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簡簡單單兩個字,震得Sherry接連後退了好幾步。
娉婷聽不見那兩位神仙的對話,她只看見陳君憶望着她,嘴脣不停蠕動,跟着,Sherry的目光也投來,不過,這一次,光束恨恨然。一邊是火焰,一邊是冰山,夾擊得她,躲在喧囂的音樂中,無聲地哀嚎了好幾嗓。
她們這一邊要的是小包房。握着麥克風還沒唱到兩首,陳君予便拉着陳君憶湊了進來,藉口是難得在這遇上自家公司員工,索性一塊玩,也算是加強上下級交流。娉婷是不敢有意見的,一幫死黨、特別是萱蘭,在看見隨後跟來的、提着滿滿兩大藍飲料和零食的服務生時,嘴角上揚,歡迎聲呼之欲出,再一聽陳君憶宣佈所有費用統統算他頭上時,只恨不能要去這兩兄弟的電話號碼,便於以後場場相邀。
“咱家老闆娘呢?”娉婷扯過與萱蘭對唱正歡的陳君予,衝一旁靜默不語的陳君憶嚕嚕嘴問道。
“Sherry?讓你給氣跑了。”陳君予興致勃勃地回答,轉臉,更加興致勃勃地唱歌。他和萱蘭選唱的是“明天你是否依然愛我”,正無比調情地脈脈凝視着對方準備悱惻唱問一句:“Will you still love me tomorrow?”,被娉婷一擾,藉機又纏着萱蘭說:“這支不算,咱倆再來一首‘讓我愛你’吧……。”
讓她給氣跑了?這話令得充分作好了各種思想準備的娉婷有些茫然。她在兄弟間做了炮灰還不夠,又要在人家夫妻間惹事?想得渾身一個哆嗦,還沒來得及考慮自己是否應該在這場無妄之災中有所行動和表示,陳君憶已經起身向門外走去。
怎麼,不打招呼就走了?娉婷愕然,繼而衝着自己額頭呼了一掌:人家愛咋咋地,與你何干?還嫌着麻煩不多嗎?
正準備撇開陳君憶的八卦,那人卻又推門進來,衝陳君予說了幾句,後者微愣幾秒之後,跟着招呼大家起身。
“不唱了?”娉婷裝傻問一句。
“你家boss嫌房間太小,幫咱們換了個特級豪包。”萱蘭草草作個解釋,接着,就象是吃了□□般顛顛地跟了二陳往那個傳說中的五星級豪包奔去,絲毫不給娉婷同意或反對的機會。
這傢伙,就一典型的見利忘義之徒!娉婷給她下一決定性評語。深悔從大學至今,居然在有近六年的時間裡,沒有發現這位蜜友的市儈本性。
可是,除了隨他們去以外,還能怎麼着?難不成,夠格象陳總舵主的那位什麼Sherry般,神氣地甩袖說來便來、說去便去?Who are you?你是誰。娉婷想起方母輕啓朱脣吐出的英文。雖然在曾經的一段時間裡她無比仇恨着對方,可是,時至今日,起落中已然將自己看得清清楚楚,在謙恭與寬容中獲益多多的她,突然希望,能有個機會,向方母說聲“謝謝”。
所謂的五星級豪包,其實也就是房間大一點,裝修好一點,外加,有個小舞池。見到舞池,陳君予咧開嘴笑了,他頗有些欽佩地衝大哥樹起大拇指,卻沒多說什麼,依舊磨着萱蘭繼續他倆的情歌對唱。
“娉婷!”
正埋頭找歌的娉婷被同學用胳臂肘一撞,惡狠狠擡頭:“不痛呀?”
同學衝她身邊的黑影嚕嚕嘴,娉婷這才發現陳君憶已不知什麼時候站到了她跟前,正以一個無限標準的邀舞姿勢結合半請半令的眼神等待着她的迴應。
蝦米?跳舞?國標還是探戈,抑或踢踏?有什麼不同?
李娉婷眼前一團漆黑。這是什麼年代,真還有會跳舞的人?不過,這話題扯遠了,說回來,別人跳不跳、跳得再好,那都是別人的事,對她來說,跳舞,嗯哼。
“陳總,我不會跳舞,天地良心!”爲了強調自己的實誠,她不惜指天發誓,“我朋友倒是會走上幾步,不如,你請她跳吧。”她手指萱蘭,出賣得毫無愧色。
“你家總舵主請的又不是她!”陳君予惡狠狠跳將出來反對。他原本就一俗人、商人,不管李娉婷有多娉婷,冰山美女總是抵不過眼前的繞指溫柔呀。萱蘭MM面甜語輕,宛如小鳥依人,相比較李娉婷這位太極高手帶給他的挫折感,計算器叭啦叭啦一摁,舍婷保蘭幾乎就是不用猶豫的選擇。他暫時放下話筒,走過來將娉婷拉起,推向陳君憶:“我大哥念MBA時可是嬋聯了T大三年的國標冠軍喲。和他共舞一曲,不知道是多少美眉的夢想,今天算是便宜你了。怎麼這麼看着我?還嫌着不划算?罷了罷了,小哥我和蘭MM親自爲你們伴唱一首‘有一點心動’,好不好?”
好你個頭!娉婷恨不能脫下高跟鞋直接扔在陳君予的臉上,卻還不及這麼做,陳君憶便握了她的手過去:“不會跳,那就象你說的那樣,走兩步吧。”
“……難以抗拒,Oh!人最怕就是動了情,雖然不想不看也不聽,卻陷入愛裡……。”等不到曲音起,陳君予已似狼嚎般吼開。
“陳總,我……我真的不會跳!”李娉婷石化在陳君憶的臂彎輕攬裡,感覺到了嬰孩學步的艱難。
“跟了我走就是。”說着,陳君憶隨了緩緩響起的音樂,輕哼:“我和你,男和女,都逃不過,愛情。誰願意,有勇氣,不顧一切付出真心……。”
陳君予選這首歌,有他的深意?
這種略顯曖昧的環境與行爲使得娉婷大不自在,她在心裡將那個引領大小總舵主來至“天籟絃音”的人罵得可謂是體無完膚,然後,自己側臉重重地打了個噴嚏。
不過,必須承認,陳總舵主的確可謂是舞林高手。他那長期堅持運動的肌肉在蔓盈舞姿中將力量與溫存最無瑕的統一表露到了極致,卻還,深沉得一如他的爲人。在他的引領下,娉婷慢慢踩踏到了節奏。
“您那位朋友怎麼先走了?”娉婷不喜歡這種氣氛,想找個話題蓋住。可是,話剛一說出口,她就悔得不行,提什麼都好,幹嘛聊Sherry。
陳君憶舉目四顧:這裡,適合談這些嗎?
不適合。
可是,心下掂得出:除非是用行政命令,否則,他休想單獨約出她。
他不想他倆就永遠是上下級關係,也不想,她將二人所有的相處時間都算成是加班。
“她認出你了,賭氣要走,我說送她也不要。”
呃,娉婷結舌,懊惱地垂下頭:“對不起,陳總,我也不想的。”
她有什麼需要說對不起的?卻因爲他是陳總,是她的頂頂頂頭上司,所以,無所謂是非,全都是她的錯。陳君憶的心,有那麼一絲,抽悸得發酸。想起初見她時明媚鮮妍的笑容,相比較此刻沉寂在唯唯諾諾之後的委屈和警惕,他的右手,不受控制地緊了緊。
娉婷的腰瞬時僵直。
“如果,沒有加班費,明天下了班,你會不會和我共進晚餐?”他問。
以爲她腦子被門夾了嗎?娉婷失笑,說:“沒加班費?陳總,違反勞動法咧。”
“就當是朋友間的相互邀約也不行嗎?”
瞟他一眼,朋友,和他?呵呵,高攀不上。她故意蹙眉想了想,說:“明天晚上?哎喲,陳總,不好意思,我報了職稱考試,明晚要去聽經管課耶,真是遺憾。要不,改天我請您,謝謝您的關照和栽培。”
“也行,你說改哪天吧?”
他還當了真?娉婷心煩,臉上卻不得不裝出付認真模樣:“這樣吧,回頭我向Ketty報備,請她根據您的日程作安排。”
她故意打太極。陳君憶銼牙,一時之間,卻又拿她無可奈何。最失敗是一曲音樂此際結束,只見那丫頭頓露輕鬆之色,雙手倏地一下收回,轉步往座位走去,居然,還堆起一臉假得無以復加的笑容說:“陳總的舞真的跳得好好呀。這以後可是不敢和您跳了,簡直就是自取其辱嘛。”
言下之意,再無第二次共舞之可能。
“其實很簡單的,我多教你幾次就會了。”陳君憶試圖力挽狂瀾。
“不敢不敢,教我這種一點樂感都沒有的人,相反倒損了您的威名。”娉婷猛烈地擺頭擺手,又指了萱蘭說:“還是我這位同學,對這方面有些小興趣,不如請陳總指點指點吧。”
說完,以一種不配合便是死的凌厲目光投向萱蘭。嚴重警告之下,萱蘭嬌笑着起身:“大陳總是吧?經常聽娉婷提及您喲,說您是她見過的最有才識的成功人仕。能賞臉共舞一曲嗎?”
兩個女孩,合作無間。陳君憶只得衝着萱蘭揚起邀請的手,眼光卻隨了娉婷而去。只見她拿出自己那個破手機,看了看,又湊到耳邊,似乎跟誰通話般走出房門。
“李娉婷的職稱培訓課時間真的是週二和週五嗎?”陳君憶問萱蘭。
“呃?什麼?哦,是的是的。”
“你確定?”他挑眉,再次問道。
萱蘭大力點點頭:“確定呀。”
明天星期四。
陳君憶還來不及鬱結,娉婷回了房間。她走到陳君予身邊,說了幾句話,然後,拎起包,衝自己的幾位同學咬了咬耳朵,再次繞過舞池走出門。期間,還微笑着激賞般地邊走邊向蹁躂起舞的兩人無聲地鼓了鼓掌。
“陳總平時都有些什麼消遣呵?”
陳君憶正待追上去,萱蘭一個弧步旋轉將他拉來背對門口,同時,笑容可掬地問。
就這麼兩秒鐘的時間,那人已得已閃身。
……
一曲終了,陳君憶問他弟弟:“娉婷呢?”
“走了啦。”
“就這麼走了?”
陳君予憐憫地看着他說:“音樂太吵,我沒聽得太清楚,反正都知道是假的,又何必太計較她找了個什麼藉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