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瀟獰笑道:“你是不是以爲, 這是公共場合,我拿你沒辦法了?我告訴你,今天這酒你不喝, 這圈子你別混了。”
殷小美當然不會傻到以爲自己真的喝了酒就能萬事大吉, 她抱着胳膊, 冷冷看着童瀟, 不迴應, 但也不示弱。若要殷哲飛在旁邊看到,大概會捉狹地給她一個“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評論。
童瀟顯然被她的態度激怒了,但對方既然不吭氣, 她的脾氣便跟打在了棉花上似的,無處着力, 憋屈異常!
“你他媽的啞巴了?話都不會說了?!”她再接再厲地試圖激怒殷小美, 好找個發作的由頭。一時間, 現場靜了一瞬,但人人都知道童瀟的脾氣, 又吃不準這是個什麼情況,竟然沒人敢上前勸。
“小童啊,看來,你已經和我的女主角認識了。”
兩人正膠着着,一個聲音卻適時響起, 殷小美詫異地循聲望去, 竟然是《大唐迷蹤》的導演張凡!他身材幹瘦, 和日常的照片上一樣, 笑眯眯的, 無怪圈裡的人都戲稱他爲濟公。
童瀟顯然也是吃了一驚,聲音陡然又低了下去:“張導……”
正所謂大魚吃小魚, 小魚吃蝦米,而童瀟這樣的大魚見了張凡這種虎頭鯨,也只有變身“小童”的份兒。她乾笑着問道:“您剛纔說女主角?難道……是楊玉環那個角色麼?”
“嗯,不錯。”張凡說着,轉向殷小美委婉地誇讚道,“小姑娘挺硬氣嘛,白鹿這孩子,眼光不錯。”
於是童瀟臉上的笑一下子掛不住了,她硬着頭皮道:“張導,這國外教授的表演都是好萊塢式的外放型表演,哪能演出古代美人的內斂和柔美呢?我覺得她不適合。”
張凡卻跟沒聽到似的對着殷小美樂呵呵道:“白鹿和我說了,你最近有在增肥,唔,看着沒什麼效果嘛,環肥燕瘦,你可得多吃點,再有不到一個月,就要拍定妝照了。”
明明沒有迴應童瀟的話,卻又彷彿在說,我選的女主角,幹你屁事?
殷小美連連點頭,沒想到他是一個如此親和的老者,不由認真承諾道:“我保證完成任務!”
“哈哈,好好,誒,你知道麼?你的母親啊,曾經是我最想請到的女演員,可惜等我混出點成績來的時候,她已經息影了,我真的很遺憾。萬萬沒想到機緣巧合!又碰到了你!我看過你的試鏡,和你母親一樣,天生的演員料子!”張凡說到興起,乾脆直接在殷小美旁邊的空位落座了,於是殷小美也只得坐下和他聊了起來,兩人直接將童瀟晾在了一邊。
童瀟此時尷尬萬分,走吧,大家都眼巴巴地看着,她這一走丟人也丟到姥姥家了,不走呢,在這幹戳着,更是扎眼。
幸而主辦方一早發覺了不對勁,急忙讓主持人上臺宣佈下半場開始,這才救了場。
下半場拍賣一開始,就是一枚小小的羊脂白玉環,張凡似乎想到了什麼,直接舉了牌子。張導德高望重,他想要的東西,大家是不會跟他搶的,於是沒擡幾次價,就被他拍得了。
張凡笑嘻嘻地指了指殷小美道:“就送給我的女主角吧!”
圈子裡的人聞言臉色各異,有看着何應應和童瀟幸災樂禍的,有望着殷小美一臉羨慕的,還有鼓着掌真誠祝賀的,但無論如何,在場的人都知道,Fiona在這個圈子的路,算是鋪開了。
不遠處的何應應眯着眼睛瞄向殷小美,臉上依舊是一派淡然的模樣。
因爲有張凡這尊大佛坐鎮,一直到晚宴快結束,也再沒有出什麼幺蛾子。反倒是最後大合影的時候,何應應竟然主動走上前來,一副好姐妹的架勢道:“Fiona,我們合個影吧?”
何應應素有“合照殺手”之稱,就是說她單看並不算十分美,但勝在膚白如雪,五官大氣,所以每次和女明星合影都能更勝一籌,氣場全開。特別是曾經有個以甜美著稱的混血嫩模和她合影,結果完全敗下陣來,在一旁被襯托得像個小丫鬟!那也是何應應最有名的出圈圖,圈了無數路人粉。但殷小美顯然不知道這個典故,看到對方這麼主動,便也配合地擺出自然的pose來,接受各種閃光燈的問候。
等到活動結束,她上車時纔看到白鹿的微信:“沒出什麼幺蛾子吧?我特意拜託了張導關照你。”
她心中不由感動,回覆道:“多謝你,張導確實是個很隨和的人,他幫了我大忙,我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謝他纔好。”
白鹿看到她的信不由莞爾,隨和?不錯,張凡那張笑眯眯的臉騙過了無數和他合作的演員,大家都以爲他隨和,實際上這些人最後沒有一個不在片場被虐得哭爹喊孃的。
自然,當殷小美后來也加入哭爹喊孃的隊伍時,白鹿早借口休假逃之夭夭了。
夜色已經深了,隨行的馬姐不停打着呵欠,連帶着殷小美也有些睏意,她看向手機,很罕見的,平時廢話連篇的殷哲飛,一天都沒給她發信了。
她輸入又刪除,如此四五次,終歸還是沒有發送出去……
她不知道殷哲飛是否察覺出了她的敷衍和逃避,但她心裡的秘密着實可怕,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是了,除了母親要和父親離婚,她還有另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天早晨她在簡宅醒來,一睜眼,就看到睡在身側的殷哲飛。他睡得很沉,依舊像個死了沒埋的吸血鬼。
但她並沒有受到驚嚇,反而有些貪婪地,躺在那裡看了許久。他的影像離她實在太近了,近到她似乎只要稍微靠近他一點,就可以吻到他……
而她也確實那麼做了。
心跳得像是要從胸膛中蹦出來,她甚至覺得,她的心跳聲太大了,會把他吵醒!
但那天之後,罪惡感和恐懼便如影隨形,她甚至想,殷哲飛對她惡形惡狀是對的!不然她的這種可怕的念頭會萌生得更早!不錯,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有了這樣齷齪的念頭的!
他不該對她這麼好!不該搞什麼假扮他女朋友!不該對她那麼溫柔!她會得寸進尺的!
可她怎麼能如此無恥呢,就算她心裡從來都拿殷哲飛當外星人看,但他確實是她的哥哥無疑啊!
她甚至在有種無顏面對常美的感覺,媽媽給與了她毫無保留的愛,她卻對殷哲飛有着這樣非份的念頭!
殷小美呆呆地看着車窗上的自己,彷彿看到了一隻披着羊羔皮的大尾巴狼,又好像那條被東郭先生救了的蛇……
到了賓館,馬姐送她到了房間門口便也回去睡了,殷小美想到今天母親說要去市裡找個什麼律師會晚點回來,不由幽幽嘆口氣,母親不在也好,她便不必被罪惡感折磨了……
她“滴瀝——”一聲打開門,冷不防看到房間坐了一個黑衣男人,一瞬間差點沒嚇出心臟病來!
“surprise,”殷哲飛站起身,看着一身華服的她,縱然知道她是個美人,此刻卻還是被狠狠驚豔到了。他走上前來,溫柔地笑道:“沒吃晚飯吧,我帶你去吃點宵夜?”
殷小美趕緊關上了門,撫着胸口低聲罵道:“殷哲飛,你怎麼神出鬼沒的?你不是在西班牙麼?不是還要一個禮拜才能回來麼?你哪來的房卡?”
他只回答了最後一個問題:“我說我要來看你,媽媽就把房卡給我留下了。怎麼,不歡迎?”
“不是,你嚇了我一跳……”她心虛地轉身走到房間的吧檯,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小口地啜着,卻不敢回頭看他。
她正滿腹心事,一個黑色的絲絨盒子放在了她面前。
察覺到殷哲飛就站在她身後,她的身子越發僵硬了,小聲問道:“這是什麼?”
“禮物……”他的聲音變得低啞。明明想要貼近她,卻又怕太過孟浪,只得維持着這樣一個曖昧的距離,備受煎熬。
殷小美突然覺得,屋子裡未免太過安靜了,而且也太熱了些……
“謝謝……”她的聲音更小了。
“不打開看看麼?”
“就……不用了……”
“……”
他嘆了口氣,修長的臂膀從她身後環了上來,打開盒子,是一條方形切割的鑽石項鍊璀璨耀眼。他獻寶般地說道:“我記得你之前採訪說你很喜歡這個品牌的老設計師,這是他生前的最後一件作品,我從他們的保險箱裡搶來的。”
雖然殷哲飛與自己保持了一定距離,但她仍感到他熱熱的氣息隱隱吹拂在鬢邊的發上,撩撥得她心裡癢癢的,若不是臉上還有妝,恐怕此時她已經是個大紅臉了!
“謝謝……”她越發聲如蚊蚋了。
“我幫你戴上。”他說着便拿起沉甸甸的項鍊來,爲她戴在頸上。
她不得不轉過身來,卻依舊垂着腦袋不敢看他。
“好看,你喜歡嗎?”
若不是被他的雙臂禁錮在吧檯,她此時早就逃了!
可是現下逃不了,她只能點點頭。
“怎麼了?跟只乖貓似的,一點不像你。”他笑着打趣她,手指卻緊緊抓着吧檯邊緣,剋制着吻她的衝動……
他真的好想吻她,可是心裡又總怕嚇到她,此時的距離,若是再近一分一毫,他都可能會忍耐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