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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應有些意外,不,應該說是太過意外,以至於維持着那個面對沈斂的姿勢,連招呼都忘了打。還是沈斂主動走過來,輕輕推了他胳膊一下:“上去吧。”
喬應呆怔着被推進了電梯,自從那天晚上拒絕了沈斂後,他以爲沈斂終於死心放棄了。那個男人,只怕從來沒有嘗試過被拒絕的滋味,更何況還是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不留餘地拒之門外。他喬應又有什麼魅力值得沈斂不屈不撓的堅持下去呢?說穿了,像沈斂那樣的男人,身邊多的是新鮮美貌的獵物,等着投懷送抱的大有人在。就算沈斂仍然每天給他打電話,只怕也是出於那最後一點餘情未了。
喬應實在沒想到沈斂竟會就這麼趕了回來。
直到進了門,喬應還在震驚中尚未回過神來。沈斂脫了外套,熟門熟路的去倒了杯熱水遞給喬應,他才怔愣着問了一句:“你的工作……提前結束了?”
沈斂搖了搖頭:“沒有。”然後微微嘆了一口氣,“我接到杜冉的電話,知道你被變態跟蹤狂纏上了。他說你堅持不肯報警,我實在是擔心……”
“爲了這麼點小事,你就丟下工作跑回來?”喬應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入行這麼多年,你從來不是公私不分的人,何況事情並不像杜冉說的那樣嚴重……”
“小事?”沈斂的聲音裡陡然染上了怒意,“你覺得是小事嗎?偷窺你跟蹤你還把照片寄到你手裡,這不叫變態叫什麼?誰知道他接下來會幹出什麼事情?是不是真的等傷害到你了,你才知道什麼叫怕?”
喬應一時之間竟無話反駁,好半天,才說:“也許他並沒有惡意……”
“侵犯你的隱私,還叫沒有惡意?”沈斂神情嚴肅,語氣冷酷,“你不能繼續住在這裡了,太危險了。馬上找地方搬家。”
喬應有些煩躁的掉過頭:“我現在沒時間去找地方搬家。片子正拍到最重要的部分,馬上就要殺青了,這種時候你叫我怎麼有空去看房子?”頓了頓,放緩了語氣,“最多我拍完這部片子後就搬家,這總可以了吧?”
“就算一時找不到房子,哪怕暫時搬去酒店,也比留在這裡好!”沈斂的語氣裡帶着不由反駁的強硬,“難怪杜冉說你頑固,你怎麼連半點自我保護意識也沒有?”
沈斂以前也遇到過狂熱的影迷,寄了無數封求愛信給他,得不到迴應就堵在公司門口,威脅着自殺一定要見他一面。當時這件事被媒體爭相報導,一時之間鬧得沸沸揚揚。沈斂自此深知影迷對於偶像的執着若到了偏執的地步,真的是什麼事情都能做出來。
可是喬應竟然不以爲然。
他恐怕是以前從沒遇到過這樣偏激狂熱的影迷吧?以爲只要是喜歡自己的人,就怎麼都不會傷害他麼?這世界上那麼多變態,哪個不是以愛爲名義來傷害別人?喜歡到要偷窺,要跟蹤,恨不得佔有他的全部——之後伴隨而來的,只怕是得不到後的傷害,甚至不惜親手毀滅……這樣的喜歡,哪裡還是喜歡,分明已經是一種不正常了。
而他最擔心的是喬應竟然如此固執,不肯搬家也不肯聽杜冉的勸,爲了不影響工作,哪怕被個變態狂纏上了也要堅持拍完電影后再搬家——杜冉說自己勸不動喬應,沈斂當時接到電話後,連想都沒多想就連夜訂機票趕了回來。
這個男人有多固執,他比誰都清楚。
喬應沉默了良久,說實話,這件事讓沈斂擔心到了寧可不顧工作也要趕回來見他一面,震驚之餘沒有一點點感動是不可能的。杜冉也曾經說過要喬應暫時搬去酒店住,找新房子的事情,可以交給他來辦。可是喬應依舊覺得麻煩,而且也不認爲事情有到那麼嚴重的地步。
說到底,他還是認爲那人並沒有傷害自己的意思,只不過是迷戀過頭了,才做出了這些不正常的事情。喜歡一個人並沒有錯,即使那個人從來沒有了解過真正的自己,哪怕他迷戀上的只是熒幕上虛幻的錯覺,喬應也不想將對方當成變態來看待。
在他最低谷的時候,如果沒有那些死忠影迷還在默默的支持着他,等待着他復出,也許他早就撐不下去了。
這世界上,他比誰都更加珍惜喜歡着自己的影迷。不到萬不得已,不想傷害到他們其中的任何一個。
“我……會考慮。”喬應終於做出了妥協,低聲開口,“等拍完明天的重頭戲,後面就只需要補拍一些零散的鏡頭,我會抽空先找地方搬出去。我想那人暫時也不會再做什麼了。”
沈斂知道喬應已經做出了最大程度的讓步,也不好再勉強,於是點了點頭。靜默了一會兒,喬應看向他:“你什麼時候回去?”
沈斂愣了一下,回答:“就這兩天。”
原本就是安排得密密麻麻的行程,他硬是擠出時間趕了回來。這麼多年來他從來沒有因爲私人事情而耽誤過工作,這次若不是太過擔心,他也不會不管一切的丟下工作。原本想着即使是態度強硬也要讓喬應立刻搬走,避開那個偷窺狂的騷擾,現在喬應雖然答應了,但以喬應的xing子,不看着他搬走實在難以安心。
就算耽誤兩天工作,他也不能在這時候離開。
兩人又不約而同的沉默了下來,沈斂擡腕看了看錶,開口:“很晚了,你洗了澡就早點休息吧。我一會兒自己回去。”
喬應想說什麼,最終還是將要出口的話吞了回去。他知道沈斂會留下來看着他***休息了再離開。這男人分明已經一臉的倦容,長途飛行後連家都沒來得及回就趕了過來,明明這麼擔心,卻還是遵守着約定,不會讓他爲難,不會留宿在他家。
連對個變態都能如此寬容的自己,卻一再狠心的對待沈斂。
喬應覺得心口處有些微微的發疼。
他不怕對方離開時的殘忍,卻唯獨承受不住這種默默付出的溫柔。
終於,他低聲開口了:“謝謝你,沈斂。”
沈斂愣了一下,見喬應說完後就轉身進了浴室,不由得露出了微微的笑意。似乎連長途奔波的疲倦也隨着這句低聲的道謝而去了大半。
他喜歡的喬應,冷漠的外殼下,其實有着比誰都柔軟的心。曾經被他當成追逐喬應的籌碼,如今才明白那份珍貴。
他再不會放手。
喬應第二天醒來,沈斂已經離開了。茶几上留了張便條,叫他收工後早點回家。
笑了笑,心裡也溢出些許暖意。喬應吃了早飯,接到了杜冉的電話正準備出門,忽然發現門縫裡塞了個信封。
他有些吃驚,彎腰將信封抽了出來,拆開一看,裡面是一疊照片。有沈斂昨晚站在他家樓下的,還有其它一些以前沈斂出入於他家的照片。
最後那張是沈斂從他家樓下出來時的照片,臉部被紅筆打了個“X”,照片的背面歪歪斜斜的寫着兩行字:
喬應,我喜歡你,但我實在不喜歡這個男人。
我不希望再看到他出現在你家裡。不然我不會放過他。
喬應瞬間凝住了呼吸,手心滲出了涔涔的冷汗。
這個人……竟然連沈斂的照片也偷拍了,甚至包括以前沈斂來自己家裡的那些照片,他究竟潛伏在自己身邊多久了?
又爲什麼……直到現在纔來威脅他?
他的心裡一片慌亂,他終於察覺到了,這人並非單純的喜歡自己,迷戀自己,而是另一種瘋狂的佔有與侵犯。
或許他真的不會對自己做出什麼傷害的舉動……但是,他會對沈斂做什麼?
喬應不敢再多想,匆匆忙忙給沈斂發了條短信,叫他晚上別來自己家。然後將那疊照片塞回了信封,開門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