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到年底活動越多,這幾天楚櫟忙的是暈頭轉向,拍雜誌封面、錄製羣星公益廣告、拍攝代言產品微電影、參加時裝週,大部分時間都是空中飛人,一落地就換裝做造型趕通告。
連續幾天高強度的拍攝讓他感覺眼睛有些異樣,看見閃光燈就想流淚,開始還沒太在意,等到眼睛充血通紅時才察覺不妙,去醫院打了消炎針,醫生建議回家休養,每日上藥即可,短期內不能再見強光,否則會影響視力。
就這樣楚櫟又開始了新的假期,家裡的窗簾都換上了遮光效果更好的面料,室內只開一盞光線柔和的燈,每天在家逗貓、做飯,倒也過得很是愜意。家裡還有一個裝滿健身器材的房間,他每天會抽出兩個小時做運動。
閒暇的時光總是過得緩慢,楚櫟給眼睛上了藥,微眯着眼給大壯倒貓糧的時候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徐未丞,他在做什麼呢?沒有他在耳邊絮叨,還真是寂寞呢。
而此時正在參加電影發佈會的徐未丞冷不丁地連打了兩個噴嚏,他揉了揉鼻子甩了甩頭讓自己清醒一點。已經三天沒有睡個整覺了,他覺得再這樣下去自己一定會英年早逝。
臺下媒體在嚮導演提問,徐未丞站在一旁神遊,身邊的沈墨用手肘碰了碰他,低聲一本正經地勸誡他:“師兄,我看你像是縱慾過度,要節制啊。”
徐未丞嚇得一激靈,頭腦瞬間清醒過來,望着那張美豔絕倫的臉嘆息道:“師妹,我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上帝給你開了一扇窗,就一定會給你關上一道門。”
“哈?”沈墨一頭霧水,徐未丞懶得理她,兀自神遊天外。
臺下媒體捕捉到兩人側身交談的樣子,提問方向開始轉移到他們身上,徐未丞在心裡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臉上還是露出得體的笑容,機智應對記者的提問,不時冒出一些金句,惹得臺上臺下一片鬨笑。
在問到對徐未丞是什麼感覺時,沈墨不懷好意地看了看徐未丞,如實道:“我對他是非常與衆不同的感覺哦。”
徐未丞忍住想捂住她嘴巴的衝動,對記者笑了笑,“我在她心裡可能就是個閨蜜”。
記者又問有沒有可能發展成戀人關係,兩人同時搖頭,默契十足。沈墨率先開口:“這輩子都不可能的,我倒是想蹭他的熱度炒個緋聞什麼的,他不給機會呀。”
如此率直幽默的應答讓臺上臺下都笑成一片,導演也加入調侃的隊伍,“未丞啊,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怎麼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呢”。
其他演員也跟着起鬨,氣氛很歡樂,徐未丞扶額笑起來,走過去摟着導演肩膀把頭靠上去,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捏着嗓子撒嬌道:“討厭~人家只想和導演一起注孤生嘛。”
楚櫟坐在沙發上微眯着眼觀看手機裡的直播畫面,被屏幕上賣萌的徐未丞逗樂了,窩在他懷裡的大壯被他突然起伏的胸膛弄醒,伸出腦袋看了看,被徐未丞那張臉嚇到,縮了縮脖子又窩進了楚櫟懷裡。
徐未丞離開發佈會現場的時候天都黑了,他在車裡靜坐着也不想說話,本來是很困的,但是困過頭了他又睡不着了,拿出手機想也沒想地撥了楚櫟的電話,等了好一會兒才被接起,他不滿地嘟囔着:“磨嘰什麼呢,不接我電話。”
話一出口他才覺得自己又開始跟個娘們兒似的,暗自懊惱間,那邊傳來楚櫟低沉的聲音,“洗澡”。
“正在洗?”徐未丞幾乎是立刻脫口而出,問完都想扇自己一耳光。
楚櫟似乎輕笑了一聲,隱約傳來衣料摩挲的聲音,他淡淡道:“在穿衣服。”
徐未丞“哦”了一聲,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反正他就是這樣,想楚櫟了就打個電話聽聽他聲音,也沒什麼別的原因,不過這話他也說不出口,自己可是個要面子的人呢。至於那個傢伙會不會對他這種來電不分時間場合的行爲感到困擾,他纔不管。他的計劃就是一點一點滲透楚櫟的生活,讓楚櫟慢慢習慣他的存在,這樣後面的事都會水到渠成順理成章。
楚櫟穿好浴袍走到陽臺前倚靠着圍欄,淡淡的月光傾灑在他身上,有着說不出的溫柔。電話兩頭都沒有說話,但兩人都沒有要掛電話的意思。靜了幾秒鐘,徐未丞想起什麼突然問道:“昨晚的頒獎典禮你怎麼沒去?你不會又是躲着我吧?”
“不是”,楚櫟的否定沒有一絲猶豫,這讓徐未丞懸着的一顆心終於放下了,又聽他解釋道:“眼睛出了點問題,這幾天在家休息。”
“啊?嚴重嗎?看得見東西嗎?”徐未丞一顆心又提了起來,擔心地問。
楚櫟正要回答,那邊又說:“你等着啊,我現在過去看你”,然後不等他拒絕就掛斷了電話。
楚櫟看着“通話結束”幾個字愣了愣,其實他一直都希望自己能狠下心拒絕徐未丞對他的靠近,可是內心卻總有一個聲音在說“沒關係,就這一次吧”,於是他就有理由一次又一次地沉溺其中,享受着徐未丞對他的牽絆。
這五年來,楚櫟強制自己忽視徐未丞的存在,保持距離不再接近,可是每次對方有事他就不由自主地去關注。他痛恨自己五年後依然斷絕不了對徐未丞的那份心思,也隱隱察覺到徐未丞對他的與衆不同,曾經他以爲那是依賴,現在看來,似乎沒那麼簡單。可是他不敢問出口,如果徐未丞說喜歡他,那麼未來的路絕不好走,那條路佈滿了荊棘,徐未丞一定會受傷。可如果徐未丞說不喜歡他,那他該怎麼辦?若無其事地說他單戀徐未丞?徐未丞應該會感覺很困擾吧,這跟上次網傳的同性戀緋聞是完全不一樣的概念,到時候兩人又要回歸形同陌路的狀態嗎?
無論選擇哪一種,徐未丞都會受到傷害,這是楚櫟最不想看到的結果,所以他一直在可控的範圍內限制自己接近徐未丞,五年來幾乎從未和他同臺過,他知道這樣做並不能讓徐未丞從他心裡消失,但也許能讓徐未丞忘了他呢?可是五年後的再次重逢,徐未丞還記得他,並且對他五年前的不辭而別耿耿於懷,這讓他又一次陷入徐未丞的世界裡無法自拔。
楚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對徐未丞冷漠以待,他狠不下心,對徐未丞袒露真心,又怕嚇着他,楚櫟想到這些就覺得心亂如麻。
門鈴響起,楚櫟開了門,順手接過徐未丞搭在臂彎的外套掛在一旁的衣架上,後者笑嘻嘻地伸過頭觀察他微眯的眼睛,“你能看見啊?”
楚櫟無奈地笑道:“只是發炎而已,又不是瞎了,可以睜開一點。”
徐未丞點頭“哦”了一聲就跑到貓窩邊逗弄大壯,“哎,這貓母的呀,改天我養只公的,正好湊一對”。
大壯斜睨了徐未丞一眼,推拒着那張逐漸靠近的臉,並不想搭理他,奈何小身板敵不過對方的攻勢,整個腦袋被徐未丞□□得慘不忍睹,髮型都亂了,頓時如喪考妣,焉了吧唧地躺在窩裡。
楚櫟全程圍觀,終於忍不住蹲下身給大壯順了順毛,對徐未丞說:“你呀,每次來都要招惹它,導致它現在都能從電視上辨認出你的臉,以後它不聽話我可能就會祭出你的照片了。”
徐未丞聳聳肩一臉嘚瑟的笑容,“反正它也打不過我”,說完走到客廳打開冰箱拿了一罐啤酒打開就喝,楚櫟皺眉道:“空腹喝酒不好。”
徐未丞不以爲然地笑道,“你看你,還跟以前一樣愛管我”。
話一出口兩個人都愣了一下,徐未丞輕咳了一聲,又開口問道:“你吃飯了嗎?”
楚櫟搖了搖頭,看他還穿着今天參加發佈會時的衣服,應該是工作剛結束就趕到了他這裡,頓時心頭一暖,輕聲道:“我做飯給你吃。”
徐未丞伸出食指左右搖了搖,“no no no ,你現在是傷員,今天就由小爺發揚一下革命友誼,親自下廚給你做飯”。
他那副大義凜然的樣子看得楚櫟都樂了,也不管楚櫟同不同意,直接從冰箱裡拿了些菜奔向廚房,把菜放進池子裡清洗乾淨,又拿過砧板和菜刀,那架勢頗有些家庭煮夫的味道,連大壯都好奇地跟過來圍觀。
楚櫟斜倚着門框看着徐未丞,這是他二十多年來第一次看到有人在廚房裡爲他忙活,這樣的情景對他來說新奇而又珍貴,像慢鏡頭一樣在他眼前發生着,他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個熟悉的身影,像是要刻進心裡一樣。
從他記事以來,母親一直都處於昏睡狀態,父親……那個人更不可能好好照顧他們母子,他從來沒有吃過一頓家人做的飯菜,從記事起就是自己做飯自己洗衣服自己處理學業,他的好廚藝也是在這漫長而又孤獨的歲月裡逐漸練出來的,這樣想來,其實從前的經歷倒也給了他不少饋贈。
楚櫟雜亂的思緒被徐未丞的一聲低呼給拉了回來,他立刻走近查看,徐未丞左手食指被切開了一個口子,正往外冒着血,徐未丞正想抽過紙巾擦掉,楚櫟卻一把握住他的手,低頭含住了他的手指,溫熱的觸感讓徐未丞嚇了一跳,不知所措地想開口拒絕卻又忍住了,他發現自己心裡倒還挺享受這種感覺的。
晃神間不知什麼時候楚櫟的嘴已經離開了,他抓着徐未丞的手指皺眉道:“出來,我給你包紮。”
徐未丞感覺自己心裡小鹿亂撞,他第一次覺得這種像個娘兒們似的嬌羞心情真的很爽啊,於是全程不動聲色呆呆地看着楚櫟拿出醫藥箱給他上藥包紮,冷不丁聽到楚櫟調侃他連切菜都不會時,脫口答道:“你會就行了嘛。”
楚櫟愣了愣,笑意溫柔地說:“嗯,有道理。”
最終晚飯還是由楚櫟完成,看着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餚,徐未丞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不住地誇讚楚櫟:“哎我說你別當演員了,當廚子吧,絕對五星級那種。”
楚櫟拍掉他想要偷吃的爪子,“去洗手”。
徐未丞倒也聽話,洗完手便坐下來風捲殘雲地吃着,看得楚櫟咋舌驚歎,然而對面那位還繼續發揚革命友誼問他需不需要人喂,被楚櫟無情拒絕:“貌似現在手殘的不是我。”
吃到一半楚櫟放在餐桌上的手機響了,屏幕上亮着一個名字:葉喬。
楚櫟沒想要接,倒是徐未丞動作迅速,拿過手機直接掛斷,對上楚櫟詢問的眼神,理直氣壯解釋道:“沒聽說過‘吃飯皇帝大’嗎?”
楚櫟似笑非笑地點頭表示贊同,徐未丞挑了挑眉繼續吃,兩人各懷心事。
飯後徐未丞主動包攬洗碗的重任,被楚櫟趕出了廚房,理由是手指受傷不宜碰水。
楚櫟忙完出來就看到徐未丞正窩在沙發上拿着他的手機擺弄,也不氣惱,走過去調侃道:“被我抓了個現形。”
徐未丞一臉得意地把手機還給他,“我就掃一下你的微信二維碼加好友而已,沒瞎看”。
楚櫟接過手機看了看微信,果然多了一個好友,輕笑道:“我也沒有什麼不敢給你看的。”
徐未丞正要打趣他幾句,電視機裡傳來娛樂新聞的聲音:
“近幾日的頒獎活動楚櫟都缺席,有傳言稱這是因爲楚櫟與徐未丞素來不和,兩人作爲娛樂圈小鮮肉的領軍人物,多年來一直處於‘王不見王’的敵對狀態,幾乎不會同臺亮相,據知情者爆料,二人於五年前便開始不和……”
千篇一律的說辭再配上那副故弄玄虛的腔調,這樣的報導五年來就從沒斷過,聽得徐未丞耳朵都要起繭子了,他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窩在沙發裡,一邊往嘴裡扔葡萄一邊含糊不清地感嘆道:“嘖嘖,誰能想象這兩個‘王不見王’的男人此刻正坐在一起看電視呢。”
楚櫟看了看手錶,時間不早了,剛纔聽徐未丞接了個電話,似乎是助理在跟他報備明天的行程,於是對徐未丞說:“你該回去了,不然明天起不來。”
徐未丞眼珠子轉了轉,理直氣壯地拒絕了楚櫟的建議,“這麼晚了怎麼回去啊,曉峰把我送來就開車走了。”
沒想到楚櫟拿出一把車鑰匙遞給他,“開我的車”。
這傢伙……!!徐未丞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認命地嚥了口唾沫,接過鑰匙一步三回頭地告別,“喂,我真的走了啊,這大半夜的,再出現個什麼劫財劫色的,那我這小身板可就只能聽天由命了啊……”
送走了徐未丞,楚櫟在沙發上徐未丞坐過的地方躺下來,望着天花板出神了很久。
而徐未丞這邊就慘了,一回酒店就看到秦雲正一臉慍怒地坐在套房等候,見他回來一頓質問,“這麼晚了你一個人去哪了?怎麼不讓曉峰陪着?我問曉峰他也不知道你去哪了,怎麼回事啊你!”
徐未丞還沒來得及編個理由混過去,秦雲又追問道:“是不是又跟楚櫟見面了?”
徐未丞腦子一下沒轉過來,臉上的猶豫被秦雲捕捉到,她皺眉看着徐未丞,“你是越來越胡鬧了,讓你不要接近他你非不聽,你是想要重蹈覆轍嗎?!”
徐未丞也有些煩躁,反駁道:“沒那麼嚴重,上次的緋聞不也很快被人淡忘了嗎,交個朋友而已,幹嘛跟見着洪水猛獸一樣。”
在秦雲的印象裡,徐未丞一直都是溫順聽話的一個藝人,良好的家庭環境造就了他純良無害的性格,而如今爲了楚櫟他也開始變得叛逆起來,這讓秦雲感受到了楚櫟對他產生的無形的影響力,這是一種不好的信號,她擔心再這樣下去,兩個人都會萬劫不復。
徐未丞還跟個孩子一樣單純,沒有真正吃過苦頭,跟他講再多大道理他也只會天真地堅持自己的想法。秦雲覺得不能跟他挑明事態的嚴重性,否則他一衝動起來準鬧個天翻地覆,那她還怎麼有臉向徐家交代。
終於送走了咆哮的秦雲,徐未丞拍着胸脯鬆了口氣,摟過一旁瑟瑟發抖的曉峰,“小夥子今天表現不錯,沒有出賣你哥哥我,給你記上一功”。
徐未丞這邊警報解除,而楚櫟那邊此時卻收到了一個讓他惴惴不安的電話。
“喂,是楚櫟嗎?”
“秦小姐,是我。”
電話那頭的女聲清亮,透着一股子雷厲風行的幹練,“明天方便見個面嗎?”
“好。”
楚櫟結束通話,握着手機的手指漸漸收緊,眼底一片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