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六月中旬的時候, 學校組織了一場高三年級的籃球賽,那也是這羣孩子在整個高中時代最後的一場籃球比賽。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意義特殊,幾乎每個班, 學生的熱情都是空前高漲着, 蘇鬱的學校是國中, 做事情常常都是一板一眼的, 雖然不出錯, 卻也少了些新意,難得這次做出了一件符合民心的事情,在這樣的環境下, 怎麼能叫他們不高興呢?
可是蘇鬱卻高興不起來,眼看着教室裡的同學們都走了, 連最近恨不得要將一分鐘的時間扳成兩分鐘來用的陳丹染都下去了, 她卻不行了。她將頭埋進自己的雙臂間, 再一次地低聲埋怨,這大姨媽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 來就算了,因爲之前一點兒準備都沒有,她的褲子不小心被弄髒了,夏天穿的是淺色的褲子,那鮮豔的顏色留在褲子上, 一眼就被人看出來了, 不要說是下去看球, 就算等下要去上廁所可能都要十分小心了。這是他們高中最後一次籃球賽了, 更可能是這一生當中她最後一次看林祈然打球, 她對林祈然的感情可能終其一生都不能說出口,可是老天爲什麼還是要這麼殘忍, 連他和她之間這不能算收梢的收梢都不能給得完美些?也不僅僅是林祈然,那些同學,朝夕相處了兩年的同學,這份情誼不是說沒就沒的,高中時代的感情是可以珍藏一輩子的,她也很想和他們一起出去看看,可是偏偏老天不給她這個機會。
陳丹染走了幾步又返回來,站在薛嘉允的位置上,低頭對蘇鬱道,“你怎麼還不走啊,馬上就要開始了。”
蘇鬱哭喪着臉擡起頭來,“丹染,我去不成了。我家親戚來看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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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丹染也有些吃驚,“怎麼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她將手一攤,示意自己也沒辦法,“你褲子弄髒了?”
蘇鬱苦着一張臉點了點頭,陳丹染又嘆氣道,“那你換那個了沒有?”蘇鬱又搖了搖頭,解釋道,“我沒帶。但是褲子已經弄髒了,又怕被別人看到,所以沒有去買。”
陳丹染完全被她打敗了,“那你怎麼不告訴我啊,我可以去買的啊。”蘇鬱紅着臉低下了頭,“可是買來也沒辦法啊,我褲子已經髒了,總不能......”
“這有什麼。”陳丹染臉上有一絲不以爲然,“我馬上下去到小賣部給你買,你等我。等下買回來了我陪你去廁所,現在教學樓裡的人大多都下去看球賽了,到時候那本書擋一下,沒有人會注意的。”蘇鬱覺得她說的在理,於是乖乖地點了點頭,目送陳丹染離開了教室。
陳丹染剛走沒多久,陸維麟就拉着林祈然一起到了教室,見到她還沒有下去,有些吃驚地開口道,“你怎麼還不下去啊,陳丹染都走了,再不走就要開始了。”蘇鬱朝他憨憨地笑了兩聲,還是林祈然發現了端倪,“你不舒服?”
蘇鬱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陸維麟卻道,“不舒服怎麼不去看醫生啊。要不要我們送你去校醫務室。”說着他身邊的林祈然就朝蘇鬱的位置走了過來。眼看了男孩子就要靠近了,蘇鬱急忙搖着手回答道,“不用了不用了,陳丹染已經下去給我買藥去了,你們先下去打球吧,我呆一會兒就下來。”
她這樣明顯的拒絕讓林祈然止住了腳步,他到沒有往深處想,只是以爲這是女孩子間的事情,他一個男生不好過問,只是點了點頭,對蘇鬱說道,“要是實在身體不行的話,就給老師請假回家去吧。”蘇鬱點了點頭,林祈然看了她一眼,和陸維麟一起下去了。
等到陳丹染回來,她被陳丹染拉着朝廁所的方向走去,蘇鬱一路上都像做賊一樣低着頭,還是陳丹染一遍又一遍地安慰她,“沒事,就算被他們看到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這年紀誰還不知道啊,不用這麼緊張。”可是就算陳丹染再安慰,蘇鬱也不能像她那樣坦然地一路走過去。還好教學樓裡的人大多都像陳丹染說的那樣下去看球賽了,沒幾個人在上面,能夠注意蘇鬱情況的人不多,想來也不會有人看到。好不容易從廁所回來,蘇鬱有一頭趴在桌子上有氣無力地對陳丹染說道,“你一個人下去吧,我不去了。”陳丹染看了看她,點了點頭,“那好,你自己小心點兒,等會兒要去廁所的話給我打電話啊。”說完陳丹染就轉身離開了教室。
這個時候的教室裡除了蘇鬱,一個人都沒有,陽光透過窗櫺照進來,有些灼人。樹間陰影投下,偶有蟬聲低鳴,和着操場上給籃球選手加油的聲音讓蘇鬱忍不住有些暈暈然。她想起那天林祈然對她的那個微笑,他說他也想報,以他的成績只有他正常發揮就沒有問題,這是不是就意味着,以後他們兩個就能夠上同一所大學了呢?蘇鬱這樣想着就忍不住輕輕彎起嘴角來。那樣甜蜜的笑容,即使遠遠地看上一眼,也會心醉的吧?
蘇鬱閉上眼睛,在少年的微笑當中漸漸睡去,夢中薔薇花開,正是五月的春夏之交,一片花海當中彷彿又看到當初那個手拿一朵白薔薇對她微笑的少年。有蝴蝶飛過來,停在她的臉頰上,溫溫涼涼又柔軟的觸感,真實得不像是在夢中。
蘇鬱緩緩睜開眼睛,卻沒有見到夢中的那隻蝴蝶,她有些回不過神來似的朝四周看了一圈兒,不期然地卻發現了一個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林祈然。蘇鬱沒有想到他會在這裡,於是開口問道,“你怎麼上來了?”
斜下方的少年淡淡地笑了笑,回答道,“剛剛打球的時候不小心將手腕弄傷了,於是我就下場了。”
蘇鬱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輕輕“哦”了一聲,“哦”完纔想起有話問他,“那,沒事吧?”
少年的臉上有着不自然的潮紅,蘇鬱卻沒有注意,就算她看到了,多半也會以爲那是剛纔打球的時候熱出來的。林祈然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我沒什麼大礙,你呢?你吃了藥,好些了麼?”
“吃藥?”蘇鬱睡了一覺就將剛纔對林祈然和陸維麟扯的慌忘得一乾二淨,她下意識地反問了一句纔回想起來剛纔的那回事,急忙點了點頭,回答道,“吃了,已經吃了。”她越是說得肯定,林祈然卻越不相信,他臉上不動聲色,卻朝蘇鬱走過來,他的身材高大而清瘦,站在蘇鬱面前,幾乎就要將她整個人攏在裡面,頭頂上,少年清冷的聲音淡淡地傳來,“是不是剛纔陳丹染沒有給你帶上來?我要去醫務室,你什麼症狀我幫你帶回來吧。”說着就要轉身離開。
蘇鬱見他那樣子並不是在開玩笑,騰地一聲站起來,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