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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挑撥離間

30.挑撥離間

吃飯時, 莫遇春叫女兒去買酒,莫予諾不肯,她明顯看得出父親心情不是很好, 喝酒不過是借酒澆愁愁更愁罷了。

滕紀元說:“我車裡還有一瓶紅酒。”

他下去取酒時, 把莫予諾也一併拉下去, 莫予諾不由自主地看了父親一眼, 手卻沒鬆開。

這是很老舊的一幢公寓, 沒有電梯。扶手上原來的漆皮都捲曲剝落,露出裡面乾燥開裂的灰白色木頭。公寓門口有一家便利店,走過去不遠, 車停在那裡。

取了酒出來,交到她手上。

她握着冰冷的的瓶體, 涼意一點點滲進去, 十指冰冷無力, 幾乎拿不動那瓶酒。

她擡頭看他。深冬陽光本就不明亮,建築羣又將大半光線遮住。他臉上陰影浮動, 輪廊更顯幽深。他拉過她說:“走了。”

她沒有動,抓住他的手說:“我們到底該怎麼辦?”

她彷徨,害怕,充滿了無盡的擔憂,左顧右盼, 難以抉擇。

他看她原本飽滿的臉短短几天內消瘦下去, 下巴愈顯得尖, 這本該不是她所煩心的事, 愛情甜美多汁, 爲何偏要受俗世紛擾。

他說:“你不用操心,一切有我。”

她望着他, 他輕笑。

華東地區,冬季總是又陰暗又潮溼,大部分時間溼溼答答。偶爾飄雪,落到地上也了無痕跡。她每天都盼着出太陽,太陽如此溫暖,日腳淡光紅灑灑,薄霜不銷桂枝下。

而今天,他的笑蓋過了冬陽。

那麼淺,那麼淡。這是他最真心的笑嗎?莫予諾伸手按在他嘴角,他抓住她的手。

晚飯吃得並不是很愉快。莫遇春只顧自己喝酒不理滕紀元。紅酒並不是這樣喝的,莫予諾和滕紀元什麼都沒說。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與想法,誰也沒有絕對的對與錯,誰也不能去苛求別人,就算那個人是至親骨肉。

吃完飯,他們一起收拾,一起洗碗。

莫遇春坐在沙發上看報紙,一句話都沒多說。

將近十點,莫遇春作息時間規律,早早地要睡了,滕紀元才離去。她送他到樓下,一直看着那輛車消失在黑暗中。氤氤氳氳的夜色瀰漫,橘黃的路燈投下小小的一圈光暈,行人經過,留下長長的影子,孤單寂寥。路邊的便利店還開着門,走回來時,店員小妹探出頭與她說話:“是你男朋友啊?”

“嗯。”

“你男朋友又帥又溫柔,你真好福氣。”

店員小妹真單純,沒談戀愛前,莫予諾也像她一樣單純,在路上見到一對神眷侶,會衝動地走上前去握住他們的手說:“你們真般配,好羨慕哦!”

這樣的心境一去不復返了。

回到屋裡,莫遇春還沒睡,站在客廳等她。

小小客廳只有兩個人,氣氛卻非常壓抑。

莫遇春說:“你們的事我也不能管一輩子,總之,你是個大人了,要慎重考慮。”

父親這樣說,莫予諾竟更加不知如何是好。

春節臨近,莫予諾的媽媽一天幾個電話打過來,催問他們什麼時候回去。莫遇春早早地去排隊還是買不到火車票。他從來沒有趕過春運,不知道現在交通是如此緊張。莫予諾捨不得父親漏夜排隊,心裡思忖着要不要找滕紀元幫忙,是年底最忙的時候,她小小一個記者都累得夠愴,何況是他。總覺得不該拿這種小事去累他,又想,不找他找誰呢。想了很久,纔剛想撥電話,孟川一個電話打過來,問她要幾張票。

她與孟川交情不算深,見過幾次面,說過一堆客套話,他巴巴地打電話過來,自然不會是因爲她,而是爲了滕紀元。

孟川愛小題大做,就買票這麼點小事,被他渲染得恍如事關國體:“阿滕叫我辦的那是第一要緊事,事情沒辦成,就算小布什約我去打球,蓋茨約我喝下午茶,我也只能一腳踢飛他們。”莫予諾就聽他一個人在那邊嘮嘮叨叨說個沒完,實在是無語。

她說:“孟大公子,這是買火車票,我不是要去太空。”

辦公室裡還有一大票爲了回家而發愁的人呢,正好一併解決。結果加上同事的朋友,朋友的朋友,朋友的同學。滾雪球一般要了近百來張票。

出行問題解決好之後,深受春運之苦的那一大票人開始控訴社會不公,什麼一邊是幾萬人買不到票,一邊是上車後發現座位都空着。從鐵路局說到官員,從官員說到特權階級,不知怎麼着,最後轉到滕紀元頭上。莫予諾聽了心裡不是味,總覺得他們託了他的關係纔買到票,現在又在背後說他,很不地道。

她反駁說:“滕紀元他是自己辛辛苦苦掙來的錢,和那些公子哥們可不一樣,不要這樣說他。”

“你也不看看他都和誰混在一起,自古官商不分家。”

“他纔不是。”

同事們笑起來:“這還沒嫁過去呢,就一個勁地替他說好話,你可真是被他吃得死死的。”

其實莫予諾只是不願聽到別人說他不好。

而就在這樣忙碌的年末,柴玖玲那邊終於來了電話,約定了採訪時間。

莫予諾差點忘了還有柴玖玲這個人存在,已經被淡忘的陣痛又發作起來。其實沒過去多長時間,時間逝去,淡淡薄霧也逝去,他與她的面容又浮現出來。

她並不是個愛多想的人,能忘就忘了吧。可是心裡擔着的隱憂消不去,畢竟滕紀元與柴玖玲之間的若有若無的曖昧一直像根刺一樣紮在心頭,拔不出來,剜不去,他的柔情將它泡軟了,但它還在那裡,一直都在。

驅車去柴玖玲的工作室。那幢大廈地處中央商業區,她擁有一個樓層。通透闊朗的大廳簡潔明朗,華麗的霓裳是最美的裝飾。

莫予諾坐在長木椅子上等候,看那一件一件的衣服在面前走動。衣服造型風格明顯,大同小異,莫予諾一眼看出,自己曾穿過的那件禮服,就取材於這些作品這中。胃裡頭泛酸,她覺得自己是開始嫉妒了,對這些衣服,配飾,她一點都看不出美在何處。託着腮悶聲坐着,直到一位工作人員叫她,她纔回過神來。

柴玖玲在會客室等她。穿了修身簡潔的黑色一字扣長西服,白色高領羊絨衫,頭髮高高挽起。整個人更顯修長利落。會客室裡堆滿了花束,花藍,玫瑰和百合的香氣混雜一起,沙發椅面上的圖案是暗沉的玫瑰花。

柴玖玲說:“不好意思,剛結束一場秀,來不及收拾。你坐。”

莫予諾在一張單人沙發上坐下,柴玖玲坐在對面。中間一張玻璃臺幾,一隻深色陶瓷圓缸裡插了各色花朵。

五彩繽紛,熱鬧喧譁。

柴玖玲說:“希望這次訪談能在我下場時裝秀髮布前刊出。”

“那麼我們開始吧。”

柴玖玲叫人給她倒了一杯水,開始細緻而有條理地講她的設計生涯,講她孤身在法國學習工作的奮鬥經歷,講她最初的艱辛與後來的成功。她的敘述非常動情,平靜的臉上有淺淺的哀傷。

莫予諾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那些孤獨,寂寞,迷惑,一個人的歲月,是每個年輕女孩子都曾經歷過的,人人都有切膚之感。

莫予諾依着老套路問她:“這麼多年來,有那麼多幫助你的人,最想感謝的人是誰?”

柴玖玲說:“事實上,我一直很想謝謝一個人,因爲我不能厚顏無恥地說我的成功完全靠自己的才華與能力。沒有他,就沒有現在柴玖玲。我剛出道時,沒有一點資歷與名氣。是他在背後默默地支持我,帶我進入社交界,爲我創造一個個機會,我纔在時尚圈裡初步打出名氣。”

莫予諾隱隱覺得不對勁,看着她說:“以你的家庭背景完全不必倚賴別人的幫助。”

她淡淡地說:“這個圈子裡,像我這種家庭出來的人可不少,沒有幾個真正做出成績的。”

“他可是你的親密朋友?”

“曾經是。”柴玖玲目光炯炯:“現在依然深愛。”

砰地一聲,莫予諾面前的水杯打翻,一次性杯子,水浸溼了桌布,沿着布的紋路一滴滴往下流淌。她沒有管它,顧不上水浸溼了她的袖子,直截了當問:“你說的是不是滕紀元?”

柴玖玲去移開莫予諾的手:“我們現在在採訪中,我不想談私事。”

莫予諾不爲所動,堅持說:“既然深愛,爲何要分開。”

柴玖玲笑,蒼白緊繃的臉上出現一點笑紋。她說:“這個世上不是隻有愛就行了,愛情和生活是兩回事。我獨佔欲太強,而他對身邊出現的每個女人都很好。”

莫予諾盯着她說:“我不相信你的話。”

柴玖玲說:“做爲一名記者,你太情緒化了。你雖然在事業沒什麼野心,但我想,紀元爲了你,做了不少安排吧。他就是這樣,對每個跟過他的人,都不吝於付出。”

莫予諾口氣冷淡,黑着臉說:“我們先拍照吧。”

柴玖玲坐在沙發上的照片連拍了好幾張。這個角度最好,光線疏黃又不失明朗,光影層次分明。柴玖玲坐詁說:“你知道我爲什麼會接受你的採訪嗎?”

莫予諾面無表情地說:“是因爲滕紀元是不是?你到底想幹什麼?”

“因爲我反悔了。我後悔當初離開他,這些年在法國我發展得很好,但我還是回來了,爲什麼?因爲我不想失去他。”

“你爲什麼要和我說這些事?”

“我這人不喜歡藏着掖着,更不喜歡背後偷襲。”

“他已經不再愛你了。”

“愛情這種東西你永遠都捉摸不透,你不知道它什麼時候在潛伏,什麼時候發芽,什麼時候枯萎,什麼時候又重新開出花來,我不想放棄。”

“你要這樣想,直接去和他說就行,沒必要來找我。”

“我會的。”

莫予諾聽了,手指再也無法按下快門,站在那邊,就那樣站着,沉重地相機垂下去,狠狠拉下她的身子。她回過神來,匆匆收起相機,紙筆,背起包說:“採訪結束,打擾了。”快步向外走。

柴玖玲叫她:“予諾,你不要這麼衝動。”

莫予諾本來已走出門去,聽到她的話,忽又衝回來,對着她吼:“柴玖玲,我討厭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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