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庭郡邊看火煮茶,邊陪着道泉和徐守信幾人閒聊。
今天卻是道泉帶陳守信到這天慶觀看看,想着以後,請他得閒便來講幾天經。不僅此處,那北關集也是要去的,好不容易請了這個大腕,翟南哪有不充分利用的道理。
幾人正在天慶觀一間偏房中,今天恰是這講經之日,就聽窗外慕容鵡正聲嘶力竭地領着衆人喊口號:“自在!平等!酬勤!”
徐守信撫須笑到:“道友這傳教的法門着實新奇,老夫從未見過傳教竟然有如此聲勢的。”
“這可不是我的功勞,全是這慕容鵡自己想出來的主意,還虧得陳道正教出來的好徒兒!”當這陳庭郡,翟南自是謙讓。
聽這道泉如此說,陳庭郡面色一陣尷尬,最後才苦笑地說到:“道泉道友取笑了!這慕容鵡在我門下時,只是一味頑皮,又是個憊痞性子,貧道拿他實在無法。改到自然道後,卻似換了個人般。這全是得了道泉道友調教的緣故!”
“兩位莫要謙讓了,怎地說,都是你兩人共同調教的。”徐守信卻是不知這慕容鵡主動叛出師門的過程,只道是這陳庭郡與道泉親近友愛,這才割愛轉送,相助自然道。又見這陳庭郡有些尷尬,還以爲是如今後悔了,便想着調節一下氣氛。
“那這傳教之事,也是道泉道友得力才能如此。”陳庭郡卻是不肯受這個恭維,想着這慕容鵡傳教的花樣迭出,茅山規矩守了幾十年的他,便渾身不自在,卻是斷然不想與這事扯上半點關係。
爲了強調這點,陳庭郡又補充到:“神翁卻是不知,這道泉道友調教弟子的功夫着實了得。不說這慕容鵡,還有個王道士,本是個不學無術的,如今入了自然宗,在北關集主持傳教也是有聲有色。前幾日我聽人說,竟得了個渾號,稱爲:‘無處不在王豆腐‘。”
“哦?這又是何說道?”徐守信聽得這奇怪的名號,便細問起來。便是那翟南也是初次聽到,不由凝神細聽。
陳庭郡便解釋到:“據說這王豆腐如今每逢講經,必然點評鄉里之事。哪家有甚不對之處,便要議論一番。周邊各家陰私,王豆腐盡似無所不知。衆人都在傳說,這王豆腐自龍空山學了門‘馬甲’之術,只需將符點燃了,再往臉上一拍,便可變幻容貌,連爹媽都認不出來。以此瞞人打探。”
“如今,龍空山附近幾個村裡,衆人行事均是小心翼翼,唯恐這王豆腐就在邊上。但見陌生面孔,便猜度是不是王豆腐來打探的。又有那受了委屈的,要借王豆腐的勢,只須喊上一句我是王豆腐的弟子。往往對方便要忌憚收斂,不敢相逼過甚。衆人皆謂:舉頭三尺有神明,無處不在王豆腐!”
“噗!”翟南聽了這話,哪還忍得住,頓時笑出聲來。他卻斷沒想到王豆腐竟鬧得如此誇張。
看那徐守信似乎對如此舉措不解,便將那天教王豆腐如何利用輿論之事說了一通。
正笑着,突然觀中道士進來稟傳,說是符知縣來了。衆人急忙出去迎了進來,另尋一處僻靜寬敞之所奉茶。
那符利燈也是江淮人,自小便聽過徐神翁的名聲。今日聽說徐守信到了閒雲觀,正好也想着找道泉有事商議,便移步來此探望。
坐下之後,當然便是由着符知縣先與徐守信敘那同鄉之情。然後又扯出這道泉,雙方各是誇獎一番,惹得翟南謙讓之餘便也加入話團。再說天慶觀,把陳庭郡也拉進來。幾人都是老於世故,自然不會冷落了誰。
符利燈浸淫官場,這迎來送往,閒扯灌水的功夫自是純熟無比。話中東拉西扯,全無營養,偏又似是而非,倒不像是跑題。
這邊熱熱鬧鬧說着羅圈話,那符利燈逮了個空,告了聲罪,說是有事要與道泉商議。衆人自然明白這層意思,便都退出,只留下符利燈和道泉在房中。
待其他人都已出去並掩上了房門,那符利燈便從袖口裡取出一張圖來。
“仙長,請來看看這圖。”符利燈將圖鋪在桌上,招呼道泉。
伸頭過去,端詳半天,翟南只能大致看出似乎是張地圖。只是這個時代的地圖本就簡陋,只以簡筆在紙上大致勾勒,翟南卻是無法判斷畫得是何處。
眼看這翟南在那打量,卻是看不出來,符利燈便笑着說:“這圖畫的,正是仙長此番要去的青唐。”
“哦?”翟南有些詫異,不知道這符利燈爲何要給他看這地圖。內裡又讓保羅調出資料庫裡的地圖進行比對。
“不瞞仙長,如今朝廷對西賊用兵,本官卻是有心報效出力,只是無人引薦。”符利燈擺出一臉誠懇。
這跟地圖有什麼關係?翟南心中疑惑,但嘴上還是迴應到:“大人於貧道一向照顧,如有甚章程,直說便是。貧道力所能及之處,自然照辦。”
聽得這道泉如此識趣,說話爽快,符利燈自然大喜:“這便是今日來尋仙長的緣由了。道長如今要進童皇城幕僚,本官便尋來這青唐地圖,籌劃了一破敵之策,想請仙長進呈給童皇城。”
當下便就着那青唐地圖向翟南敘述起他的奇思妙想來。
“本官看這青唐地圖,發現那鄯州之西,有西海,寬廣數百里。這西海正在流經鄯州的宗河上游,本官就想,若是能引這西海之水入宗河,再順流而下,定能將那鄯州淹了。如此則可不動刀兵,便滅了西羌。”
符利燈口沫飛濺地說完,便一臉得意地看着道泉,就等他出言讚歎。
這地圖畫得甚不明白,地形全然就是一片空白。只彎彎曲曲標了個宗河、還有那西海、鄯州、湟州的位置,之間距離也標示不明。聽着似乎還有些道理。
但翟南在虛擬顯示屏中調出資料庫中的地圖,卻發現,這西海便是青海湖了,竟然在西寧也就是鄯州西面100多公里。而鄯州離宋軍控制區的湟州還有近70公里。頓時一陣鬱悶!
這符利燈莫非腦袋被門擠了不成?竟想着深入敵後三百多裡去挖溝?!
更不用說這宗河離那西海,距離最短的地方也有幾十裡,中間還隔着山脈,如何挖這溝渠?便是挖了,那也是宗河水流進西海,斷不會有西海水流進地勢更高的宗河谷地的。
翟南只是在那無語。那福利燈還道是他被自己這天才主意震驚了。得意一番後,還是決定提醒他,現在該恭維了。便出言問到:“哈哈!這般妙計如何?”
“這。。。貧道不諳治水之事,卻不知此策是否可行。”強忍着笑意,翟南擡頭說到。
對這翟南竟然敢表示懷疑,符利燈顯然心中不滿,斷然說到:“仙長不必爲此疑慮。本官向來擅長治水,遠的不說,就這乾佑河,諸般河防都是本官到任後加固整修的。”
說完這話,意猶未盡,又說了句:“若依此策,只需出一偏軍繞至敵後,便可輕易解決羌人之患。這等奇計,想必童皇城定會採納。仙長只需代本官遞上去就是,日後少不了仙長一份功勞。”
聽得符利燈竟然自稱擅長治水,翟南心中想着,若是改成灌水方纔妥帖。但也懶得浪費口舌,與他夾雜不清。便點頭說到:“貧道定向童皇城轉獻大人妙策!”
“仙長不通兵事,怕是說不清楚。本官已是寫好了條陳,將此策方略寫得明白。只需將此呈給童皇城便可。”說着又從袖中拿出一卷紙來,遞給翟南。
接過來一看,卻是用上好的宣紙寫就,字跡着實漂亮。密密麻麻十幾張,又細心用線縫了邊脊。拿在手上,便如一本薄書一般。
“大人思慮果然周全!省了貧道一番口舌是小,誤了符大人大事便是罪過了。”到了如此地步,翟南也不介意再賣個好。
當晚,自覺必會得了童貫賞識,從此一飛沖天的符利燈,得意之下便讓小妾在房中置辦幾個小菜,很是喝了幾杯。
次日一早,剛出房門,迎面便被澆了一頭。有水進口的,卻帶些鹹腥味。擡頭看時,只見正室正拎着一個腳盆,怒目相向。
符利燈當下猛呸了幾口,便要發怒。誰知他那正室反倒搶先叉腰吼到:“你這不知羞的老色鬼!昨晚不是大喊‘多些水’嗎?今兒便給你一盆洗腳水!”
被這一吼,積威之下,符利燈便有些退縮。然後便聽身後小妾說到:“官人昨日醉了,半夜卻說夢話,大喊甚‘多些水’,‘多些水’,想必姐姐是誤會了。”那小妾越說越臊,到了最後聲音幾乎低到聽不見。
符利燈這才明白如何引得這正室醋意大發,再看周邊下人都是臉憋得通紅,一幅忍得辛苦的樣子,顯然是都聽到了昨日自己的夢話。
也顧不得其它,連忙又縮回小妾房中。緊緊閉上門,又用後背死死頂住,這纔有餘暇想這烏龍該如何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