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陳濟棠的主意或者是他身邊智囊的建議,粵軍在察哈爾選擇的立身之所乃是位於察哈爾西南角的涼城。
剛得知粵軍這個選擇的時候,歐陽雲心裡暗暗的啐了一口,對陳濟棠那是相當的不屑。粵軍北上打着的旗號乃是協助學兵師抗日,不明就裡的人咋一聽,估計都會爲陳濟棠和粵系官兵的拳拳報國之心感動的熱淚盈眶。但是,有心人細細打聽一下就會明白其中的貓膩了。粵軍既然是爲抗日而來,那他們爲何要選擇涼城作爲棲身之所呢?要知道,涼城乃是察哈爾離熱河前線最遠的地方,直觀一點的說,如果關東軍一旦入侵華北的話,這座毗鄰綏遠和北平的小城將是察哈爾最安全的地方。有心人如果再細細分析一下便不難發現陳濟棠在其中暗藏的心思了——綏遠是傅作義的地界,北平由宋哲元的嫡系部隊控制,以陳濟棠的能耐,一旦情況不妙,他完全可以從這兩人手中借道跑路……
張鎮等人不是傻子,姜樹人更是人精,一旦知道粵軍選擇涼城作爲根據地,他們幾個的鼻子便不禁皺了起來,紛紛表達不屑的同時,姜樹人更直截了當的對歐陽雲說:“歐陽,這麼看來陳濟棠的部隊到咱們這裡是來鍍金的,哼哼,不愧是南疆一帶赫赫有名的天王級人物哪,這一手玩的漂亮。名聲賺了,技術到手了,結果還不擔風險。和他一比,歐陽,你這一手玩得可蹩腳得多了。”
他這話說的相當的不客氣,特別是當着衆多中層軍官的面,實在是很傷歐陽雲的面子,要知道就在剛纔,他還誇其從來不做折本買賣呢。
歐陽雲摸摸鼻子笑笑,無所謂的樣子。對這種表現上的文章,諸如面子之類的種種,他向來是不往心上去的,倒是事關實則的一些東西他看得特別的重。他說:“這事既然已經定下了,那就容不得我們再去尋找後悔藥吃了。這份協議我們究竟吃虧沒有,不經歷現實的檢驗是體現不出來的。我們師擴編成軍已經是不可捏轉的事實,東山縣也已經正式納入我們名下,劉哲良現在正在那裡做基礎工作,關於東山縣的政務和防務人選,大家有什麼好的人選沒有?鐵書,你先來!”
李鐵書點點頭:“那我就先來拋磚引玉,劉哲良的其人其事大家都清楚的,從我們學兵師城裡始就鞍前馬後的跟在師座後面,有師座做他的老師,這小夥子進步很快哪,我覺得把東山縣交給他治理完全可以放心。”
“你推薦的人選就是劉哲良了?還軍政一把抓?”
“我們畢竟剛剛接手東山離我覺得軍政一體是必要的。”
“其他人的意思呢?”
“我也提議由劉哲良接手,他現在已經在東山了,想來對東山的情況已經有了瞭解,這有助於儘快將東山的工作納入正軌……”吉星文說。
張鎮點點頭表示附議,這三個人發話之後,衆人把目光投向姜樹人。姜樹人笑着說:“大家都看好小劉,我自然沒意見了,不過,有鑑於要大規模的搬遷工廠、設備和組織技工轉行,我建議在任丘再設一個負責人。”
歐陽雲認爲這是必要的,於是點頭表示同意,然後直接點名陳師昌暫且負責此項工作,組建東山籌建小組。
然後,他又分派吉星文,讓他主動配合粵軍方面做好涼城的交接工作。考慮到吉星文的負面情緒,散會後,歐陽雲特地將他留了下來,誠摯的對他說:“吉大哥,對不起了,沒和你們打招呼就私自簽下了這份協議。”
吉星文現在已經想通了,或者是在他心裡並沒把察哈爾當作自家的地盤,他認真的回道:“歐陽,你說這話可就見外了,我們相處的時間也不短了,你知道我的脾性的,在我心中,天大地大都不如咱學兵師的事大,只要有利於我們學兵師的發展,只要有利於咱們早日趕走小鬼子,我不會在乎個人的得失。”
“吉大哥,謝謝你!”
“歐陽,應該說謝謝的人是我,沒有你的話,我吉某現在或許還只是個團長呢,呵呵,這眼看着可就要當上師長了,咱們這官升的可真是快啊!”吉星文說着,和歐陽雲相視大笑起來。
清晨,學兵師主營地軍官宿舍區,歐陽雲的“戀雲軒”,胡漢民和香翰屏兩個人站在一顆橘樹下,在他們身前的圍牆上,歐陽雲雙手倒立着,頭下腳上的正和他們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
這幾天因爲忙於公務,歐陽雲好似忽略了胡、香二人的存在似的,直到他們今天一大早便找上門來。
“胡先生,香大哥,實在是怠慢了,真的對不起,”兩個人在歐陽雲眼中頭下腳上的走來之後,歐陽雲急忙翻身下來,先打過招呼,然後對他們歉意的道。
胡漢民擺擺手說:“歐陽乃任丘和學兵師政軍界的主心骨,自然公務繁多,我們能夠理解!這是強身健體的功法嗎?我看狼牙警衛們都喜歡這麼鍛鍊身體。”
見他竟然對這種鍛鍊身體的方法感興趣,歐陽雲乾脆再次倒立起來,然後說:“談不上是什麼功法,不過能夠增強人的腦部血管供養能力,而且對加強肢體的靈活性也有益處。”
“這幾天我們四處走了走看了看,感觸良多哪!”胡漢民一副過來人的口吻道。
胡、香二人在粵系中都屬於名譽人物,有名而無權,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這一點,所以歐陽雲沒有太多限制他們的自由,除了研發所的幾個關鍵部門還有事關石油的,其它地方任由他們觀光遊覽,算是給足了面子。
“可發現什麼不妥之處,您是前輩,還請不吝指教。”
胡漢民眯起了眼睛,他和香翰屏兩人這次來任丘可不是來玩的,乃是有着相當的追求的。這幾天,兩個人有心走訪了鄉間及一些在他們看來會比較黑暗的地方,結果卻驚人的發現,這個任丘不僅民風彪悍、淳樸,難得是官員廉潔,而且欺鄉霸市之徒幾乎沒有,其中對他們造成最大刺激的則是學兵師官兵們和周邊百姓那融洽的關係。他說:“指教不敢,倒是有幾個問題想請教一下。”
“先生過謙了。”
胡漢民微微一笑,眼中有什麼特別的身材一掠而過,盯着歐陽雲的雙眼問道:“歐陽師長,你是GCD吧?”
歐陽雲笑了,許是笑得有點激勵,氣血上涌臉上一下子憋得通紅,他急忙一躍站起,重重的呼吸一口新鮮空氣,然後微笑着問胡漢民:“先生此話怎講?”
“那是還是不是呢?”
“如果先生認爲是而我說不是,先生會不會認爲我說謊?”歐陽雲沒有給出明確的答覆卻玩起了語言遊戲,他笑着,像個小狐狸。
胡漢民雙目炯炯的看着他,沒從他眼中看出一絲不安,隧道:“難道不是嗎?”
“必須是嗎?”
“哈哈!”胡漢民和歐陽雲相視而笑,香翰屏在一邊看着他們,眼中微微露出訝異的神色。胡漢民是誰?反G積極分子哪,可是看他此時的神態,好像並沒有把G嫌分子歐陽雲當作敵人,甚至還交談甚歡——怪事啊,香翰屏心中不禁感慨:老師,您究竟在想什麼呢?
“歐陽,我胡某人現在有三大主張,這個你聽說過嗎?”
歐陽雲點點頭說:“反蔣、剿G、抗日!”
“我見過GCD人搞的那一套,歐陽,你和他們做的真的很像,咋見之下我還以爲你就是照搬自他們的理論,不過後來深入瞭解了一下,卻發現並不是這麼回事。我有一點很好奇,你們學兵師的官兵怎麼會那麼受歡迎呢?好像不管是男女老幼,對他們都很熱情,很尊重,能給我講講其中的奧秘麼?”自古以來,除了極少數幾個人傑之外,中國的兵和民向來是對立的兩個片面,縱然有智者早早的指出民是水、兵是魚,兵離開水的結果只會窒息而亡,但是從古到今,真正將這句古訓聽進去的人傑又有幾個呢?而目前的學兵師卻真正的做到了這一點,這讓胡漢民覺得百思不得其解——歐陽雲是如何做到的呢?
答案其實很簡單,學兵師作訓手冊上明明白白的寫着呢:我們的父母都是老百姓,也就是說我們都來自老百姓,而等我們退伍之後,我們自己也會成爲老百姓,那我們還能做對不起老百姓的事情嗎?我們是中國人,即使當兵也是中國人的兵,中國人的兵怎麼能打中國人呢,所以我們的敵人只有那些侵略者,那些魚肉老百姓的貪官污吏、那些爲了已身榮華富貴而出賣祖國的漢奸……
聽起來有點像繞口令,不過確實通俗易懂,而這正是學兵師新兵入伍後所上的第一課,這一節課的名字就叫做:誰是我們的敵人,誰是我們的親人,我們的職責究竟是什麼?
歐陽雲其實很想用人民子弟兵來形容自己及手下,不過在目前GCD處於絕對劣勢的情況下,他委實不敢冒這個天下之大不爲,故此纔有了絞盡腦汁想出來的這番拗口的說辭。
這些話他是不會跟胡漢民說的,而聰明如胡、香,他們也不會被這些表面的東西所迷惑,他們探究的是其中的核心,是學兵師成長爲一支強兵後面的秘密。
那麼,他們要這個秘密幹嘛呢?他們真的想另起爐竈再打造一支粵軍和陳濟棠對着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