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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盛年一

流光盛年一

流光盛年(一)

到最後,段明軒還是沒有去成瑪麗,進了一傢俬立診所,專攻個人方面的運動傷害與骨科病。這其實是個很賺錢的行當,在這個世道上大家都知道運動員容易有傷,其實還有一類人也很容易傷,那就是藝人,演戲唱歌出通告,都是體力活,碰上拍動作片的那更是一身的老傷。段明軒有名牌學歷出身很正,當然,即使他什麼都沒有也沒關係,他有陶銳這個招牌客戶在,是個診所都會搶着要他。

只不過坊間都是如此單純只當他們是識於微時,從小到大的交情,居然也沒有人會去想歪一點。大概刀鋒少年陶銳包養段明軒這種想法太過離奇,而如果把包養方向倒過來的話,顯然,就更離奇了。

當然段明軒長得不錯,平和端正,放在哪裡都是女孩子會傾慕的對象,只是如果往陶銳身邊那麼一站……

陶銳從小就長得漂亮,現在更是不得了,有足足一個團隊在管理他的相貌身材穿衣風格,帥得簡直有點妖異。前些年巿面上流行花樣美少年,皮膚要白,下巴要尖,腿腳要細,劉海要長,樣子要妖,修眉削骨戴黑輪。可是這兩年大衆的口味又轉回來了,這風向轉變的當口,陶銳正當趕了個巧。

他長相干淨個性卻妖利,再加上手上到底是有真功夫的,打扮得再中性也和別人家的小美男不一樣,天生的一股子殺氣就在,氣場無敵。喜歡看纖細美少年的就說他腰真細啊,腿真長,堅持要說男人就得像個男人樣子的則hc那寬肩膀和漂亮的腹肌,多man多酷多有型?

皇朝年終酒會,段明軒本來是不想去的,可是經不住陶銳糾纏,而且現在他家診所代理着整個皇朝上下的健康問題,作爲重要的編外人員,出出場子也無可厚非。只是這樣的場合總是他不喜歡的,穿着妥貼的灰黑色西服和白襯衫,同色系的領帶、配套的領帶夾子和袖釘站在燈火輝煌之下,會讓人有種頭重腳輕的錯覺。這套衣服是陶銳讓人幫忙訂的,喜滋滋的拿過來給他穿,連聲說好帥好帥,大大的圓眼睛裡只差沒冒出桃心。

男人嘛,總是有點虛榮心的,段明軒摸摸自己的臉,不可否認,陶銳那聲好帥說得他心花怒放。

這是正式場合,人人都穿正裝,男人們面目模糊,要出挑就更加難,段明軒其實挺樂意自己隱沒人羣的。可是陶銳永遠不會,他穿着黑色的長風衣,配窄褲,胸口的黑色皮繩上掛着一個鮮紅的荊棘,臉色平淡,眼神利得像兵器一樣,一個略帶憂鬱的若有所思的人形兵器。

段明軒覺得好笑,衝着他招了招手,陶銳眼睛一亮走過來,臉上已經笑開了。

“嗨,注意形象。”段明軒調侃他,隨手順順了他被髮蠟固定的頭髮。

陶銳嘻嘻一笑:“沒關係,我最近的公共形象叫做不羈的風,你說風有什麼樣子,隨便我來。”

段明軒忍不住被逗笑。

陶銳停留了沒多久就被經濟人拉走,年終歲末,大打公關牌的日子,陶銳最近紅得厲害,皇朝喜歡把他捧得地位超然,輕易不接片,要接也是走玩票路線,搭賣公司的藝人,不過圈子裡的大佬那邊面子還是要賣,雖說這年頭出錢的人說話,可是人脈關係還是要緊的,東方社會嘛。

到整點的時候,侯宇辰上臺做年終發言,他不是皇朝的行政人員,只是代表資方說話,談峻不喜歡這種道貌岸然的場合,以前裝裝骨頭也能自己上,現在全推給侯宇辰。

段明軒眯起眼睛看臺上那個人,乾淨,清瘦,目光冷靜而銳利,連笑容都非常的有分寸感,不遠不近。

侯宇辰在臺上注意到段明軒的目光,不落痕跡的微微點了下頭,於是下臺之後便拎了杯香檳走過去。

老遠的,段明軒向他打招呼,說你好。侯宇辰往旁邊讓了讓,大家走到角落裡說話。

“不習慣?”侯宇辰察顏觀色的水平一向高。

“還好吧,沒什麼習慣不習慣的,只是呆着。”段明軒很有禮貌的笑了笑。

侯宇辰看他的視線,遠遠的像是有根線一樣,若有若無的牽在陶銳身上,便笑了:“不放心陶陶一個人出來嗎?算了吧,他對你已經夠死心踏地了,沒必要的。”

段明軒轉頭去看他,眸色濃黑沉着:“怎麼?你覺得我妨礙了他的生活?”

“我沒有這麼說。”

段明軒想了一下,掏出手機來打電話,陶銳原本一臉沉靜的站在某大導演身邊做專心狀,聽到手機響翻開一看,臉上便漾開了一絲笑。段明軒跟侯宇辰站得偏,陶銳轉頭找了一會兒才找到方向,向身邊的人告聲別,急匆匆的走過來。

“怎麼了?有什麼事嗎?”陶銳只是用眼神向侯宇辰打了聲招呼。

“沒什麼。”段明軒伸出手撫摸陶銳的臉頰。

“想我啦!”陶銳笑嘻嘻的,按住段明軒的手背輕輕的蹭,像一隻貓。

“等會結束了我先回去,你跟他們玩?”

“啊……”陶銳露出失望的神色:“不是說好了跟我一起過去看看嗎?”

“我有點累,太吵,明天還要上班。”

“就坐一會。”陶銳笑得十足討好。

段明軒躊躇了一會:“真的累了。”

陶銳垂了頭,捏着他的手掌不說話。

“這麼想去啊?幹嘛硬要拉上我,你也知道我不喜歡。”段明軒笑道。

“就去看看嘛,對吧,不喜歡再走。”陶銳又看到了希望,圓眼睛眨得閃閃亮。

段明軒點點頭,親暱的拍拍陶銳的肩膀:“就一會兒。”

陶銳大喜過望,礙着人多不好做什麼,只是挑着眉毛笑,轉身離開的時候還忍不住回頭眨了一下眼。

侯宇辰一直沉默,半晌擡眸看了段明軒一眼:“你什麼意思?”

“你都看到了?”

“看到了,又怎麼樣?你不用在我面前證明你對陶陶有多大的影響力和控制力,他跟我沒什麼關係。”侯宇辰的聲音的有點冷。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說,可能在你看來,我對陶陶管得有點太多了,但是你有沒有想過那可能也是他的期待,我其實從來沒有給他比他想要的更多。”

侯宇辰一言不發的盯着他,段明軒保持着沉默,冷靜的對視。過了一會,侯宇辰輕輕嘆了口氣:“段醫生,我對你的瞭解並不深,當時你選擇放棄,後來又隨波逐流,我一直以爲你是個軟弱的人,可是現在看來並不是。所以……”

段明軒笑了笑:“我當時沒得選擇吧!我要是抓着他不放,恐怕會逼死他,陶陶……你們談老闆可以不管他的死活,所以只能我放鬆點,侯先生,我其實想拜託你一件事。”

“說吧!能幫的我一定會幫,我很欣賞你。”

“過去的事,我不想追究也追究不來,而現在的陶銳相信應該也沒讓你們虧本,我只希望將來你們能夠放過他。”

“你是在擔心談峻嗎?”侯宇辰若有所思:“你放心,他們兩個沒什麼關係,偶爾有點不清不楚的也最多是個慣性,而且你們家陶銳脾氣那麼大。你要還是不放心呢,就去跟談峻說一聲,他這人其實心也很軟,熟人都不太好意思下狠手。”

“我不光是指這個……”

“別的啊,呵呵。有些事跟您說不清楚,其實不知道更好,但是你放心,就算你什麼都不相信,也應該要相信陶銳的身價。其實有些事託你託我託誰都沒有用,自己夠狠就行了。陶銳嘛,我們現在也拿他沒什麼辦法了。”侯宇辰笑眯眯的:“還指望着段醫生幫我們好好管教小孩子。”

段明軒失笑,大約實在也知道真的沒什麼好說的了,微微點了點頭。

人生,在大酒店的大堂裡是一種樣子,在蘭桂坊的包場夜店裡又是另外一種樣子,這家店是皇朝名下的產業,談峻早就訂好了這一天,關門清場,整箱的香檳啤酒搬出來隨便開,辣妹小夥隨便點,一年一次的狂歡,盡興纔是最重要的。當然,有資格進這種場子的也不會是普通人,放浪形骸是自己人之間的專利。

燈光靡亂,dj已經開始打碟炒氣氛,談峻隨手抱了個身材火辣的女子跳上臺去……

“everybody……”談峻扶着話筒一個音一個音的滑出來,dj聰明的一推鍵,全場狂躁的樂音嘎然而止,追光燈打過去,一寸一寸從下往上移,所有的目光都落到他身上。

談峻囂張的掃視臺下,黑漆漆的眸子在暗處像流星那樣的閃,他笑了笑:“享受你們的人生!”

轟的一聲,音樂隨着歡呼聲一起推到了□。

“你就這麼隨他去?”陶銳偷偷摸摸溜到侯宇辰身後,看着臺上與辣妹貼面熱舞的談峻老闆唏噓不已。

“陶陶,”侯宇辰伸出一根手指,把他的腦袋推開:“不要老是來挑撥離間。”

“誰讓我就想看他倒黴呢?你說,誰讓這天底下只有你能讓他吃憋呢?”

“陶陶,別恨他,他其實也挺可憐的。”侯宇辰慢慢把頭轉過去。

陶銳看到他的鏡片在一片迷離緋色中冷冷的閃着光,忍不住喉頭一熱,怒了:“他可憐?”

“他活到現在不容易,不會比你我的苦頭吃得少,一出生就得靠自己,沒名沒份,身邊有一半人想要他的命,就算是個有外公還算心疼,可是你也得想想,那也要他有辦法討到歡心。我十四歲認識他,那時候他才二十,九龍城的談二少,做人不狠點,你讓他怎麼活得下去?”侯宇辰眼風一挑,又轉了回去:“你覺得他這人惡劣,看到什麼都想玩玩,掰碎了再扔掉,其實他是在害怕,看到什麼難搞的都想上手試試,好證明自己功力還在,沒人傷得了他。”

陶銳愣了一會,冷笑:“所以我就得這麼着被掰碎了滿足他的安全感?我是不是還得謝謝他?”

侯宇辰失笑:“別恨他就行了。”

陶銳沒點頭也沒搖頭,不置可否,過了一會忽然笑了:“侯宇辰,你讓我想起了一句老話。”

侯宇辰眉梢一挑。

“情人眼裡出西施。”陶銳一本正經的。

侯宇辰再淡定還是忍不住一下子笑噴出來,隨手抓了桌上的一杯啤酒往嘴裡倒,就聽得旁邊有人哎呀驚叫了一聲,他已經灌下了一大口。

“怎麼了?”侯宇辰嚥下去才嚐出味道不對。

“我,我剛剛加了料!”那人怯怯的。

我操!侯宇辰在心裡罵了一句,把整杯酒都砸了過去,那人驚叫着躲,還是溼淋淋被潑了一身,在這個混亂的夜晚這麼小事根本算不得什麼,一忽而就被音樂壓了下去。

“熱?”陶銳興致勃勃的看到侯宇辰鬆領帶。

“有一點。”侯宇辰仰起頭,嗓子眼發乾。

陶銳大樂,轉身扯着喉嚨吼:“你加了什麼東西?不會是**吧?”

侯宇辰擡腳踢過去,陶銳順勢跳進了舞池裡。

dj在打迷幻系的電子樂,全是妖妖怪怪的滑音,陶銳這人一直有點陌生人羣接觸障礙,一擡頭看到談峻和兩個美女早已不見蹤影,索性就跳到臺子上一個人霸佔高臺,種種高難度的動作跳得讓人心驚,他有功夫底子,身體靈活有力,一般人根本達不到這種水準。

煙火狂囂,音樂全是鬧哄哄的亂響,有人把冰啤拿在手上使勁晃,打開時一陣啤酒雨,陶銳在酒綠燈紅的光霧中尋找段明軒的影子:一個人抱肩站在角落裡,自成一體,格格不入,莫名其妙的安定。

陶銳眼眶一熱,嘴角勾起來笑。

段明軒看着陶銳衝過來,猝不及防的抱了個滿懷,熱熱的溼乎乎的一團。

“嗨,嗨……”段明軒扶住他的腰,陶銳擡起頭,直接堵在他嘴脣上,舌尖輾轉着就探了進去,段明軒嚇了一跳。

“幹什麼?”

“沒事,”陶銳指給他看:“大家都亂着呢,誰管你啊。”

段明軒捏他的臉:“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我就想讓你看看,”陶銳的眼睛亮亮的:“我偶爾也會過點這種日子,我覺得讓我告訴你,總比別人告訴你好。”

段明軒左右看了看,倒是真沒什麼人注意這一角,一手按住了陶銳脖子吻上去,在人羣中接吻總是有種特別的刺激,兩個人在這狂歡的夜晚無人關心的角落裡吻得忘乎所以。

恍惚中聽到全場歡聲大作,陶銳扭過頭往池子裡看,才發現音樂已經換過成了拉丁系,侯宇辰抱着一個男孩子在跳倫巴,他跳上半場的時候整個舞池裡走了一半人,等他跳到下半場人都走光了就圍着他看。

陶銳一陣驚歎幾乎兩眼發直,心想,這傢伙果然有兩把刷子,難怪迷得那死妖孽五迷三道的。他一想到談峻惡趣味就上來了,四下五地的找,看到談老闆身陷在幾個身材噴火的辣妹中間,眼睛卻死死的盯着舞池中央。陶銳心頭大樂,拉着段明軒湊過去看好戲。

做dj的當然最知情識趣,倫巴過後接着就是更火爆的桑巴,侯宇辰跳得妖嬈,陪舞的男孩子臉上漲得通紅,眼看着連骨頭都要酥了。有人不知輕重的開香檳叫好,清冽的酒水泛着泡沫濺了侯宇辰一身,他大笑着把外套脫下砸了過去,陶銳看到談峻蠢蠢欲動的,像是要站起來。

一曲又盡,侯宇辰抱着舞伴笑得直喘氣,燈光追得緊,陶銳清清楚楚的看到那男孩眼底一片春光水色,侯宇辰轉頭在他耳邊說了一句什麼,那原本就潮紅的臉上更是紅得滴血。談峻到底慢了一步,等他站起身,侯宇辰已經撥開衆人擁着人離開,全場鬨笑着叫好,氣氛熱得能燒起來。

談峻站着愣了一下,拔腳追上去,這等好事陶銳當然不會錯過,段明軒苦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示意自己在旁邊等,陶銳露齒燦然一笑,悄無聲息的跟在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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