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晚照憋着自己的笑意，故作冷漠，小女孩頓時乖了下來，她意識到了自己所處的情況，確實是自由被徐晚照抓在手上，像在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你是因爲被這些海獅傷害致死的，那麼這些年，你一直和它們一起，不覺得難受嗎？”
徐晚照盯着小女孩，沒有錯過她臉上那一抹稍縱即逝的複雜神色。
“我不知道，它們傷害了我，但是它們自己本身也很可憐。”
小女孩的話如同她矛盾的心理，她不知道怎麼回事，自己死後，明明打算先找那些海獅報仇，然而還沒等到她動手，就有人比她早一步下手了。
那個看起來溫柔漂亮的工作人員阿姨，她從來不知道一個人還可以有這麼可怕的一面，她就像超市裡賣肉的屠夫，那樣的冷酷無情。
在當天晚上，所有人都走了，她哭泣得站都站不起來的父母也被舅舅他們帶走了，偌大空曠的海獅館只剩下她和那個阿姨。
阿姨從工作間裡取出一個叉子，毫不留情地刺在了那羣海獅身上，她剛開始還覺得很解氣，覺得這個阿姨是在爲她報仇，可是越到後面就越覺得不對勁。
阿姨邊刺着，口中喃喃有詞，怨毒的話語好身死海獅口中的不是小女孩，而是她自己。
“憑什麼都是分配工作，別人就是辦公室，空調什麼都有，我就要在這陪你們這些畜生。”
“本來就耽誤了我大把的時光，現在又毀了我大好的前途，你們挺能耐啊。”
“看來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看我今天不把你們的骨頭挑出來，看你們還作不作事。”
一句句惡毒的話讓小女孩幾乎都反應不過來，想要殺死這羣海獅的念頭忽然如同泡泡一般破碎，過一陣子再說吧，小女孩暗自心道。
後來的很多天，沒有人的時候，小女孩都看到了這個女工作人員的罪行，海獅們從憤怒地嘶吼，變成了恐懼地閃躲，小女孩漸漸失去了想要殺死它們的願望，它們太可憐了，小女孩不忍心，下不去手。
“你爲什麼想要把剛剛那個小姐姐帶下去，別告訴我，你是爲了讓她陪你玩，除了這個理由，還有什麼。”
小女孩雪白的臉龐瞬間變得紅撲撲的，她低下頭，不敢看徐晚照，許久許久，才羞怯地開口說道：“她剛剛過來的時候，我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就想讓她和我一樣。”
她本以爲徐晚照聽了這句話會大發雷霆，卻沒想到，徐晚照只是點了點頭，然後摸了摸她溼淋淋的頭髮。
“那你知道那些海獅爲什麼把你拖下水然後傷害你嗎？它們也是一時沒有想通，早在那天你來玩之前，它們受到了很惡劣的傷害，而且，對於它們來說，辨別人類是很難的，它們有的，甚至把你當成了傷害你的人。”
小女孩怔住了，其實她也有過這種猜測，只是一直沒有得到確認。
徐晚照看到小女孩沒有情緒
激動，知道她聽進去自己的話了，於是乎趁熱打鐵，拋出一個問題。
“那麼，你能原諒它們嗎？”
小女孩苦笑一聲，仰頭看向天空，她不是那種怨氣纏身的惡鬼，所以對太陽沒有太大的恐懼，天上的流雲化作飛鳥游魚，自由自在地翩躚而過，她已經被困在這裡多久了？
岸邊的樹葉落了又生，天上的星辰升了又落，人來人往，只有她被永遠地困在這裡，她甚至曾經在這裡看到過兒時的玩伴，年復一年，他們漸漸長大，變成她難以辨認出的模樣。
而這羣海獅，殺害自己的生物們，她也看着它們一個個老去，事實上，它們現在已經到了年邁的年齡，有時那個女工作人員會過來拖走一個海獅，她知道，那是一個死去的海獅。
海獅和她不一樣，她親眼看到在它們死後，魂魄就像水花一樣，綻放出耀眼的模樣，然後就瞬間消失，再也沒有任何痕跡。
它們只有今生，沒有來世，它們也是因爲別人施加的痛苦，纔會對自己加以傷害，它們也天真無邪，曾純然無害，那麼，自己還要恨嗎？
自己，是不是已經原諒了？
小女孩眼眶中蓄滿了淚水，這些年的痛苦忽然從她的靈魂中抽離出去，她竟然有些不適應，如同一個身上揹負着大石頭行走的人，忽然石頭沒了，輕飄飄的，卻感覺心裡空落落的，駐足在遠處，不知道該往哪兒去。
“我送你走好不好，前往下一世，你可以有一個嶄新的人生，可以有愛自己的爸爸媽媽。”
徐晚照詢問道，她回頭看向蕭決和江東，示意他們過來。
“好。”
小女孩仰頭一笑，明媚的笑容晃花了徐晚照的雙眼。
彷彿大風吹洗過的清澈天空下，向日葵燦爛地生長着，一望無垠的碧綠和金黃隨着微風輕輕搖晃。
蕭決把小女孩收進了一個錦囊裡，打算等到回到賓館再把她送走。
衆人安撫好陳濃，一起前往下一站，在衆人不注意的時候，徐晚照默默打開了微博，把女工作人員虐待海獅的視頻上傳到了網上。
她知道，女工作人員之所以這麼憔悴，應該是小女孩在搗鬼，她雖然很恨那些海獅，但是也知道海獅們是因爲女工作人員纔會變成那個樣子，爲了防止女工作人員繼續傷害這些海獅，她應該一直在嚇唬這個精神敏感的南方女人。
但是，不論這個女工作人員現在多麼可憐，也不能讓人原諒她的所作所爲，錯事已經做了出來，並且給別的生物和人造成了不可彌補的傷害，那麼，就要承擔責任。
“我們去吃點東西吧。”
李鵬揉了揉空空的肚子，胃袋裡傳來空虛的感覺，彷彿在叫囂着它需要得到填充。
“好啊好啊，我也餓了。”
這是蕭決一路上唯一一次這麼興奮的時候，衆人驚訝地齊齊看向他，卻看到他一臉的無辜，只有徐晚照
和江東知道，這貨一談到吃的，就會瞬間從對什麼都不感興趣的冰山狀態轉化成熱情的小太陽。
這貨這千百年來，應該是餓壞了吧，徐晚照忍不住笑了起來，一抹笑意流入江東的視線裡，他怔愣地看着徐晚照，時光流轉，徐晚照漸漸脫去高中生的稚氣，越來越有女生的嬌俏可人。
衆人來到遊樂園裡面開設的小餐館，因爲是海洋博物館區域內，所以這裡的食物特色就是都是海鮮，看起來像個主題餐廳。
一個穿着日本和服的大叔烤着鰻魚，一看到他們進來就熱絡地打着招呼，也不在乎店裡的其他人，徐晚照依稀記得曾經在日本電影裡看到過，那些日本本土的壽司店似乎都是這個樣子的。
而顧客們則都在小小的包間裡，包間有的只是被簡單的布幔擋住，有的則是帶了一個推拉的紙門，總而言之，隱私是說不上的，熱鬧卻是很熱鬧。
“你們吃什麼？”
李鵬湊到點單的位置，掏出手機，打開支付寶，徐晚照一看到他這個架勢，就知道李鵬想要請客，心裡有些過意不去，江東他們這幾個損友卻不這麼想，一下子就點了幾個最貴的菜品。
徐晚照和蘇薇陳濃三個女生都不是很餓，只是點了一份鰻魚壽司。
一行人選擇了一個帶有推拉門的隔間，沒過一會兒，熱乎乎的壽司就送了上來，剛吃了一口，李鵬就皺着眉放下了筷子。
“這是什麼啊？一點都不正宗。”
徐晚照他們聞聲也嚐了一口，卻沒有嚐出來什麼，江東笑了出來，“你小子，快吃吧，這裡怎麼可能有你家裡吃的那麼高檔。”
只不過一段日子不見，沒想到李鵬竟然變得這麼挑剔，當初他們幾個，可是上着課都要一起偷吃辣條的人啊。
他倒不覺得李鵬是沾染上什麼不好的習氣，李鵬的性格他很清楚，這貨雖然既土豪又有些傻，但是那種富家公子哥兒的習氣李鵬一向是沒有的。
李鵬之所以會這個反應，可能是因爲這裡的東西確實很一般，只是他們其他人都沒有吃過正宗的，所以沒辦法和他有共鳴。
人生不就是這個樣子嗎，不管是再好的朋友，都會有不同的經歷、不同的愛好，有朝一日，他們這些人說不定都要說再見，只要曾經能夠一起走過一段開心的歲月，那就足夠了。
生死離別，是必然的事情，普天之大，那是無人可以逃脫的宿命。
李鵬聽到江東這麼說，點點頭繼續吃着鰻魚壽司，雖然還是不好吃，他卻大口地吃着，他暗自責怪自己，怎麼能夠在這些朋友面前表現出剛剛那種情緒。
“晚照，你知道嗎，有一次我去你們那裡玩，到了一個旅遊景點，那裡也有這種壽司，它有一個特別的名字，貓貓壽司。”
陳濃軟糯的聲音配上那個奇怪的名字，一下子把大家逗笑了。
衆人說說笑笑，氣氛又變的輕鬆愉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