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裡的人,考大學的比例相對於這個時代的農村,超出的比例是難以想象的,自古以來,讀書都是一件非常費錢的事。城裡的教學資源豐富,這樣的差距是沒有辦法的。而儘管這一代大學生都是積極進取,備受世人推崇的一代,可不也不得不說,還是有些臭魚的。當管制放鬆了,有些人的劣根性就不會冒出來。正如大家常常聽說西方的各種變態的殺人狂魔,那麼我們的制度下就沒有嗎?當然是有的。
心存齷齪的人,其變態的程度,那是相當讓人震驚的。八十年代初爲什麼會開始整風運動,那是因爲世風日下。有些城裡的人開起了音亂派對。事發之後,輿論譁然。等到整頓過後,風氣確實好了很多。
看看陳磊身後坐的那桌,顯然就是這裡人,穿着有些瘦的褲子,羊絨衫,頭髮也很長,看上去不過是二十多歲的年紀,黃嘴丫子還沒褪盡呢!就開始服務社會了。而就在順兒埋頭吃餅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看什麼看?”
隔壁桌子一個小子衝着他們這頭喊道,順兒的火氣就這麼騰的一下子上來了,不過因爲正吃東西了,所以動作慢了一步,也讓她發現了問題。
對面那幾個小青年確實把自己弄的很吸引人,衣服不好好穿,頭髮能扎小辮子了。一提褲腿子,還露出花襯褲,可是即使是這樣,爺爺、奶奶、姨奶奶、張爺爺你們幾個,也不能當看猴戲是的,集體向後轉啊!如果是有人這樣看自己,早就了發生暴力事件了。
“爺爺,奶奶,張爺爺,姨奶奶。來,快吃飯飯吧!吃不完就浪費了,咱們根本帶不走。”
果然,順兒的這句話非常管用,等了一會兒,對面那邊開始拼酒了,這四位老人又忍不住了。
順兒趕緊說道,“別回頭,別看。再看就是給他們理由發酒瘋了。”
杜海明吃飯向來有速度,此時已經放下碗筷了,說道,“沒事兒,我在這兒對付他們七八個不是問題。”
順兒翻白眼,“問題是打壞了東西誰來賠錢?”
一提前,就更有感召力了,陳德水他們也明白了,城裡人不喜歡別人看他們。等出了飯店,陳德水憋着的一口氣才發出來,說道,看“不讓看?不讓看還弄成那樣,那不就是想讓人看嗎?”
“呵呵……”順兒笑,給爺爺解釋,順便恐嚇一下,說道,“可不就是嗎?不過這些人,就是想讓所有人都把他們當回事兒。古人云,天子不能仰視,諸侯不能平視。他們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覺得咱們是小看他們了。據說城裡人打架,有八成是因爲誰看了誰一眼。咱們強龍不壓地頭蛇,還是不惹的好。”
秋氏說道,“沒事兒,我孫女婿有本事,就往哪兒一戳,誰敢過來?”
咦?順兒還真沒想到這一點,一米九,還那麼大的塊頭,的確有底氣。這就是實力啊!一目瞭然的實力,不用動手試吧試吧了。
陳磊現在心情十分晴朗,還邀請大家住幾天再說。好好溜達溜達。張爺爺直接駁到,“不看,不看,家裡有電視,那個看了沒事兒。哼!不就是大一點兒的屯子嗎?等到了老子的地盤,爺讓他們知道知道,啥叫龍。”
張爺爺說話真給力,順兒也心情大好,拉住老媽到一邊說悄悄話。她感覺到了,老媽想要留下來照顧兒媳婦,
“媽,你兒子是什麼性格,你是知道的。你侍候的好了,這還行,但凡有一點兒不好的,你都得粘包。”粘包的意思就是完蛋了。
於桂榮心裡不舒服,“你沒看見嗎?那屋裡髒的,亂的,啥啥都沒有,敢情過去都是在咱們家裝的勤快。還住城裡,我看還是回農村養孩子得了。”
“人家都樂意,你房子也給賣了,現在讓弟妹回去,她能幹嗎?在說了,大磊能幹嗎?沈家能幹嗎?”
“那是我給他們買的房子,那是我兒子的家。我還不能住了?”於桂榮咋能聽不出女兒話裡的意思呢?不過她的確的好好想想了。
下午就上火車了,這又是三天的行程,上車前,先買了二十卷彩色膠捲。老頭老太太們在車站廣場上各種合影,要不是有人省着點用,還沒見到真正的好東西呢!這些人還不罷手呢!在候車大廳裡,順兒帶着老人們找座位休息,而杜海明則是帶着張旭和秦保國去買東西了。因爲要在車上吃睡三天,他們買了高價票,有臥鋪,但是吃的東西就得考慮了。這個時候火車上的盒飯,還是很好吃的。不過只有在中午的時候纔有。
過了一會兒,杜海明他們回來了。買了一網兜的橘子,一網兜蘋果,還買了一包茉莉花茶,一條香菸。除了這個,還買了麻花和燒餅,四隻燒雞,五斤香腸,還買到了一捆蔥和一兜子的旱黃瓜。見到這些東西,順兒就樂了,
“哎呀,大哥,你太有能力了,這事兒辦的就是好,不過,你弄到大醬了嗎?這個買不到吧?哈哈……”
然後,順兒笑聲戛然而止,因爲杜海明從自己的揹包裡拿出一個罐頭瓶子,裡面棕黑色的東西,可不就是大醬嗎?“我買不到,還要不到嗎?買了點小蔥,正好賣東西的那人家裡距離不遠,我給了給了他半包煙,就換來了?”
陳德水也樂了,雷鋒同志怎麼能沒有大醬吃呢?
順兒這才帶着幾位老人同行,最擔心的倒不是生活問題,最擔心的就是他們的心理問題。打個比方說,上火車的臺階非常高,這個時候,只有扶着老人,引導他們的手放到副手上就可以了。但是絕對不能說任何話。不能去告訴他應該怎麼做。老人不等於傻子,也不是殘疾人。對於自己漸漸老去了,他們比任何人都敏感。
有什麼他們不懂的,需要幫助的,就在旁邊等着,等老人開口要求了,再去幫忙。如果不是這樣,開口告訴他們這個是幹什麼用的,那個不行的。老人會覺得憋屈。會覺得自己被人嫌棄,稱爲拖累了。
杜海明這傢伙,準備的真是太充分了,到了晚上,大家都開始去打熱水吃飯的時候,其實就已經慢了他們一步了,因爲杜海明早就帶着身強力壯的秦保國去打水了。等吃飯的時候,茶水的溫度正好。大家一邊吃燒雞,大蔥蘸大醬之外,一邊還能喝兩口小酒,這個傢伙買了酒上車了。
也不知道怎麼的,就和上鋪的一對老人夫妻說上話了,看這兩位的穿戴是城裡人的模樣,尤其是他們都帶着眼睛。見下鋪開始吃飯了,還放不下架子,等大醬的香味飄散開來,兩個人終於忍不住了,和陳德水他們幾個人搭話了。
陳德水最是好客的,趕緊的邀請大家一起吃。說道這個,這老對老夫妻準備的就不那麼充分了,只有饅頭和一罐頭鹹菜。陳德水可不會嫌棄,沒多久,大家就熱火朝天的聊起來了。老頭和老頭有能說道一起去的,老太太們自然也有話說。
老頭姓孫,老太太姓李。他們過去都是被打倒的那些人,在東北的農場下放了七八年呢!尤其是在那樣的時代,大家對那段記憶真是五味陳雜,這份複雜也只有同齡人才能明白了。千里相逢也是緣分,陳德水就對老孫說,
“老孫啊!你這輩子到現在就下了定論,還是太早了。問問我這孫女吧!”
老孫明顯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秋氏說道,“我孫女會看相算命,祖傳的,跟她太爺爺學的。她說的事,還沒錯過。要不讓我孫女給算算?”
老孫擡擡眼鏡,完全不相信的樣子。老李太太更是不信了。說道,“我看着丫頭聰明,恐怕是聽咱們聊天,就能把咱們的過去說個差不多了。”
順兒笑了笑,那過一個橘子放在手裡,說道,“橘子,也通團聚的‘聚’,你們是夫妻,有一兒一女,但是兒子已經沒了。”
說完了這句話,老孫頭和老李太太都愣在那裡了。他們聊天只說了一下有趣的事,說是有趣,也不過是那時候剛到農村,啥都不會鬧的笑話,對於孩子的事,那是一點都沒透露啊!順兒繼續說道。
“你們是夫妻,但是夫妻的緣分只有十二年。現在你們各自有家庭,女兒不在你們兩個任何一邊,關係冷淡,你們現在都另外有了兒女。這一次在這裡相聚,不過是因爲工作上的原因。”
“你……你怎麼知道?”老太太顯然有些激動了,
老孫頭嘆了一口氣說道,“我曾經有個兒子的,那孩子,長的好啊!就是性格太固執了,知道我和她媽被批鬥,就跳了樓。我們被迫離婚,被下放,還被分到不同的地方。女兒給了一個朋友,那時候,她都八歲了,就只記得我們走的太決絕,從來不跟她聯繫。”說道這裡,摘下眼鏡,擦乾了眼淚,看着順兒,說道,“那你給我看看,我今後會怎麼樣?我……我們還能一家團聚嗎?”
“您將來位高權重,但卻是會積勞成疾,而且經歷的誘惑和坎坷也會很多。至於李奶奶,再過七年,就能退休了。至於你們是不是能一家團聚。我想說的是,你們一起經歷了那麼多,爲了對方和家庭都承受了那麼多。又何必在意形式呢?這一輩子,你們都是一家人。你們的女兒,也是你們的家人。”
兩個老人把手交握在一起,痛哭流涕,也都是五十歲的人了,竟然哭的這樣沒有形象,好像要把這一生的苦痛都發泄出來似的。