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貴師的狐瞳特種部隊很厲害,難道他們最近沒發現東北的局勢有所變化嗎?”金碧輝從事諜報生涯這麼多年,接觸的人海了去,但是,像歐陽雲這種類型的絕對是前所未見,任她百般施爲,奈何對方油鹽不進,無奈之下,她只好收起一應的僞裝,打開天窗說起了亮話。
東北一向是歐陽雲關注的重點,狐瞳在那裡也安排下了不下十個小組的諜報部隊,東北和關東軍一有異動,歐陽雲雖不敢說立刻就能知道,但是這個期限也不會太長。最近,從狐瞳各駐東北小組反饋回來的信息看,東北軍正在頻繁的調動,似乎有像天津方向調集重兵的意圖,當然,也可以理解爲他們是想向察哈爾方向施壓,自從察哈爾和任丘合併組成任察特區之後,學兵師由馮治安出面指揮,針對察東和翼東地區爲害一方的土匪和山賊連續展開了幾次規模甚大的掃蕩。這些土匪和山賊有不少都是依附於日本人的,所謂打狗要看主人面,學兵師這麼一來,無疑使日本人覺得顏面盡失,同時也降低了他們在察東和翼東的影響力。這種情況下,日本人出兵察東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這些情況,歐陽雲早就和李鐵書、木劍蝶等人交換過意見並有了相應的應對辦法,故此他此刻算是成竹在胸,用略帶調侃的口吻,他問:“這就是金小姐所謂的要事嘛?”
“這還算不上要事嗎?難道歐陽師長真以爲憑你們區區的一個學兵師就可以阻擋關東軍進軍華北?”金碧輝說着冷笑起來,很明顯,在她看來,區區一個學兵師對上關東軍那就是雞蛋碰石頭的下場。哼,如果不是姑奶奶還覺得你有利用價值,金碧輝心中想着,看向歐陽雲的目光變得非常的倨傲。
歐陽雲的眼睛眯了起來,這女人竟然用威脅的口氣和自己說話,她是不是以爲小鬼子的陸軍真是天下第二?“關東軍準備進軍華北?小鬼子準備和我們全面開戰了?我怎麼感覺像在聽笑話呢?”
“噌“的一聲,金碧輝激動的站了起來,她是再也受不了歐陽雲這種囂張的氣焰了,她大聲叫道:“笑話,你竟然以爲這是笑話?哈哈,歐陽雲,外人都道你怎麼的英明睿智,我今天才知道你原來是大草包一個!死到臨頭竟不自知——”轉頭看向潘毓桂和楊麗麗,她說:“老潘,麗麗,我們走,這趟任丘之行就當我孔雀開屏自作多情了!”說完,竟然真的起身欲走。\\\
潘毓桂見狀,急忙站起身來打圓場,笑着對歐陽雲說:“歐陽師長,金司令這次來任丘確實是好心,我覺得您還是有必要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搞清楚的。”說完,他朝歐陽雲眨了眨眼,一副自家人的神態。
歐陽雲腦中念頭電轉,想起關東軍最近的行動確實很可疑,但是狐瞳到目前爲止也沒能查明對方真正的意圖,他想了想,覺得從金碧輝口中探聽出個結果也不錯,於是端正神態微笑着朝金碧輝道:“金小姐,看來您這次來任丘還真是心存善念哪,果若此,那我爲剛纔的言行表示歉意。時間已經不早了,我看我們還是叫上菜邊吃邊談吧?”說完,他朝白流蘇使個眼色。白流蘇戒備的看了金碧輝兩眼,走了出去。
剛纔,金碧輝嫌夥計在這裡麻煩,把人家轟出去了。這夥計是明白人,顯然看出這間包間裡的人都不是善類,故此到現在一直沒有再來打擾。
在潘毓桂和楊麗麗的勸解下,金碧輝氣呼呼的坐了下來,老半天不開口。稍後,等酒店將菜上齊了,歐陽云爲她滿上了一杯紅酒,她的臉色才稍雯,啜飲了一口後說:“沒想到這裡也有洋酒賣。”
潘毓桂說:“只要是世界上有的,任丘都有,這都是歐陽師長大力通商的功勞。”順勢小小的拍了歐陽雲一記馬屁。
有潘毓桂在旁邊曲意逢迎着,“金司令”黯鬱的情緒貌似豁然開朗,她饒有興趣的道:“任丘在華北只算是一座小城,能發展成今天這樣確實不簡單,如此看來,歐陽師長確有過人之處。”藉着潘毓桂的話,也拍了歐陽雲一小馬。
歐陽雲哈哈一笑:“我有什麼功勞,這些都是手下人辦的。”
金碧輝端着高腳酒杯,這樣的酒杯在北平都不多見,能出現在任丘這樣的小酒店,從一個側面說明了任丘的開化和文明程度,她一邊搖晃着酒杯,一邊說:“沒有好的伯樂,千里馬也就無用武之地,就識人一途來說,歐陽師長確實高明,不過,歐陽師長,以您這樣的才華,屈居於這樣的位置您不覺得委屈嗎?”說完這話,她擡頭,雙目炯炯的看着歐陽雲。
這話歐陽雲已經不是第一次聽說了,其中,有些人是真的爲他不甘,有的人卻是想借他和學兵師的力量達成個人的野心。金碧輝這麼說,顯然是代表了日本軍方的意思。歐陽雲小狐狸一個,話聽一半基本上就猜到了金碧輝的來意。看來小鬼子這次是要在華北洞真格的了,他們想來是雙手準備,一手拿着鮮花,一手卻拿着刀槍,如果自己不接鮮花,那就刀槍相向麼?將杯中酒自顧自的喝盡,好像很惆悵或者很不得志的樣子,他幽幽的一嘆,看向金碧輝,靜等她的下文。
無疑,歐陽雲的表演是成功的,“金將軍”看在眼裡是樂在心裡,她壓低聲音顯得有點神秘的說:“華北自古兵家必爭之地,歐陽師長,如果我說現在有個機會能讓你坐上整個華北的頭把交椅,您可有興趣呢?”
終於進入正題了,歐陽雲雙目灼灼的看着她,貌似很動心的樣子,嘴上謙虛的道:“金小姐還真會開玩笑,華北這麼大,憑我們小小的一個學兵師如何能護得周全。我們就是有福拿,也沒福享有啊!”
“不然,學兵師的力量是單薄了點,可是,如果有一支足夠強大的力量撐腰的話,一切又另當別論了。”
歐陽雲不語,心中猜測,這次日本人的大動作看來殊不簡單,他們是不是想玩分而圍之、各個擊破的把戲?想來在北平,金碧輝也是如此對宋哲元說的吧?
以爲他動了心,金碧輝諄諄善誘:“看得出來,歐陽師長並不喜歡久居人下。現在縱觀華北形勢,29軍已經成了他日黃花,而韓復渠和閻錫山又各安天命始終屈居一隅。綏遠地勢偏僻,人口稀少,傅作義以此爲根本也不會有多大出息,倒是你們學兵師,雖然目前規模甚小,可是經濟實力雄厚,新近又得了察哈爾偌大的地盤,假以時日,一定可以超過他們——歐陽師長,現下有一個大好的機會能夠讓你更上層樓,只不知道你願不願意暫時委屈一下,和你不喜歡的人進行合作!”
她的話說到這個份上,歐陽雲漸漸的聽出了一些頭緒。金碧輝口中所謂他不喜歡的人自然是日本人了,她這樣站在第三者的立場上講話,顯然是在暗示,她這次任丘之行並不僅僅是充當日本人的間諜或者說客,她還代表了另外一方的利益。而這一方顯然就是僞滿洲國了。
毫無疑問,自始至終,僞滿洲國和他的日本主子都沒有一條心,他們的關係僅僅是相互利用而已——想到這一點,歐陽雲心中一動,他不動聲色的看着她,等待她的下文。
見他的眼神中有所期待,金碧輝心中暗喜,心說這個人還是有缺點的,那就是他的野心。她說:“不瞞你說,我這次來華北乃是爲日本人和滿洲國尋找一個合作伙伴,天津的張自忠最近行爲很過分,嚴重的影響到了日本人在天津的利益,因此,關東軍南次郎司令已經決定對他進行討伐——”
歐陽雲心中巨驚——關東軍要出兵天津?如果事情果真如此,有天津日租界的華北屯駐軍接應,那天津和38師還真是凶多吉少。
“爲了避免國際上其它國家的反對和制裁,這次討伐以將38師驅逐出天津爲主,之後,天津將真正成爲不設防城市,專事於工商貿易。名爲不設防,一個合法穩定的政府還是有必要存在的,由於關東軍不可能常駐津門,故此日本人需要一個代言人來負責天津的政府和安保工作……”金碧輝侃侃而談,經她之口,一個日本人的驚天陰謀呈現出來——
日本人這次名爲討伐張自忠,爲在津日人討個公道,實則上卻是想通過控制天津而達到左右華北局勢的目的。一旦津門失守,那整個華北等於門戶大開,只要小鬼子願意,無論是從海上還是陸地上,他們都可以對整個華北進行侵略。當然,目前日本國內有點紛亂的局勢和國際上的壓力使得他們尚不敢堂而皇之的走出這一步,不過不要緊,一旦天津被他們控制住,那華北的各個軍閥在對待日本人遞來的橄欖枝或者大棒的時候就得思量思量了——很明顯,日本人是想重提華北高度自治,與上次不同的是,這一次他們選擇了硬來。
華北真正的亂局開始了,學兵師還有機會從容的發展嗎?思及此,歐陽雲的心情一下子變得異常沉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