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高官監獄, 警備工作自然是做的相當到位,沒得到特定領導的批示外人是根本無法入內的,即便是親人想要探監也需經過嚴格的審批手續。這一切都爲林西想要了解情況製造了困難。
可這些並不能打倒她, 從知道有高官監獄存在的那一刻起, 從制度沈家的人在那所監獄裡享受着高級待遇開始, 她就開始後悔, 後悔當初沒將沈家的人置於死地。
她在腦海中過濾了無數的名單, 最終選定了韓昌。一方面他現在任職都城市長,縣官不如現管,他的話在都城來說遠比某些高位的外地官員要有用的多。另一方面, 她很瞭解男人,尤其是像韓昌這樣有權有勢的成功男人, 上次的最後相見韓昌明顯對看輕她有着一絲的愧疚, 她不需要知道這種愧疚從何而來, 她只知道不加以利用實在是可惜。
其實林西想的沒錯,確如她所料, 自從上次在車中對林西採取了那種輕視的態度,韓昌對她是懷着一種複雜心理的,其中恰恰就有愧疚。
所以在秘書告訴他林西找他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就答應下來。
可惜的是,在聽清了林西的來意後, 韓昌斷然拒絕了她的請求, 而且毫無商量餘地。
“林西, 這件事我不可能幫你, 而且, 我可以肯定國內的任何一個官員都不可能幫你。”韓昌是這樣對林西說的。
“不管是誰處在什麼位置,都會有一種憂慮意識, 你別看我們這些當官的現在都是風光無限呼風喚雨的,誰都說不準哪天就下臺了就進去了,那座監獄是對所有當官當到一定地位的人的保障。”
“你可以將那些犯了罪或是站錯了派別的人弄進監獄,旁人只會感慨一下世事無常,最多唏噓幾聲,可如果你涉及到他們的利益,連他們進去後的保障都要破壞的話,那無疑是與國內的整個高官層鬥爭。”
“林西,這是一場不可能勝利的戰爭!”
林西沉默,她知道韓昌說的是事實,他所說的她之前並不是沒想過,可是不甘心啊,她是真的不甘心。她從來都不知道原來人和人之間的差別會這麼大,連坐個牢享受的待遇都能天差地別。
“我知道,”過了不短的時間林西回過神來,“你說的一切我都知道,但我還是會做的。”
這,是她的決心。
“那我只能說抱歉了。”韓昌很果斷的說出道歉的話語。
“如果以後有什麼別的事情儘管開口。”臨走前他留下他的承諾。
林西笑,誰又能說得准以後呢。
韓昌這條線斷了,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她得好好想想別的人選,她有些痛恨自己的無權無勢,所有的事情都只能靠別人來實現的無力感又席捲全身。她毫無形象的靠在咖啡店的沙發上,雙眼緊閉,眉心皺起。
良久,她睜開雙眼。
想來想去,現在能幫她並願意幫她的最多隻有兩人——蘇新然、樑可熠。
前者她不想聯繫,後者她懼怕聯繫。終究這些懼怕和不願在報仇的決心下被忽視,她拿起電話撥了出去。
“林西。”電話那頭的人接到林西的電話有些激動。
“蘇新然,我有事要請你幫忙。”林西找的正是之前幫助過她的蘇新然。
蘇新然苦笑,果然,林西不會無緣無故的找他。
“是爲了那所監獄的事麼?”對於林西最近的動態,蘇新然還是瞭解的,與其等她說出來,還不如他直接挑明。
“對。”林西也不準備和他繞圈子。
“我想要進去。”她提出她的要求。
“你想清楚了?”蘇新然沉默了一下,“你的目的我們都清楚,而且肯定不止我們清楚,那些高官不會讓你達成目的的。”
他有必要將其中的利害關係再一次闡明給林西。
“是,我想清楚了。”林西肯定的回答。
蘇新然心中深深的嘆了口氣。
“好,林西,”
“我幫你——”
他的語氣中透着些疲倦。
“但我只能幫你到這,一旦你進去後,所有的事情我都不會管你,而且這次之後我將不會再幫你任何事情了。”
“恩,我知道了。”林西冷漠的回答。
其實,蘇新然還有一句話沒說,這件事之後,他也沒有能力再幫她辦任何事情了。
就讓曾經的一切,曾經他造下的孽這一次全部還清吧。
林西很快接到通知。
當她置身在那所被描述的神乎其神的監獄中時,即便之前已做好心理準備,還是被眼前的場景所震撼,心中的怒火以無法控制的速度急速膨脹。
整齊潔白的建築,現代化的設施,配套齊全的各種健身場所,以及散佈其中的各種囚犯,如果忽略他們身上的囚衣,這根本就是一個完美的度假勝地。
這,就是所謂的監獄!
她很快的低下頭,用劉海擋住眼中蓬勃而出的怒火。
蘇新然讓她以護工的身份進入,很可笑,監獄裡居然會招專門的護工,而且要求還及其嚴格。林西想起當初她坐牢的時候被打的頭破血流都無人救治,覺得超級諷刺。
領着她的是護工組長,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許是長期呆在這種環境中,她的臉上顯得很安詳,外人絕對想不到她會是個在監獄上班的人。
“小吳,我們這裡和別的地方不一樣,一般的人都有些架子,但也不會刻意來爲難我們這些小人物,所以能忍就忍忍,實在忍不了就回來跟我講,千萬別和他們發生衝突,要不最後倒黴的肯定是你。”組長給每個新進來的人以忠告。
林西在這裡的化名是吳欣。吳欣即無心,沒有心的她很適合這個名字。
“知道了,謝謝組長。”她輕聲應答。
組長對她的這種態度很是滿意。她將她帶到辦公室裡,向她詳細的交代她的工作。其實林西需要做的就是定期給這些曾經的高官檢查身體,並在他們身體出現狀況或偶爾生病的時候照顧他們。她們這些護工所負責的只是很日常的身體照顧,如果說病的太嚴重自然有醫務室的那些高級醫生負責。
當然,雖說是醫務室,裡面的東西也是應有盡有,規模也並不是一般的小醫院能比的,即便有些二線城市的醫院都無法比擬。
林西就這樣開始了這份新的工作。
其實太久沒工作的她有些許不適應,不過好在她並不需要和別人做過多接觸,無形中彌補了她如今的缺陷。
她並沒有輕舉妄動,她可不認爲這樣一座戒備森嚴的監獄能輕易的容許一個新人在裡面肆意妄爲,即便她是託關係進來的。而且進來這麼多天後連一個高官都沒接觸過本身也說明着問題。
林西這點想的很不錯,這所監獄專門有一個部門是負責考覈員工的表現及素質的。尤其是針對剛進來的新員工,考察週期更是長達三個月。可以說林西現在的一舉一動都在他們的監視範圍內,並且每週會有一份關於她的考察報告呈到監獄的管理層,從而供領導者決定是否下週繼續留用。
在這裡,與外界聯繫的只有固定電話,且每個電話打出去都要經過嚴格審批,打電話的時候都有人進行監聽,一旦涉及到監獄的秘密電話都將被立馬切斷。
在這樣嚴密的監控和守衛下,林西耐心的做着手頭的事,爭取不出一絲差池。她每週也會固定的打出電話,畢竟比起和家人絮絮叨叨,一個與外界從不聯繫的人更加的惹眼。當然,電話那頭她早已在進來前都計劃好,不會讓她暴露的。
就這樣不緊不慢的過了三個月,林西終於通過考覈被告知正式留下來,她也才真正的開始接觸那些落馬的高官。
而隨着這三個月的過去,除夕夜也已到來。
這所監獄還算是人性化,允許每位員工休假三天,當然,也僅僅三天而已,畢竟牢裡的人不少,能經得起他們層層考驗的員工也並不多。
林西沒有休掉這次假期,監獄的領導對此也沒有在意。林西進來時編造的身份表明她的家鄉遠在港城,父母也一直在農村裡生活,從都城來回都要花去三天時間,這也正是她拒絕休假的藉口。
除夕夜上班的人不多,大部分是像林西這樣的外地人。監獄將那羣高官聚在一起,爲他們舉行了包餃子,看聯歡晚會等活動,不解詳情的人估計還會以爲這是一場別開生面的老年聚會呢。
這樣的場合有着後勤部的人組織,林西並不需要出席,她也沒想過要出席。
已經正式留下一個星期了,期間她也接觸過一些人,但沈家和樑家的人都沒碰到,這也是她刻意迴避的結果。
隨着三個月時間的過去,她已經想好在年前不再動手,從小在農村長大的她對過年有着一種特定的情節,她覺得不管什麼樣的大事重要的事都得等到過年後再說,畢竟人活一輩子說到底過不了幾個年的。
她靜靜的躺在牀上,整個人蜷縮在被子裡,將自己裹成一團,只留了一雙眼睛在外面。
她想起以往這個時候,她媽在忙着燒年夜飯,她則幫忙洗菜擦桌子擺碗,有時候給她爸打下手貼春聯掛燈籠,一切彷彿都那麼近,又彷彿那麼遠……
眼淚順着眼角流下來,沒入枕頭,只留下越來越大的溼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