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大醫治病,必當安神定志,無慾無求,先發大慈惻隱之心,誓願普救含靈之苦。若有疾厄來求救者,不得問其貴賤貧富,長幼妍媸,怨親善友,華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親之想。亦不得瞻前顧後,自慮吉凶,護惜身命。見彼苦惱,若己有之,深心悽愴。勿避嶮巇、晝夜寒暑、飢渴疲勞,一心赴救,無作工夫形跡之心。”
已經下課好久了,但是醫學護理系教室裡仍然傳出朗朗的讀書聲,二十來個學生仍然坐在裡面,因爲韓先生臨出去前佈置功課,就是將孫思邈《大醫精誠》裡面的第一段話全部背下來。
雖然一上午的課程下來幾乎每個人做的報告都被韓先生點評了一番,但是不可否認韓先生說的很有道理,他們也就老老實實的坐下來背誦,而且韓先生規定,以後每天上課的第一件事就是將這段話背一遍,而且他有言在先,會時不時的抽出來提問,至於提問什麼自然是隨心所欲了。先前韓先生也來了這麼一招,打的所有人措手不及,這次一個個都乖覺起來了,讓背誦就背誦,讓大聲就大聲。
這短短一百來字對於阿珏來說完全就是輕鬆異常,但她顯然忘記了並不是所有人都如她一樣對於這種背誦,或者說是對死記硬背手到擒來,而且這些話又不是普通的白話文,更叫人憋屈的是,韓先生臨走時說讓阿珏站在門口,同學們都去她跟前背誦,誰背誦完了就回家!
大男子主義的人可不止董天寶一個,偏偏阿珏又是個認死理的,韓先生說每個人都要背誦一遍。她自己顯示背誦了一遍,然後就站在門口等其他人。他們對阿珏簡直敢怒不敢言,想到堂堂七尺男兒卻要在一個小姑娘跟前低聲下氣,想想都憋屈的慌!更憋屈的是被那雙平淡的眼睛一瞥,他們又沒骨氣的對着人家背誦了!
這種狀態一直維持到最後一個周如楠過來,周如楠見四周還有一堆看熱鬧的人,苦着一張臉開始背誦。她對這個真的是一竅不通啊!
“凡大醫治病。必當安神定志,無慾無求,先發大慈惻隱之心。誓願……誓願……”她一雙大眼滴溜溜的轉,阿珏卻不動分毫,就有好事的男生在一邊起鬨到:“從來一遍,從來一遍!”
周如楠結結巴巴重新開始了三遍纔將一百來字背完。她負氣除了小門,不過幾分鐘又再次灰溜溜的回來了!
原因無他。身爲護衛將保護丟下實在是太不明智了,最主要的是,她一出門就被灰頭土臉的捉了回來,簡直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恰好七少派他哥哥來接阿珏了。
爲了早日讓七少娶上媳婦,然後他自己才能脫離苦海,周坦簡直有種遇神殺神。佛擋弒佛的大無畏精神,對於親妹子這種沒有好好護在未來主母身邊的作死行爲。他連解釋都不聽就是一頓狠批,什麼你想讓七少發怒然後你哥被髮去掃廁所,還有你哥年近三十還是光棍一條,你忍心周家的香火斷在我手裡……
等到阿珏和周坦會合的時候,周坦又換了一副嘴臉,熱情周到的讓周如楠以爲澹臺珏纔是她哥的親妹子!
“主子今天去碼頭送人,因爲是舊識,所以讓我來接小姐一起去!還望四小姐能賞臉!”周坦恭恭敬敬的說。
阿珏疑惑:“我認識的?是誰?”
周坦只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其他的卻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
阿珏和周如楠兩人都不明所以,只好隨着周坦去了碼頭,那麼多人中,她一眼就看見了背對着她的七少,走近了就見七少跟前站了一個女人,那女人看是阿珏過來,頓時淚水漣漣。
七少打量了阿珏一番:“碼頭風大,你可有感到冷?”
周坦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翻個白眼,呵,老大你真會說笑,三十來度的高溫,你是怎麼得出會冷這種結論的?
不待阿珏說什麼,倒是那女人哽咽的說:“四小姐!”
阿珏看了看她一副準備出行的模樣,不禁問道:“少夫人這是打算去哪裡?”此人正是七少最小的妹妹陳玲玲。
陳玲玲聽到問話淚水流的更急了,待聽到旁邊自家哥哥咳了一聲,她眼淚留的更急了:“我現在終於能脫離苦海了!還多虧四小姐能出手相助!這不正打算去英國定居呢!”
阿珏大吃一驚,詢問的看了一眼七少,陳定邦溫和的說:“前兩天她和汪伯禮已經正式離婚了,現在這裡對妹妹來說無疑是塊傷心地,讓她出去散散心也好!”
似乎是想到那汪家大少爺汪伯禮,阿珏也不計較當初她是怎麼設計青顏茶樓來答道自己目的的,只覺得這個女人爲了自己的堅持,連腹中的孩子都能捨棄,真是又狠心又果敢!阿珏感慨的說:“那你出門小心,一路順風!”
聽到阿珏的話,陳玲玲眼淚流的更兇了!要是她自願的也就算了,問題是她不是自願的呀!她只想藉着七哥的手跟那個男人離婚,然後去洪空或者近港待幾年,就說出去讀書了,鍍一層金回來,憑着父親和七哥的餘威誰敢說她陳玲玲是個離過婚的女人?
她家七哥要送她走,也沒關係!到時候知道是七哥做的,以七哥那無法無天的性子別人就算知道了,也怪不到她頭上來,大概還能同情一下,以爲她是被逼迫離婚的,到時候既能得到衆人的同情,還能擺脫這場讓她窒息的婚姻,簡直是一舉兩得!
但是她家七哥竟然要將她送到英國去,這跟原來想的不符合啊!
猶記得那天晚上她被接回陳家的時候,曾經斯斯艾艾問過七哥的意思,打算讓她在哪修養?
七哥是怎麼說的:“既然是修養,自然是空氣新鮮,周圍人充滿善意,我一定會替你找個好地方的!”她當時只被七哥的話給驚喜到了!誰料到上船之後才知道,只有驚沒有喜!
阿珏看着陳玲玲哭的跟剛死了親人一樣,有些不忍的說:“你別哭了!好好養好身體纔是!”
陳定邦站在阿珏身後笑了一下說:“趕緊上船吧,碼頭風大!”
陳玲玲被自家哥哥笑的一個哆嗦,二話不說就趕緊往船倉裡去了!
阿珏納悶的說:“我怎麼覺得她似乎很怕你?”
“怎麼會?你看看我平時在你跟前什麼樣子?”七少小心的護着阿珏下了碼頭。
想想這個男人認識以來做的各種匪夷所思的事情,阿珏點點頭。
周坦兄妹倆看了一眼阿珏那心寬的樣子,真是叫人不知道說什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