡出了名的壞品味, 最愛大俗大豔的東西, 在美國,只愛胸大無腦的金髮美女, 回了國,他身邊出現的哪個不是俗豔之極的拜金女郎。”
“你不要胡說八道,他纔不是。”莫予諾一聽她說滕紀元壞話,馬上反駁:“你說話太刻薄。”
顏玉琢不肯停嘴:“你好好一朵小野花,硬是被他栽培成了庸俗紅玫瑰。”
莫予諾說:“他品味差?你是在諷刺我吧。”
“有嗎, 我不覺得。”
莫予諾瞟她一眼, 淡淡地說:“你是被男人傷得太多了。”
“比不上你, 盡會傷男人的心。”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互相刺着對方, 莫予諾還在開車, 心思都被顏玉琢帶走,一心不夠兩用, 說不過她,到最後軟了口氣說:
“你能不能別再刺我了,我在開車哎,心情不好可是會出人命的。”
顏玉琢呵呵笑起來,她扔了煙,像以前在學校裡一樣,伸手捏她的臉,然後故作吃驚地說:“呀,瘦了這麼多,真的失戀了。”
莫予諾說:“你不要在我面前說別人壞話。”
“我說他做什麼,我和他又不熟。和你熟才刺你呢。”
“你和他不熟?”莫予諾話裡含着酸:“不說了,反正我們現在都這樣了,我也不想說你什麼。”
“你不會真那麼俗氣吧,當真以爲我和他有什麼。他身邊死氣白臉要纏上他的女人要多少有多少,哪裡輪得我,從一開始他就只盯着你,我算什麼,哼,這個人,予諾,我也實話實說了吧,若不是他對我有點用,我瞧都不會瞧他一眼。”
“別再說了。”莫予諾低聲說,她不想再從顏玉琢口中聽到他的名字。
“他那麼多事,要一一都讓你知道,我看你就從此不用睡覺了。予諾,你別把別人的世界看得和你一樣單純,滕紀元的世界複雜到讓你害怕。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的生活是乾淨的像白紙一樣,你越是追求純粹的感情,這感情越是複雜,越是什麼都得不到。”
莫予諾閉上嘴,沒說話。
顏玉琢說:“你也別裝了,別口口聲聲說和他沒關係,我看你根本就沒忘了他。”
莫予諾不肯承認,但潛意識裡又不得不承認,她忘不了他,從來就沒有忘記過。
這些日子來,他一直沒有與她聯繫,不是沒有失落。有時候半夜裡睡着,會忽然出現幻覺,以爲自己的手機在響,騰地從牀上爬起來,拿起手機一看,什麼都沒有。
真的沒有他,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一個人看電視,一個人玩遊戲。
逛街的時候,聽到店鋪裡傳出悠揚的音樂聲,林曉培暖暖的聲音在唱,有多久沒見你,以爲你就在那裡,原來,你就在我心底。
她站在店鋪門口,站着挪不動腳。
車裡還是放着林曉培的歌,曾經這些歌,他與她一起聽。而現在,坐在她車裡的只有顏玉琢。
莫予諾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胡亂地開着車。顏玉琢在一旁說:“予諾,我們去哪?”
“你要去哪?”
大眼瞪小眼,兩個沒有目的的人。顏玉琢說:“反正沒事幹,我們就跟着前面那輛車子吧,它到哪我們也到哪。”
“你好無聊。”
“你不是比我更無聊。”
前面是一輛商務車,暗沉沉的顏色。莫予諾覺得眼熟,還沒回過神來,顏玉琢開口說:“那不是滕紀元的車,快跟上。”
莫予諾看她:“你怎麼知道?”
“你不認識他的車牌?”
猛地一下,莫予諾的手指打滑,車速明顯慢了下來。顏玉琢一個勁地催促:“還不快點。”
車速越來越慢,她不想跟隨,她想調頭回去。
“你這個人,在擰個什麼勁啊,大馬路上,你不開這條道還開哪條道。”
莫予諾本來是不想跟的,沒奈何,滕紀元的車在不遠處的一幢小洋房前停下。她遠遠地放慢了車速,看着從車上下來的人,滕紀元依舊高大英俊,伴在身邊的女子漂亮迷人。
他又換了新女伴,總有這樣美貌氣質俱佳的人陪在他身邊。
她坐在駕駛室裡,看着他們兩個人一前一後進去,他很照顧她,有種她從沒見過的紳士風度。
莫予諾閉上眼,不想看。
他的身邊永遠不缺少女人。當她還糾結於一段戀情的結束的時候,他早就不知道走過了幾座橋。身邊的風景太多太美,實在讓人流連忘返。如果是她,有那麼多人圍上來,只怕也會忘了身在何處。
顏玉琢早把她拉下了車。
莫予諾問:“這是什麼地方?”
“餐廳啊,我記得這裡的花園很漂亮,餓了吧,我們也去吃飯。”
兩人一起進去,找了個角落坐下,有一堵圓牆隔着,又正好能看到滕紀元的位置。她看不到他的臉,他沒脫外套,坐下時,能看清背部虯勁的線條。而對面女孩子的臉龐,清麗,嚴肅,偶爾的笑靨更能讓人心神盪漾。顏玉琢回頭看了一眼說:“沒你漂亮,沒你鮮豔,不過氣質比你好。”
莫予諾打她的頭:“不要亂看。”
侍者上了菜單,打開來,兩個人都倒抽一口氣,一個菜就要用去她們半個月工資。一個個數字讓她們深恨沒有遁地術可以就此溜走。
顏玉琢說:“你比我有錢嘛,這次你請客啊。”
“我已經吃了好幾天的的稀飯,好攢了錢把我那車門修一修,你知道,我那車一開,門會自己飛出去。”
“你都有車了,我還要攢錢買車。”
“你都有錢買車,我好久不知道現金長什麼樣。”
服務生站在他們身邊,滿臉堆笑,眼裡是不可捉摸的意味。莫予諾幾乎要開口問他:“請問你們這裡最便宜的東西是什麼?”
要不是顏玉琢使勁地用腳踢她,她是真的會問的。
最終莫予諾點了一客甜品,顏玉琢點了份水果沙拉,外加特別說明:“沙拉和水果要分開。”
莫予諾說:“你可真挑剔。”
“我本來就不吃沙拉,可是花了這麼多錢不要太虧了。”
餐廳樂隊奏起舒緩的樂曲,侍者漿得乾淨筆挺的襯衣,富有舊時代感的雕飾,牆上掛的名家版畫,桌上的方形玻璃瓶上插了兩支繡球花,粉櫻色的十字花朵累累垂垂聚在一起。等餐空檔,莫予諾垂下眼用手一下一下撥弄着嬌嫩花瓣。
擡一擡眼就能看到滕紀元的背影,附送他的女伴的笑容。
莫予諾始終不敢再擡頭,她沒有這個勇氣。
樂隊的演奏忽然停下來,過了稍一會兒,餐廳裡響起孤獨的鋼琴。
鋼琴華麗又平穩,似空谷迴響,在她耳邊久久迴盪不去。所有的聲音都從她耳邊消失,只留下孤單而華麗的樂符。
像流水一樣從指間流瀉出來,輕脆悅耳,深情婉轉。
顏玉琢輕輕說:“是滕紀元。”
莫予諾擡起頭,她看不到滕紀元,只看到那名女子拿着長飲杯的手停在空中,明顯愣住了。臉上神色複雜,諸多表情一起浮上來。
莫予諾的神色複雜又難以控制。
顏玉琢說:“沒想到他還會彈琴啊!”
她說:“我從來不知道他會彈琴。”
雙手緊緊握成拳抵着桌子,牙齒咬着嘴脣,咬得發白。眼光所及之處皆是樂符,繡球花小小的花瓣隨着音樂在空氣中震動,那邊女子的笑在臉上慢慢盪漾。
她從來不知道他會彈琴。
他從來沒有爲她彈過琴。
莫予諾的指甲掐進掌手。她的指甲剪得短,可還是很疼,很疼很疼。
顏玉琢嘲笑般地說:“現在暴發戶都挺注重素質教育的,這琴彈得真不錯,要不你也上去秀一段,震震他,就說獻給你最深愛的男友。”
莫予諾說:“你給我一把二胡,我一定震死他。”
甜點還沒端上來,鋼琴聲還在持續,她再也受不了,呼地站起來拿起外套拿起包衝出門去。留下顏玉琢一人在那,想大叫她爲了維持形象又不得不優雅地坐着。
那一天不知是怎麼過來的。莫予諾什麼事都做成。一個上午這樣流過,一個下午,也拿着一支筆一張紙趴在桌上。亂塗亂畫不知在寫些什麼。桌子冰冰涼,貼得久了,竟變得溫熱異常。
張明殊因爲自己對她的刻意疏遠,總存了一絲愧疚之心,默默地把她的活全接過去幹了。偶爾擡頭看她,她還趴在桌上,臉色潮紅。
已經是春天了,打開窗,微風吹進來和和暖暖。輕拂過她散亂的長髮,一片絲絲縷縷。他的心裡有千百種毛絨絨的觸感爬上來,輕輕撓着他的癢,又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