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所謂的默契,總之,那天晚上的事情,好像就只有他們兩個人知道,爲此,蘇鬱暗地裡高興了好一陣子,這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們之間,終於有了點兒共同的東西了呢?
蘇鬱一個人將頭埋在桌子上暗暗地笑了起來,像只小老鼠一樣。少年的時候,大概就是這個樣子了,爲了這樣的一點小事情就可以高興這麼久。只是,不知道,他心裡是怎麼想的呢。蘇鬱正在爲這件事情煩惱着,放在桌子上的手肘冷不防地被身邊的薛嘉允用力撞了一下,蘇鬱立刻擡起頭來,對他怒目道,“幹什麼呢?”薛嘉允這次很乖,目不斜視地看着前面的黑板,偏偏蘇鬱毫不自知,依舊對薛嘉允低聲喊道,“幹什麼啊?叫我又不說話,神經病。”
她身邊的薛嘉允幾欲昏厥,見過反應慢的,可是沒見過反應這麼慢的。他目標太大,不方便和蘇鬱多說,倒是坐在後面的陳丹染,用筆捅了捅蘇鬱的後背,低聲道,“老師叫你起來呢。”她聲音太小,蘇鬱沒有聽到,於是轉過頭去,對陳丹染低聲道,“怎麼了?你說什麼?”面對着她的陳丹染瞬間就坐直了身子,也不看蘇鬱,只是盯着自己眼前的試卷,再也不說話。蘇鬱心中突然涌上一種極不妙的預感,她迅速地轉身,可是卻被面前的立着的這尊大神嚇了一跳。
這尊大神,也就是蘇鬱他們班上人稱周星星的英語老師,老神在在地看了一眼蘇鬱,開口道,“蘇鬱,你這次英語考得很好啊,都快拉班上的平均分了。”蘇鬱低頭看着自己的卷子不說話,似乎是要將桌子上的英語卷子盯出個洞來。老師看了她一眼,喊道,“你起來一下,把剛纔我說的話再重複一遍。”
蘇鬱不情不願地站起來,她剛纔光顧着走神去了,哪裡聽到老師說了什麼?她垂着頭站在那裡,想着林祈然也許也和班上大部分同學一樣正盯着她,臉變得更燙了。蘇鬱垂着頭站在位置上,兩旁的頭髮披散下來,遮住了她的大半張臉,反正她是打死不再開口了,免得又惹了笑話。
老師在她面前站了好一會兒,見蘇鬱沒有開口的樣子,其實她垂着頭裝乖巧的樣子特別讓人憐惜,就算是沒有什麼眼神的交流,也看不見她連臉上的表情,但是就是讓看見的人覺得自己是在欺負她。老師沒辦法,蘇鬱不是一般地討人喜歡,高中時候的老師一般都不會對成績較好的學生做太多的苛責,他扶了一下架在鼻樑上的眼鏡,拿着書的手輕輕往下壓了壓,示意蘇鬱坐下。蘇鬱果真垂着頭做了下來。
後面的幾十分鐘蘇鬱再也不敢走神了,生怕她走神又再次被老師發現,那個時候就不可能像剛纔那樣那麼好糊弄了,而且,她也不願意再在林祈然面前出醜了。
好不容易捱到下課,薛嘉允還沒等老師走遠,就湊過來對蘇鬱道,“誒,你剛纔究竟在想什麼?叫你那麼多聲都沒聽到。”
蘇鬱對着薛嘉允的時候一向喜歡惡人先告狀,她瞪了薛嘉允一眼,“夠怪你,好好的,幹什麼要突然撞我?嚇了我一大跳。”
“你才嚇了我一大跳呢。”薛嘉允立刻跳了起來,“我好心好意地叫你,你自己思維走遠了,現在反倒怪起我來了。蘇鬱,你這個人講不講理?”
“不講理,怎麼了?”蘇鬱兇巴巴地道,“明明是你叫我沒叫答應。”說起來蘇鬱平常雖然對薛嘉允一向沒有什麼好臉色,不過都是類似於開玩笑,她心中羞惱,不願意就這樣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丟了臉面,非得要找出個理由來,剛好薛嘉允就撞到了槍口上。
薛嘉允一向大而化之的,蘇鬱心中的這點兒小女生情節他當然沒感覺到,偏偏他還在那裡大喊大叫道,“那陳丹染剛纔也叫了你,你怎麼不去怪她?”
連一向不怎麼說話的陳丹染也湊了過來,同蘇鬱打趣道,“蘇鬱,說真的,你的反應不是一般的慢。”
連陳丹染都這麼說了,蘇鬱也不好再說什麼了。她心裡越發羞赧,更加認定了全是薛嘉允的過錯,隨手拿起桌子上的一本課本就朝薛嘉允揮去,邊揮邊罵道,“你去死。”
蘇鬱本來就沒有用到多大的力氣,揮過去也是輕飄飄的,薛嘉允的體育細胞一向發達,蘇鬱這點兒小動作他自然是極輕易地就躲了過去。偏偏他躲了好不算,還要跑到安全範圍之內去逗蘇鬱。蘇鬱被他的樣子逗得不由得笑了起來,倒也不再和他打鬧,正準備諷刺他幾句,薛嘉允後面的林祈然卻一言不發地站起來,朝外面走去。
他臉上和表情和往常吧並沒有什麼兩樣,可是周圍的幾個人都能夠感覺到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寒氣,蘇鬱猶疑不定地看着林祈然一個字也不說地朝外面走去,不僅是她,連身旁的薛嘉允和陳丹染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地看着林祈然離開的背影一個字也蹦不出來。過了半晌,薛嘉允才從林祈然散發着寒氣的背影當中回過神來,對着跟他同樣不說話的兩個女生驚疑道,“他,這是怎麼了?”
陳丹染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蘇鬱看了下林祈然離開的方向,又看了一眼薛嘉允,薛嘉允陡然升起一種極不好的預感,他驚恐地看着蘇鬱,果真,只聽蘇鬱吞吞吐吐地對他說道,“他,該不會是,喜歡你,所以看不慣我這麼欺負你可是又不好表達吧?”
薛嘉允的臉青了又紫,終於從牙縫當中蹦出一個字來,“滾。”
高中生活大概就是這樣了吧。爲了一個渺茫的理想,甚至算不上理想,終日忙忙碌碌,忙裡偷閒地找些樂子出來娛樂大衆,娛樂自己,這樣的日子,現在看來痛不欲生,事實上等到以後,卻是可以珍藏一輩子的美酒。
不知不覺間高二上學期的日子就在不經意間從指縫間宛如流沙一般流走了,期末考試考完最後一科的時候,蘇鬱頓時大大地舒了一口氣,而班上其他的同學大概也和她差不多。考試是在上午結束的,陸維麟一班男生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早就在還沒有考試的時候就已經決定了要在學校打籃球一直到下午,晚上一羣男生又要出去聚餐,林祈然和陸維麟一向要好,這樣的場合自然少不了他。薛嘉允也在其中,有男生看到蘇鬱就朝着陸維麟打趣道,“可不可以帶家屬啊?”陸維麟沒有理會他的意思,反而是條件反射一般“啊”了一聲,立刻就有其他的男生懂得了剛纔那個男生話裡的意思,幾個男生一起朝着蘇鬱擠眉弄眼,陸維麟立刻就懂了,將手搭在薛嘉允的肩膀上,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誒,”他將下巴朝蘇鬱的方向點了點,“她要是願意的話,把她也帶過來吧,這麼久了,也該給人家一個名分了,啊,你說是不是啊,祈然。”
林祈然看了陸維麟一眼,一句話也沒有說,將手中的書放進書包裡,再將書包扔進課桌裡,一言不發地走出教室門,邊走邊頭也不回地對陸維麟道,“我去老師辦公室,待會兒打球的時候叫我。”
倒是一直被陸維麟勾着肩膀的薛嘉允將陸維麟的手抖了下來,“不要亂講。”
連當事人都覺得無趣了,陸維麟和一干男生自然也覺得沒意思,笑了笑,也沒有再提這個問題。
而作爲這件事情的另一個當事人蘇鬱完全不知道在很多人眼裡,她儼然已經和薛嘉允成了一對兒。考試完後的蘇鬱一邊翻着一本漫畫一邊對心不在焉地陳丹染道,“等下中午飯吃什麼?”
陳丹染從小說當中擡起頭,有些疑惑地對蘇鬱道,“等下你不回家嗎?”
蘇鬱這纔想起來他們下午放假了,不用再來上課了。她看了陳丹染一眼,道,“反正等下回家很晚了,又沒飯吃,不如在這裡吃了再回去。”
陳丹染想了想,覺得這還算是個好辦法,點了點頭。蘇鬱見她點頭,心下暗喜,臉上卻是一片強裝的不動聲色,她剛纔還在想應該怎麼跟陳丹染說她要去看球的事情。衆人皆知,蘇鬱是個不折不扣的體育白癡,要是她跑來看男生打球,那還不是要笑掉別人打牙?反正等下會在這裡吃飯,待會兒的事情,等下再說吧。
蘇鬱如意算盤打得啪啪響,一邊響一邊心裡竊喜,一喜,嘴角就忍不住彎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