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長嶺雷家咀的一條土路上,林海峰和郭戴一馬當先奮力奔跑着,在他們身後,周興橋等百多人緊緊跟着。“雙曹計劃”執行幾日,到目前爲止終於取得了一定的進展,而如此一來,郭戴他們的身份也徹底暴露了。現在,他和林海峰帶着剛剛反正的“臺灣兵”正在躲避日軍的追捕。
郭戴等人的叛變,開始並沒有引起小林覺醒的重視。而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郭戴他們已經成功的說服了一批人。而因爲這批人的叛變,波田支隊內部暗流涌動,現在,小林覺醒已經不敢相信任意一個臺灣籍的官兵了。波田支隊中,只有一個大隊的憲兵完全由日本人構成,既然臺灣人指望不上,那就只能派憲兵大隊進行追捕了。林海峰和郭戴他們已經和日軍憲兵玩了三個小時的捉迷藏,而隨着天色漸明,現在,這個遊戲卻是玩不下去了。
郭戴在波田支隊的活動範圍還是弱了一些,加上時間緊張,所以活動了兩天,也不過說服了一百餘人而已。當然,在林海峰看來,這已經足夠了。臺灣人被日本人馴化太久了,究竟還有多少人記得自己中國人的身份,這已經值得商榷。這些臺灣人以征服者的身份出現在大陸,當他們發現大陸遠遠不如臺灣的時候,他們的中國情結更加薄弱,這種情況下,還能如此迅速的取得突破,很不容易啦。“不在人數多少,只要能夠讓日本人不敢再相信臺灣兵,這就足夠了!”這是陳師昌在策劃“雙曹計劃”時候說的話,這話經過秘密渠道傳入林海峰耳中,經過這段時間的親身體驗,他是深以爲然。
郭戴還是淳爾一郎的時候,在日本人眼中那是大大的順民,是有資格稱爲天皇陛下的勇士的。然而當他選擇將槍口朝向日本人的時候,他的表現,卻和馬當戰場上的任意一個學兵沒有分別。私下裡,有交情深的兄弟問他爲何會有如此大的轉變,他冷冷一笑然後說道:“給日本人當兵的時候,不過是爲了生存被逼無奈而已。現在,老子可是真正的抗日戰士了,哼,日本人佔我故土毀我宗祠,這是何等的大仇?怎麼?你還還懷念做二等日本人的日子嗎?”
日軍有軍卡還有摩托車代步,自天色微明視線變好以後,他們就迅速的追了上來。林海峰仗着地方熟,領着衆人兜了幾個圈以後,終於還是沒能甩脫,這時,他和郭戴都明白,一戰難免了。
“前面有個山坡,那裡有利防守,就在那裡打一仗吧!”林海峰劇烈的喘息了兩口,對郭戴說道。
“聽你的!”郭戴沒有廢話。
林海峰朝身後看了一眼,身後的戰士雖然昨天還是所謂的皇軍,但是自他們丟棄那屁簾布以後,他們就已經變成了抗日誌士,現在,大家雖然都感覺到了危險,但是他們的臉上卻沒有懼色。第一批反正的,都是在心裡還將自己當作中國人的,他們的父輩甚至祖輩並不乏抗日鬥士,在他們看來,此刻的反日,不過是走上祖輩的道路而已。
一片長滿林木的山坡出現在衆人眼前,林海峰首先衝了上去,然後站在一邊說道:“兄弟們,我們就在這裡打一仗,大家放心,我已經聯繫了太湖的游擊隊,他們會來支援我們的!我們並不是獨自在戰鬥!”
長達幾個小時的奔波,對於坐慣了軍卡的臺灣兵來說是個不小的考驗,不少人進入山坡背面以後,立刻坐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氣,同時開始呻吟起來。所有人的腳底板都磨出了水泡,現在,一旦停下來,腳底板鑽心的疼,讓不少人都顧不得理會身後的追兵了。
“起來,都起來,別脫鞋子!日本人就在身後,他們追上來了,兄弟們,還想活着回去臺灣嗎?那麼準備戰鬥吧!兄弟們,跟着日本人我們已經犯下了太多的罪孽,現在是贖罪的時候了!兄弟們,最多一個小時,太湖游擊隊就會來支援我們!兄弟們,把憲兵大隊的鬼子殺了,茶嶺大本營的其他人就會加入我們的隊伍,等我們隊伍壯大了,兄弟們,我們回去臺灣的機會纔會更大啊!”郭戴走過每一個癱坐在地或者在脫鞋摸腳板的人身邊,一腳一腳踢過去,嘴上如此說道。
“郭大哥,真有援軍?”問這話的是陳來福。陳來福平時話不多,但是人卻很精明,這話問得很關鍵。
剛纔林海峰還有郭戴說援軍的時候,不少人並沒有聽進去。陳來福這話問得很響亮,不少人登時都將目光投向郭戴。郭戴眼睛都沒眨一下,肯定的說道:“當然,太湖游擊隊,林大哥前天聯繫上的。林大哥,你和他們約的見面地點就是這裡吧?”
林海峰更是人精,立刻接上話,點頭道:“是的。我說有一批臺灣士兵反正了,希望能得到他們的幫助,太湖游擊隊的隊長黃來英二話沒說就答應了,他們還說了,如果你們有要求的話,他們會想辦法幫你們渡江去江南。”
能被郭戴等人一次性說服就反正的,基本上都已經豁出去了生死。不過,面對三倍與己的日軍,而且還是精銳憲兵,心中不怕也是不可能的。衆人反正出來得匆忙,沒能帶出重武器,而且子彈也不多,最多的不過六十顆,憑藉這點槍支彈藥,面對可能有迫擊炮的日軍憲兵,所有人都認爲必敗無疑,自己很有可能就死在這裡了,所以士氣不可避免的陷入低迷。這個時候,林海峰口中的援軍無疑是一支興奮劑了。
太湖游擊隊是GCD的部隊,雖然成立的時間不長,但是卻已經在太湖闖出了名頭。聽說這支讓小李覺醒都感到頭疼的隊伍回來支援自己,戰士們的鬥志登時噌噌噌的躥高,不少人立刻精神一振,開始緊張的備戰起來。
“停!”荒村太升少佐右手一揮,大喝一聲,坐在他右手邊的吉柱良野立刻踩下腳剎,同時熄火掛上空檔。緊跟在這輛三輪摩托後面的摩托還有卡車依次停下,有軍官問道:“荒村君,怎麼停下了?”
“叛軍停下了,準備進攻吧!”
“哈伊!”日軍士兵開始逐次跳下軍卡,很快,三百餘憲兵便以小隊爲單位排成了十個小方陣。
荒村太升走到衆人面前,先巡視衆人一眼,然後說道:“支隊長閣下的交代,必須儘快解決這批叛軍,但是有可能的話,還是儘量活捉。諸君,請記住,他們現在是叛軍,並不是我們的敵人,所以如果進行搏擊的話,請儘量控制自己的情緒。”
“哈伊!”
“那麼,長保久,喊話讓他們投降吧!”
“哈伊!”
荒村太升之所以要特別關照前面那句話,因爲在小李覺醒等波田支隊高管看來,這次叛軍事件之所以發生,就因爲憲兵部隊在執法時太過嚴厲了。考慮到憲兵大隊在這次事變中已經死了好幾人,擔心他們趁機報復殺光所有人,所以,小林纔會特別照會荒村要如何如何。
小林這麼做,其實也是無奈之舉。波田支隊中,百分之八十五的士兵都是臺灣籍的。此事一旦處理不慎,不管接下來會不會再發生叛變,那麼波田支隊都將失去戰鬥力。日軍在長江中游的兵力並不算雄厚,岡村寧次還對波田支隊寄予厚望,因此,哪怕僅僅爲個人前途考慮,小林也不敢採取太過暴虐的手段處理這事。小林理想中的處理方法是儘量活捉叛變士兵,再採取手段讓他們悔改,如此,則能重新收復臺灣士兵的心。
郭戴他們不知道小林還想對他們採取懷柔手段。就在憲兵們在山坡下列隊的時候,他對林海峰說道:“可惜了啊,要是有門炮的話,這一炮過去能打死多少啊!”
林海峰笑了笑:“炮會有的,只要回到學兵軍,別說大炮,就是坦克,只要你們會開,都有。”
郭戴始終對學兵軍抱有成見,所以林海峰只要逮到機會,都會向他灌輸學兵軍強大、學兵軍好的念頭。而不知不覺間,郭戴現在對投奔學兵軍也不是太反感了。
就在這時,長久保在下面喊話了:“山上的士兵們聽着,支隊長閣下說了,只要你們放下武器,肯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將不追究你們叛變的責任。諸君,同位天皇陛下的子民,回到皇軍的懷抱吧——”
“去你媽的!”他話沒喊完,陳來福瞄準他就開了一槍。
“啪”的一聲槍響,因爲距離將近八百米左右的原因,陳來福這一槍並沒能擊中長久保,不過卻也將他嚇了一跳,這下面的話登時就被嚇回了肚子裡。
郭戴恰好是認識長久保的,他探出頭喊道:“狗日的長久保,你當我們是傻子啊?別說我們是反正的,就是逃兵,被抓回去還有活路嗎?你狗日的說謊眼睛都不眨啊!”一揮手,猛然吼道:“兄弟們,槍法好的幹掉他!”
長久保的喊話其實還是引起了一些人興趣的,不過,郭戴這一嗓子卻讓他們想起日軍苛嚴的軍法來,本來還心存幻想的一些人,登時有了正視現實的勇氣。
“啪啪!”槍聲響起,長久保卻是再也無法繼續喊話了。
戰鬥,打響了!
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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