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晚照仍是隱身過去,牽住小旭的衣角,在他的耳邊輕聲說道:“小旭,我是晚照姐姐,你跟着我過來一下。”
小旭四下裡看了一下,沒有發現徐晚照,小臉上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但是徐晚照拽着他的衣角就往前走着,小旭只好跟着這股力量走了過去。
徐晚照看到他們已經被樹木遮住了身影,於是撤去了隱形符,小旭看到一個人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驚訝得就要大叫起來。
徐晚照連忙捂住他的嘴巴,小聲地說:“不要叫,不要叫,你聽話,姐姐不是壞人。”
小旭將信將疑地看着徐晚照,一雙大眼睛骨碌骨碌地轉着,徐晚照看到小旭沒有要叫喊的意向,於是鬆開了手,拿出一張符篆。
“你聽着,那個小志是你的哥哥,你現在只要把這張符篆扔到小志的身上,他就會想起他的媽媽是誰,對,就是那個素素阿姨,然後他們倆就會離開的。”
這張符篆自然也是蕭決所練就的,可以用來將小鬼之類邪術所形成的惡鬼變回原來的樣子。
小旭有些疑惑不解,他還不知道自己的媽媽對素素和小志做了什麼,他拿過符篆,問道:“可是我不想要素素阿姨離開,素素阿姨對我特別好,不像媽媽,只知道賺錢,對我特別兇。”
徐晚照訝異地望着小旭,素素竟然沒有傷害他?
“但是她們已經死了,需要投胎往生,不能永遠和你們在一起了,那樣纔是對他們最好的選擇。”
小旭這才說道“好吧”,然後一副不情願的模樣走了出去。
小志和素素還在纏鬥着,小旭的媽媽一臉惡毒地指揮着小志,眼看素素就被逼到了懸崖處,這時,小旭一個符篆就扔在了小志的身上。
“你幹什麼?”
小旭的媽媽驚恐地大叫道,自己的兒子就像中了邪一樣走到了素素和小志中間,然後對着小志扔出了一個奇奇怪怪的東西。
難道,小旭之前被素素動了手腳?
小旭呆呆地站在原地,他不懂媽媽爲什麼這麼生氣,也不懂爲什麼媽媽一直想要素素阿姨死。
料峭的山風更加猛烈地吹來,遠處的山巒上白雪紛飛,或許是因爲太冷了,昨日落下的大雪沒有一點即將融化的跡象,反而變作雪沙,隨着山風翩翩起舞。
小志的身體裡一道道黑氣瘋狂地向外流竄而出,他的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如同猿猴哀鳴一般的咆哮從小志的身體裡傳來,震落了一樹的雪。
雪花簌簌地往下落着,素素呆在了原地,她雙眼含着淚水,關切地看着小志。
忽然,小志的臉上露出了清明的神色,他看向四周,恍若沉睡了許久驟然醒來,一看到媽媽,小嘴一癟,就要哭出來。
素素一下子抱住了小志,痛哭起來,“我的孩子,這些年你受苦了,都怪媽媽,是媽媽不好,媽媽太傻了。”
徐晚照遠遠地看着,內心中一股暖意涌過,好人終得團聚,實在是太棒了。
然而就在此時,小旭的媽媽忽然衝了過來,她手裡竟然也握着一張符篆,符篆噌的一下就扔到了素素的身上,這時,路安高也衝了過來,大喊着“不要”。
他已經虧欠素素他們太多了,不能再讓他們連投胎的機會都沒有,可是他本來距離素素就很遠,而小旭的媽
媽又先走一步,只聽砰的一聲,素素和小志的魂魄剎那間化作碎片,兩人的臉上尚且掛着飽含熱淚的笑容。
說時遲那時快,正當徐晚照義憤填膺的時候,一個人也衝了出來,他伸出雙臂,一下子把站在懸崖邊上的路安高和小旭的媽媽推了下去。
那個人,是桓宋。
沒有電影裡的神轉折,兩個鮮活的生命就這麼輕而易舉地被推到了山崖之下,淒厲的慘叫響起,其他地方的人羣循聲往這兒趕來。
小旭被之前一幕幕嚇得怔住了,爲什麼媽媽會傷害素素阿姨和小志,爲什麼一直溫潤如玉的桓宋哥哥會殺害爸爸媽媽?爲什麼之前自己面前會突然出現晚照姐姐,這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的承受範圍之外。
他看向桓宋哥哥,令他驚訝的是桓宋哥哥竟然一臉的淚水,可是卻又是似哭似笑的表情。
他咬着牙惡狠狠地衝過去,瘋狂地捶打着桓宋哥哥,桓宋一動不動,宛若失去了感覺。
這時,遠處的人們也循聲趕來了,其中自然也包括徐晚照的爸爸媽媽,他們看到徐晚照,一顆心總算落在了遠處,徐媽媽一把抱住徐晚照,天知道他們剛剛經歷了什麼。
就在徐媽媽和山頂賣午飯的小販討價還價的時候,就在徐爸爸和一羣登山之人聊天的時候,他們忽然發現,徐晚照不見了,兩個人着急地四處尋找着,結果忽然兩聲慘叫,響徹整個山谷。
一男一女,徐爸爸徐媽媽兩顆心同時被提到了嗓子眼,腳步不穩地隨着衆人一起過來。
“你知不知道,媽媽快嚇死了。”
徐媽媽輕輕地在徐晚照的後背上打了一下,眼淚一下子忍不住流了下來。
徐晚照拍了拍徐媽媽的肩膀,低聲說着“對不起”。
人越來越多,也不知道到底是因爲關心還是因爲想看熱鬧。
徐晚照對徐爸爸徐媽媽說道:“先別管我,他們的爸爸媽媽掉落懸崖了,還有救嗎?”
徐爸爸徐媽媽搖了搖頭,這座山,少說也得有四五百米高,這處懸崖又是絕壁千仞,毫無遮擋的樹木,掉落下去,只怕是粉身碎骨了。
然而徐爸爸還是幫忙報了警,報完了警,中間一個人似乎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竟然一臉不在意地追問道:“怎麼就掉下去了呢?是不是自拍的時候沒看到啊。”
徐晚照頓時被氣的不輕,她之前就在新聞上看過那種報道,什麼爲了自拍掉落山崖,什麼自作自受之類。
圍觀的人對出了事故的人一點都不瞭解,就說出這種話,先別說死者爲大了,就是活着的人,也不應該這麼妄自誹謗吧。
這時,小旭忽然停下捶打桓宋的手,他怒氣衝衝地跑到那個人面前,對着那個人怒吼道:“我爸爸媽媽沒有自拍,他們是……”
“是失足掉落下去的,雪太滑了,話說啊大叔,你嘴巴這麼毒,小心腳下的雪也滑啊。”
那個男人瞬間惱羞成怒,或許本來就是粗魯的人,一隻手竟然揮了出來,似乎要打徐晚照。
這時,桓宋也過來了,他一把抓住男人的手,一雙如古井般深沉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個男人,男人忽然感覺身體一陣發毛,額頭上的冷汗涔涔流下,狠狠地瞪了徐晚照他們一眼,轉身離去。
徐爸爸徐媽媽剛纔也要阻攔,只是沒有桓
宋更快,他們連忙拉過徐晚照,對桓宋連聲道謝。
桓宋擺了擺手,終於沒有了剛纔那種癲狂的神色,他掃了徐晚照一眼,說道:“能不能讓我們單獨聊一聊?”
徐爸爸徐媽媽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爲什麼這個剛剛失去雙親的男生想要和徐晚照聊一聊,但是他們還是點點頭答應了。
桓宋和徐晚照兩人走到了距離人羣遠的地方,小旭想要跟過來,似乎又覺得不好意思,轉過身故意不看她們。
“剛剛是你救了我媽和小志吧?”
徐晚照點點頭,她覺得有些看不懂桓宋這個人,他的身上,好像揹負了很多她不知道的東西。
“謝謝你。”
生硬的感謝從桓宋嘴裡吐出,徐晚照更覺得尷尬無比,她撓了撓頭,“可是你的媽媽和小志還是死了,對不起。”
桓宋聽到這句話,竟然笑了,他的臉之前一直是冰山一般,雖然有着僞裝一般的乖巧,可還是冷冰冰的,這時一笑,正如春風吹過冰層,將萬里冰封瞬間融化成春光無限。
可是徐晚照知道這不過也是桓宋的僞裝,桓宋轉眼就又變成了冷冰冰的模樣,嘴邊一個弧度表示,他方纔的笑是冷笑。
“死了就死了吧。”
啊?徐晚照心中大驚,爲什麼桓宋會說出這樣的話,他剛剛都能那樣去殺死路安高和小旭的媽媽,不是爲了給素素和小志報仇嗎?而且,他之前的哭泣,之前看到素素的激動,都不是假的啊。
似乎看出了徐晚照的驚訝,桓宋解釋道:“我媽當初走的時候,只帶了我弟弟一個人,或許在她的心裡,她的兒子,就只有小志一個人吧。至於小志這個弟弟,這麼些年,我們也沒有任何感情,更沒有任何交集,豈不是死了就是死了?”
原來是這樣嗎?徐晚照看着桓宋,他的雙眼好像被白雪冰凍住了,晶瑩的瞳孔裡只剩下一片冰冷,男生頎長而單薄的身體被山風肆意地吹拂着,莫名給人一種淒涼孤寂的感覺。
“希望你以後能夠照顧好小旭,他是一個好孩子。”
徐晚照對桓宋說出了自己的最後一句忠告。
對方點點頭,什麼也沒說。
眼中的風景從白雪變作春花,繼而輾轉又化作白雪,時光就這麼一點一點地流逝而過,似乎多麼重要不可磨滅的曾經,都輕而易舉地被歲月遺忘。
只是歲月的記憶力不好,人的記憶力卻好的過分。
路小旭現在已經改了名字,他現在名字叫做路白,這個名字不爲別的,就是爲了告訴自己不要忘記。
不要忘記那個漫天雪白的冬天,不要忘記那個寒風呼嘯的山崖,更不要忘記自己的父母是死在那個人手裡的!
時間真的是一個很奇怪的東西,擁有強大的魔力,能夠讓一個當初天真無邪的人變成一個心狠手辣的人。
如今的路白在商業界已經赫赫有名,憑藉他那張看起來純真無害的面容和果斷決絕的手腕,在風雲四起的商業界佔有一席之地。
令外界的人意想不到的是,在路安高死後,原本可以順理成章接替父業的路桓宋卻放棄了到手的億萬家產,所有的財產分文不要,全都給了路白一人,從此銷聲匿跡。
哼,不過是受不了內心的譴責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