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林西, 想來你在樑可熠心中的地位還是不錯的。”這兩天,樑晨峰對與林西聊天很感興趣,即便她不怎麼搭理他。
林西無動於衷。
“不過五千萬對他來說到底是小錢, 在他看來換你應該是足夠的。”樑晨峰終歸不肯放過挑撥林西的機會。
“今天之後我們應該也沒什麼見面機會了, 握個手吧。”
林西其實有些看不懂眼前這個男人, 說他是綁匪吧, 他又沒有那般的凶神惡煞, 說他不是吧,卻偏偏又幹着這樣的事情,很是奇怪。
她看了看他, 將手伸了出去,友好的握了握。她自是能分辨他話中意思的真僞, 沒錯, 今天之後, 兩人將不再有交集。
樑可熠應樑晨峰的要求,獨自一人前來。
而樑晨峰也不再如前一次一樣躲躲藏藏, 這次的他想要正大光明的結束這一切。他只將林西帶到了大廳,樑可熠對此毫無意見,他們都不約而同的忽略掉王可安。
“我已經來了,放了她。”樑可熠首先發話。
樑晨峰但笑不語,只有林西知道, 他抓住她的力道加深。
“樑可熠, 我一直很好奇, 林西在你的心裡到底是個怎樣的位置, 說她重要吧, 你又在關鍵的時候放棄她,說她不重要吧, 你又爲了她冒險前來,”樑晨峰倒是真的有些看不懂,“不如你就給我們解解惑,也好讓林西自己做個明白人。”
“你還沒有資格聽我的解釋。”樑可熠很痛快的拒絕了樑晨峰的要求,“如今你所要求的我都做到了,請你放了她!”
即便話語客氣,也無法掩飾他的強硬。
“呵——”
樑晨峰笑,“樑可熠,什麼時候你變得這麼天真了?”
“時至今日,我不相信你還不知道我的目的本就不在她,你憑什麼以爲我讓你來就是爲了讓你們安全的走出去?”他嘴角的笑意更深。
“放了她!別讓我說第三遍。”樑可熠不爲所動,堅持說着自己的要求。
樑晨峰斂住笑容,“如果我不放呢?”
“那你就永遠留在這裡吧。”樑可熠聲音冰冷,不帶一絲感情。
“現在人在我手上,我倒向看看你究竟有什麼好的手段!”說起硬氣,樑晨峰也絲毫不差。
“你真的以爲我會在什麼都沒準備好的情況下進來?我樑可熠從不打無準備之仗。既然敢來,那就必然有我來的理由。”樑可熠平靜的敘述,猶如事實。
隨着他話音落下,二樓突然起了響動。
樑晨峰擡頭,赫然看見一圈槍口對準着他。
說不吃驚是假的,樑晨峰沒想到對方的動作如此之快,在他絲毫未察覺的時候就全部潛入進來。而在進行這場會面之前他還每個角落都檢查過並沒發現異常,唯一可能的只有與樑可熠正面交涉的這段時間,可見,對方的速度有多快。
“只要你放了她,我保證你能安全的離開。”樑可熠的話語依舊平淡,但仔細聽還是有些微的緊張,雖然他安排了最精準的射手,但兩人畢竟離的太近,恐怕稍有差池就會傷到林西。他到底還是不想冒這個險。
“是啊,你這麼聰明的人又豈會爲了一個女人而冒險——”
樑晨峰恍若沒聽到他的話一般,喃喃自語,話語中隱隱帶着自嘲的口吻。
“樑可熠,難道你真的就不怕?”
“你就不怕把我逼急了我就讓她給我陪葬?”
樑晨峰問,他的表情極度嘲諷。
“樑可熠,你確定你在乎她?”
樑可熠並不說話,此刻他的腦海中正在盤算着更加可靠的方法,即便是之前演算過很多遍,可實際情形終究會有變數。
“林西,”此刻的他將對話的對象轉到了被她牢牢抓住的林西身上,“我到底還是輸了——”
“輸在我太過高估你在他心中的位置。”
“原本我以爲他的那番表現定是因爲你在她心中很重要,即便他選擇了陳暖玉,也應該是有屬於你的位置的,可,我到底還是錯了——”
林西閉上雙眼,什麼都不去看,什麼都不去想。
樑晨峰笑。
這麼多天來,他終究從林西的這番表情中看出了些什麼。
“原來,你也是在乎的啊——”仿若嘆息,他的笑意透着真實。
“樑可熠,你習慣了所有的事情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一絲一毫的意外都不允許發生,以前是,此刻也是。”
“可是,你想過沒有,怎麼可能所有的事都被你計算的那麼精準?”
“你是吃準了我在對付你之前不會對林西怎麼樣,是麼?”
“你以爲你佈置這麼多人拿槍對着我我就會忌憚,你以爲你說一句保證我的安全我就會感激涕零?”
“樑可熠,到底是你沒想到,還是你刻意忽略——如果我真的那麼在乎,我又怎會做今天的事情?”
“既然我不能要你的命,那,讓你稍稍的品嚐一下心痛的滋味也是好的,當然,如果你是真的有一點在乎她的話。”
“林西,我死了你給我陪葬好麼?”
這句話他是貼着林西的耳朵說的,很輕很輕,姿態曖昧,猶如情人間的呢喃。
樑可熠還未反應過來他話中的意思,就看見林西緩緩的癱倒下來,她閉着的雙眼並未睜開,鮮紅的血漬染透她穿着的白色襯衣。
與此同時,槍聲響起,樑晨峰的嘴角揚起詭異的弧度,倒在血泊中。
有那麼一瞬間,樑可熠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紅色,他只看見紅色,滿目的紅。
在劇痛傳來的那一刻,林西是輕鬆的。原本她甚至自作多情的以爲樑可熠會爲了她來冒險,事實證明還真的是她自作多情了。如果真的是來救她,他又豈會擺出這麼一圈人,他難道不知道這樣是激怒樑晨峰最好的方法?而一旦激怒了他,她活下去的機率又有多少?
越來越疼,疼的她再也難以忍受,可又好像突然間,所有的疼痛都消失不見。
罷了,就這樣吧,反正這一世她也活夠了。這樣也好,這樣很好。
相由心生,情由心發,林西的臉上一片安詳。
樑可熠坐在手術室的門外,腦海中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要想些什麼,他也不知道該想些什麼,有那麼一刻他清醒過來,他很奇怪自己爲什麼會坐在那裡,可一旦想起來,頭腦又變的一片混沌。
手術時間很長,長到樑可熠的手腳全麻,不得動彈。
等到大門終於被打開,他甚至都忘了如何站起來。
“子彈擊中病人心臟,但好在稍稍偏離,又送來及時,現在已經搶救過來,但還要密切觀察,防止感染,暫時先在重症監護室觀察。”醫生客觀的交代事實,他的責任是救人,至於爲什麼病人會中槍傷,這不是他該關心的事。
見樑可熠沒什麼反應,旁邊的助手趕忙謝過醫生,並去辦理一切手續,而樑可熠則緊緊的跟隨手術車前行。
他被阻隔在病房外,此刻外界的一切干擾是被杜絕的,畢竟林西的傷情很容易反覆,多接觸外界就多一份被感染的危險。
他從窗戶裡看着林西,她的身上插着各種各樣的管子,周邊的儀器也全部亮着,顯示工作狀態。他的心就彷彿被人用力的擰着,絲毫不得舒展。
這時,一拳飛來,將他打倒在地。
他甚至都未看向來人,爬起來後依舊看着病房裡的林西。
又是一拳,他再次倒地。
然後他又站了起來。
如此反覆,終於,打人的人也終是放棄了這種無意義的纏鬥。
“樑可熠,不要擺出這副癡情的模樣,真讓人噁心!”
男人彷彿看垃圾一般冷冷的看着樑可熠。
“你當初說我愧對林西,沒錯,你說的一點都沒錯,如果不是我,她又怎會經歷後來的所有事情,說不定,現在的她應該家庭和睦,有着疼她的丈夫和可愛的孩子——”
“可就是因爲我,因爲我的自私,她經歷了那麼多本不該由她經歷的東西。”
“即便將我這條命陪給她都不足以抵消她所遭受的痛苦——”
“可樑可熠,”
男人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極力忍耐着什麼。
“你呢?你又做了什麼?”
“你一邊看不起我的曾經利用,擺出一副爲她好在乎她的樣子,一邊又一次次的利用她,一次次的置她於不顧,容忍別人一次次的傷害她。你樑可熠是多麼聰明的一個人,都城誰不說你算無遺策,你會真的沒想過帶人過去樑晨峰會對她不利?你會真的沒想過她會如現在這樣躺在那裡一動不動?”
“可你終究還是選擇採取這樣一種方式,樑可熠,是你,是你一步步的將林西逼到死路!你有什麼資格守在這裡,這樣的你算是個什麼東西!”
樑可熠整個人一怔,他好像聽進了他的話,又好像什麼都沒聽清。
他想笑,卻笑不出來。
呵——
說他沒考慮過這種情形,連他自己都不信吧,可爲什麼,爲什麼他還是選擇這麼做,說到底他還是最在乎自己吧——
許久之後。
他緩緩的滑坐在地上,無神的盯着光亮的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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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樑可熠,我們欠她的這輩子都還不清了——”
男人看到他的這副樣子,最終留下這句話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