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本良是一個老兵了,當然了,這僅僅相對於學兵軍系統而言。學兵軍的歷史也就四年,而他加入學兵軍不過一年半,若是放在其他部隊,那肯定還是人儘可欺的新兵蛋子,不過在學兵軍,他的兵齡已經算是長的啦。不遠千里,放棄了學業從重慶趕赴廣州,在他身爲私塾先生的父親眼中,這是大不孝的行爲。自古好男不當兵,他的父親堅定的相信這一點,所以一直希望兒子能夠通過讀書光大門楣。入伍至今,雖然三弟經常來信告知老父的埋怨,告知老母又爲他流了多少眼淚,但是他卻從沒有深思過,也就沒有一絲一毫的後悔。
“你不扛槍我不扛槍,誰來保衛祖國誰來保衛她?”這句歌詞在腦海中回想,他嘴上淡淡的和着,第一次如此深刻的想起父母那兩張滿是褶皺的臉,終於領會到了父母對自己的殷切期望和款款深情。
“沒有哪個父母不疼愛自己的子女,雖然表現方式不同,但他們心中都希望子女過得比自己好,希望子女在自己走了以後能夠照顧好自己,能夠生活得快樂安康。有的時候,他們雖然會做出比較出格的舉動,但是其出發點是好的,這一點我希望你們能夠理解——”這話是總司令在去年某次的新兵聯誼會上說的。在這之前發生了一起老父親千里尋子的事情,一個名叫孫銘的排長被陝西的老父親找上門來,要求他回去結婚。這事鬧得很大,而最後直到吉主任出面,才得以順利解決。學兵軍和孫銘的老父親約定,將其未來的兒媳接到軍營來完婚,並在學兵軍體系內安排工作。
自己的老父親對自己一直那麼苛刻,也是希望自己成才的吧,希望自己成爲人上人從此不受他人的欺負。可是,老父親啊,你想過沒有,如果國家都沒了,自己就是讀再多的書又有何用?難道要去做漢奸爲小鬼子服務嗎?
老父親,母親,兒子從此不能伺奉左右了,請你們原諒兒子的不孝吧。錢本良這樣想着,目光朝身後看去,那裡,吳登峰的身影正從交通壕裡消失。“老子已經賺了!”他輕聲自語着,摸了摸自己那條已經失去知覺的右腿,目光變得明亮起來。寫給父母的遺言已經交給吳登峰帶走了,此刻,他心中再無遺憾和錢掛。
錢本良在剛纔的戰鬥中,足足用光了一隻儲油罐,直接被他點燃**而亡的鬼子最少有十個。?因此受傷倒地不起的更在一個排左右。噴火器的威力,遠遠的超過了設計者的預料哪。當然了,棉被的存在也放大了噴火器的作用。噴火器使用凝鍊汽油,最高溫度能夠達到1300攝氏度,這個溫度下,那些棉被瞬間就被烤乾了,隨即着火燃燒。剛聞見人肉烤焦的香味時,錢本良噁心得差點嘔吐。不過,當自己的戰友出現傷亡以後,他卻是再無半點憐憫,看着那些被火點燃的鬼子,就好像看着一羣豺狼一樣。
錢本良豈止是賺了,實在是賺大發了。噴火組一開始發揮了奇兵的作用,給了小鬼子當頭一棒。也是,當習慣了用棉被當擋彈牌的時候,即使親眼見到前面有人被點燃,不少鬼子依舊習慣性的頂着棉被衝鋒,這就給了錢本良他們持續發揮的機會。
槍聲爆豆般響着,比家鄉年三十晚上還要熱鬧。槍聲比爆竹聲密集多了,一串一串的就沒有停歇過。去病式通用機槍還有衛青式衝鋒槍、突擊步槍一起碾射,日軍又失去了棉被的遮掩,除了極少數人因爲有同僚的遮擋而免逃一死,大多數鬼子將將要衝到他面前就被擊斃。
這種狀況持續了有十分鐘左右。終於,一個鬼子突破了彈雨的封鎖,跳進了交通壕。錢本良面朝戰場斜靠在泥壁上,他的右手拿着一支手槍,而在他的左手邊,則是一隻只用了三分之一左右的儲油罐。那個鬼子被上面疾風驟雨般的打擊嚇壞了吧,目光直直的不說,兩腿也打抖,跳進來以後立刻就癱軟在了地上。然後,他終於發現了錢本良的存在,駭得驚叫一聲,本能的就要挺槍。
遲了——“啪”的一聲槍響,錢本良右手食指輕輕一摳,他的額頭上立刻出現了一個血洞,然後眼睛的神采瞬間擴散,整個人朝後便倒。
這個鬼子歪在地上,上衣口袋裡居然露出一隻香菸殼子來。錢本良看了一眼,笑了。
居然是“長城牌”香菸,哈哈,小鬼子居然抽學兵軍出產的香菸,真是諷刺啊。他們也配?爬過去,取了,抽出一支,然後就着還在冒煙的槍口點燃——這是從一些比他資歷還老的老兵那裡學的,不過,他平時是不抽菸的,所以猛吸了一口以後立刻被嗆到了,隨即劇烈的咳嗽起來。
又一個鬼子踉蹌着撲進了交通壕,結果卻是和他前面的那個鬼子毫無二致,錢本良冷靜的開槍,那個鬼子額頭中槍,什麼反應都沒能做出就去見了天照大神。
身後的槍聲漸漸遠了,前面的槍聲卻密集起來。日軍的人海戰術在付出了將近一個半大隊的傷亡以後終於還是發揮了作用。第一道防線雖然還沒有被突破,但是衝到最近的鬼子,距離前置交通壕不過幾米的距離了。
一顆煙抽完了,居然嗆出了一臉淚水,不過錢本良的臉上,卻是平靜的神情。
忽然,三個鬼子一起撲了下來,錢本良右手食指猛扣,瞬間打光了槍裡的子彈,不過,卻只有兩個鬼子被擊斃,還有一個只是大腿中槍。那個鬼子近距離開槍,一顆子彈穿透了錢本良的左肺,瞬間,有鮮血涌上喉頭,他劇烈的咳嗽着,一時連疼痛似乎都感覺不到了。
“八格,支那豬,去死!”小鬼子嚎叫着,雙目泛出兇光,以槍駐地站起來,隨即就撲過來,槍刺直對着錢本良的心口。
錢本良嘴裡面連着吐出好幾口血沫,然後重重的吸了幾口氣,在又一輪咳嗽爆發前,他朝右邊一滾,讓開了這致命的一刺。
更多的土黃色人影出現在了交通壕的上面,他們看着錢本良,眼中露出了猙獰的神色。“殺了他!”一共六個鬼子在其中一個軍曹的吶喊聲中跳了下來,六把明晃晃的槍刺對準了錢本良。忽然,那個軍曹駭然驚呼:“臥倒!”
錢本良忽然笑了,他朝那幾個鬼子投去蔑視的目光,隨即咳嗽着朝左手邊的儲油罐舉槍就射。
“轟!”的一聲巨響,隨即,一團碩大的火球騰空而起,儲油罐爆炸了。
儲油罐爆炸的威力,不亞於一枚150毫米的重炮炸彈。而其範圍,卻比重炮炸彈還要廣。那七個鬼子自然難逃爲錢本良陪葬的命運,便是離他們二十米範圍內的近三十餘鬼子也遭了魚池之殃,十餘人直接被點成了火人,還有幾個被氣浪掀飛,直接摔死了兩個,其他人也是斷腿折胳膊,算是和這場戰鬥無緣了。
劇烈的爆炸聲響起,一直密切的關注着那個方向的吳登峰眼中忽然泌出了淚水。他輕聲喚道:“本良!”牙齒緊咬,猛的擡頭,朝着前方就是一梭子。
戰鬥進行到這個時候,守軍堅守第一道防線的兩個營的官兵,已經只剩下四百餘人了。至此,吳剛和於樑終於有了覺悟,他們輕敵了。作爲守軍,確實佔有天時地利的優勢,但是,戰場形勢瞬息萬變,決定最終結果的因素太多,所以,這場戰鬥的結果自始至終都不是毫無懸念的。
戰鬥進行一個小時不到,小鬼子就有一千五百餘交代在了第一道防線前面,按說五千人死了這麼多,部隊戰鬥意志應該消沉了纔對。但是,或許正因爲那些被噴火器燒死的鬼子死得太悽慘了,這反而激起了小鬼子心中的戾氣。就拿淺井倉隆來說,從最初的恐懼和惶惑到現在的憤怒難當,孤注一擲,他已經棄生死於度外了。他揮舞着手槍親自率隊發起衝鋒,嘴上叫囂道:“天皇陛下的勇士們,先輩已經用熱血爲大和民族開創了美好的未來,今天,是我們將天皇陛下的武功發揚壯大的時候了。大和民族的男人們,挺起你們的胸膛,用你們的武勇和手上的武器去征服對面卑賤的支那豬吧!”
“哈伊!”“衝啊!”“爲了天皇陛下!”“爲了大和民族!”……各種呼喝聲響徹日軍陣列,除了極少數鬼子還在看風向,故意放慢腳步,絕大多數鬼子悍不畏死的衝向了學兵軍陣地。
一號戰壕相對於石鐘山江灘並沒有明顯的坡度,距離越近,小鬼子槍法精準的特長就發揮出來。機槍手是小鬼子優先射擊的目標,所以,到目前爲止,兩個連的機槍手是傷亡最大的,很多機槍位上,已經不是機槍手或者副機槍手在持槍射擊了,接替他們的是其他士兵甚至一些軍官。
於樑負責二道防線,本來按照他和吳剛的合議,預備部隊是要在情勢危急的時候再出動的。不過現在,他卻不敢再按照預定方案行事了。吳剛他們雖然在火力上依舊牢牢的佔據優勢,但是,一旦防線被小鬼子突破了,在接下來的白刃戰中,人數上處於劣勢的吳剛他們一定堅持不住。
“兄弟們,不管這裡了,跟我衝上去!”於樑猛的喝道,然後帶頭跑出了戰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